本章提示:

此章，就是三年前我会写作此本小说的原因，根据我三年前的真实经历改编而来。本章绝大部分剧情均为纪实。在经历了这章所写到的暴力后，我曾想写完这本小说就离开人世。拯救我的是什么？还望诸君耐心阅读。

01 信仰

第二天中午，知音坐上了回家的火车，火车需要7小时才能到家。暑假票紧，她没有买到当天的高铁票，可她实在不想在这个一呼吸就能闻到阳春的气息的城市里多待一天。她怕她的理智会崩溃。

她坐在火车上靠窗的位置，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人下人上，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来往的人，有农民工，有学生，有生意人，有旅行者……邻座的互相聊着天，操着各不相同的方言或是硬憋几句蹩脚的普通话。坐在她对面的，有一对年轻夫妻和一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大叔。桌子上摆了许多大叔的东西，有黄瓜、东北大酱、干豆腐和酒。大叔用黄瓜蘸着酱，吃得香甜，他边吃边和邻座的年轻夫妻聊天。他是生意人，常年奔波于各个城市，这回是去重庆。他说他不喜欢重庆菜，重庆菜太辣，没有东北的菜香，但是重庆的回锅肉是他的最爱。他慷慨地让邻座的人都尝尝他带的黄瓜、干豆腐。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买到站票的人只能席地而坐。有个学生样的姑娘坐在自己的行李上，面露疲惫的神色。坐在知音对面的年轻小伙儿，有时会让姑娘在他的位置上坐一坐。

到重庆站的时候，东北大叔下车了，上来了一个老奶奶。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宁安了，此时已是晚上八点。知音整理了一下行李，注意到了坐在对面的老奶奶。老奶奶面容安详，缓缓地从包里拿出了一瓶药和一本书。知音注意到，那是一本《圣经》。老奶奶吃过药后，便将一只手放在额头上，把圣经放在胸前，嘴里默念着一些句子。她并没有打开圣经，知音心想她或许是在背诵。背诵了一会儿，老奶奶停了下来，开始翻阅。

知音轻轻地问:“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老奶奶非常和善地笑了笑，把《圣经》递给了知音。知音随意翻了几页，字印得小且密，从书的新旧程度看，不知被翻阅了多少次。

知音说:“我也读过《圣经》，可以提几个问题吗？”得到应允后，知音问，“《创世纪》第九章里，挪亚喝醉酒，在帐篷里赤着身子，他的儿子含看见了，就告诉了两个兄弟，于是闪和雅弗就给挪亚披了件衣服。挪亚醒来后却说，含的儿子迦南当受诅咒。我不明白为什么迦南会受诅咒，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呀。”

老奶奶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说着:“不知道。”

知音很困惑，人为何而有信仰？知音曾在校园里看见许多地方张贴着“寻羊启示”，知音明白这与基督教有关。她虽不是信徒，但出于好奇添加了“寻羊启示”上的qq号。交谈的过程并不愉快，对方旨在劝说知音信仰基督耶稣，却没有告知为何而信仰，也刻意回避了知音提出的有关《圣经》中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九点十分，宁安站到了。知音下了火车，站口的出租车司机殷勤地招呼着旅客乘车。知音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忆着火车上那位虔诚的老奶奶，思考着宗教信仰可以带给她什么。

回到家和妈妈聊着天，一学期没回家了，妈妈依旧美丽动人。妈妈刚从外面和几位仙女吃完饭回来，身上弥漫着酒气，脸上有两处酡红。两人谈了谈各自的生活，提到爸爸时，妈妈又数落了好一阵。从高中开始，母女俩无论谈什么话题最后都会以数落、埋怨、谩骂爸爸结尾。

洗漱完后，知音从书房里找出了《圣经》，这是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爸爸的一个师妹送的。

小学六年级的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是爸爸的师妹。她让知音管她叫杨芯姐，因为她才上大二。杨芯姐给知音带来了两份礼物，是两本书。一本是她和爸爸的老师所著的《中国古代诗歌艺术品鉴》，扉页里是老师写给知音的赠语:“人生如诗，岁月如歌，边走边唱，不亦乐乎。”知音本就对写诗有兴趣，这本书对知音有着很大的影响。

另一本书就是《圣经》。知音在小学低年级就对宗教有着或多或少的兴趣。她从《西游记》里知道了佛教，在四五年级时就能背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尽管经文里的意思她全然不知，甚至连注解都看不懂，但她对这段经文有着莫名的好感。她听说过基督教，但完全不了解。这本手掌长，半指厚，深色的皮质封面上印有“圣经 附赞美诗（新编）”字样的书，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但时间却侵蚀了它。封面上的烫金字消失了，只留下“圣经”两个字的轮廓。

知音翻着这本《圣经》，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拿到这本书时，她感到神圣且神秘，还因为它是舶来品，带了几分“洋气”。她迫不及待地读起了《创世纪》，知道了神在第六日创造了人，知道了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但她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是男人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杨芯姐所做的解释，如今已经忘却，但还记得那个解释并没有说服她。

后来，她许多次想要通读《圣经》，然而却始终读不完《创世纪》。直到大一暑假，她才看完了《律法书》和《新约》中的《四福音》部分。基督教对她的吸引没有佛教强烈，她始终提不起对基督教的兴趣。因为《圣经》里所记载的上帝，神，耶和华，无法使她信服。她觉得《旧约》里耶和华极其残暴，所做的许多事都毫无道理和逻辑。她无法理解耶和华的行为，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去信仰这个毫无道理的神。有人认为，上帝本就是无法认识的，理解上帝与信仰上帝是矛盾的。但她认为，不了解不理解就去信仰是极其盲目的。当然，她对宗教向来是尊重的，她不信仰是因为她没有找到令自己信仰的理由，但别人有信仰基督教的理由。

杨芯姐说，她一直相信她的神会帮助她，在每一次遇到难关时，都会虔诚地祈祷。

于知音而言，她对上帝是否存在并不感兴趣，尽管这是哲学中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在意的是，如果她相信上帝的存在，可以获得什么。就宗教信仰问题上，她是个功利主义者。

书柜的最上面一层，还立着一本《图解心经》，这是初中时买的，也是大一暑假才阅读完。不得不说，《心经》比《圣经》更能让知音产生共鸣。知音虽不信仰佛教，但她同意佛经中的某些观点。她并不认为这些观点一定正确，但是当她用这些观点看问题时可以快乐许多。

佛说八苦，而她此时的苦就苦在八苦中的“求不得”。她渴求与白阳春成为知己，可以永远保持良好的沟通与交流，但事实令她失望了，所以痛苦。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有苦都是虚幻而不真实的，破除一切执着便能离苦得乐。知音现在很需要用这样的思想来让自己解脱。于知音而言，佛经不是宗教的而是哲学的。她想要理解《心经》中每一句经文的含义，明白它所揭示的宇宙奥秘和人生智慧，而不在于抄写它，念诵它。

她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如果非要她说出个信仰来，她所信仰的只有她自己。她常常否定自己，却不得不相信自己，因为他人更不可信。

重新翻阅了《图解心经》，压在心口的苦闷释怀了许多，读困了，便睡了。

在家里的日子，知音每天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午饭过后，翻翻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那本《西西弗神话》，练几句歌。晚饭后，用手机看宝冢歌舞剧，直看到凌晨两三点才睡去。第二天又是日上三竿才起。她本想在这个假期过上一种更为自律和节制的生活，可是人对自己总是宽容的。没有课，也没有白阳春的早晨，总缺少了起床的动力。她本想写点东西，但是怕一提笔又触碰到不愿回忆的伤痛。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多天，直到一个周末，爸爸回家了……

02 婚姻制度

爸爸在重庆主城区工作，每周回来一次，这次回来要去参加知音干哥哥的婚礼，他是证婚人。

要结婚的干哥哥，正是多年前让知音萌发学琴念头的那位。爸爸说，干哥哥的妻子是他读研究生时的同学，一位陕西姑娘。

婚礼的头一天下午，妈妈带着知音出门买裙子，说是参加婚礼要穿得漂亮一点。知音素来不爱逛街，从小买衣服都是在妈妈的强迫下去的。服装店的店员热情地招待她们，并且把知音的妈妈认成了姐姐。知音刻意说了妈妈的年龄，收到了店员略带惊讶的赞叹。这大概是知音妈妈酷爱逛街的理由之一吧。

买完裙子，妈妈又觉得差了双高跟鞋，裙子要配高跟鞋才有气质，便拉着知音去买。知音抱怨道，她是去参加婚礼不是去结婚，谁会去看她穿的是什么鞋子，没必要特意去买。一旁的店员笑着说，妈妈肯定是想把女儿打扮漂亮吸引别人的目光，并猜测知音一定没男朋友。知音回道，多得是呢。妈妈白了知音一眼，便拉着知音去买鞋了。最终，知音的鞋子没买成，妈妈倒给自己添了一双鞋。知音很开心，比起给自己买衣服鞋子，她更希望妈妈可以拥有更多美丽的服饰。

第二天便是婚礼，婚礼在县城里最高档的酒店举行。一家人来到了目的地，酒店里外都摆着新郎新娘的婚纱照。爸爸是证婚人，知音一家坐在了离舞台最近的那一桌。

舞台的装饰比较简洁，主色调是粉蓝色，显得很雅致。妈妈说应该加一些粉红色，知音说粉色太普通了，冷色调的蓝显得更为宁静优雅。

席桌上，知音爸爸吹嘘着自己证婚可是证出了名的，好多朋友的婚礼都是由他证婚。看着爸爸夸夸其谈的样子，知音无声地笑了笑，起身去拿西瓜吃。

出席的客人里，有几位是知音以前的老师。知音见到了幼儿园的袁老师，袁老师五十多岁了，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了。知音想不起袁老师以前的样子，只记得那时袁老师年轻又美丽。袁老师热情地和知音拥抱，感叹着知音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然后又说了些知音小时候的事。知音心里忽然有了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婚礼开始了，主持上场说了些开场白，然后便是新郎上场。婚礼按照极为正常的流程走着，但知音总觉得怪怪的。

主持人对新娘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如今女儿已经长大，她要离开父亲的怀抱去往一个新的家庭。从此，她不再属于父亲，而是属于另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扶起你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此便有了家，有了幸福的归宿。”

婚礼上极为正常的话，知音听起来却觉得极不正常。新娘以前就没有家吗？新娘属于她的父亲，属于她的丈夫，却唯独不属于自己。

下一个环节便轮到知音爸爸上场，他意气风发地走上台，用一口自认为很流利其实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了近五分钟的证婚词。爸爸上台前就说了，要是朋友结婚证婚词可以幽默点，这干儿子结婚可不敢冒失，得规规矩矩地来。所以，证婚词中规中矩，无非就是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最后一段是爸爸给二位新人的忠告，无非就是要彼此忠诚，不离不弃。台下的人赞叹知音父亲说得好，知音只觉得不堪入耳。她告诉妈妈，她只想对爸爸说四个字“知行合一”。妈妈没听懂。

婚礼仪式没有任何新意任何亮点，平淡地结束了，客人们的掌声也并不太热情。知音妈妈说，这婚礼办得太普通了，就为了这么一会儿花个两三万，太不值了。知音爸爸说，现在的婚礼都这样。

一桌的客人在聊天。

“新娘是陕西人吧？据说陕西那边结婚，彩礼要得多哟！”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女人说。

“我们重庆这边不兴彩礼。”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说，“我娃儿结婚的时候，就是男娃儿出房，女娃儿出车。彩礼是象征性地给了一万零一，意思是万里挑一。”

“估计还是给了女方十几万哟！”一个大叔说,“不然别人舍得让女儿嫁这么远哟！”

“这么多呀！”那位上了年纪的女人惊讶得鼓起了眼珠。

“不算多了，有些地区要几十万的都有，纯粹就是卖女儿。”眼镜女人说。

“是该要些呀，不然白给你家当媳妇哟！”一个大嗓门儿女人，尖声尖气地说，“一天做家务、带娃儿哪些不是女人在做，哪里指望得上男人！十几万怕是少了哟！”说完，便大笑一通。

听着这些令人窒息的对话，知音陷入沉思。有人认为，女性如果不要彩礼，就会受到婆家的歧视，认为这个女人是倒贴来的。也有人认为，女性如果索要高额彩礼会让婆家认为这个女人是花钱买来的，既然为了娶这个女人支付了费用，那这个女人就应该为婆家当牛做马。所以，女人要彩礼或是不要彩礼，都有被婆家歧视的可能。通常来说，主张要彩礼的人，会认为女人嫁进婆家后，要操持家务、伺候公婆、相夫教子，这些付出理应得到一笔费用。可是，持这种观点的人从一开始就把婚姻中的女人放在了保姆、奴隶的位置上。不要彩礼，是免费的保姆；要彩礼，是收费的保姆。两者，都默认家务、育儿、照顾老人是女人单方面的事。

知音认为“嫁娶”在很多情况下与“买卖”没有区别。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婚姻只是丈夫与岳父的交易，新娘不过是商品。即使在现代婚姻中，依旧存在着这样的现象，岳父岳母索要高昂的彩礼，但丝毫不补贴给女儿而是拿给儿子娶妻。“嫁娶”这两个字一笔一划都是赤裸裸血淋淋的人口贩卖。

二位新人来敬酒了，新娘赞叹着爸爸的证婚词说得太好了。新郎也对爸爸说了感谢的话。新人敬完酒后，二位新人的父亲也来致谢。

新娘父亲看起来很朴实，他用陕西口音对知音爸爸说道:“你那段话说得太好了，说出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声，希望他们二位可以做到呀！”然后又对新郎父亲说，“我们女儿终于进了你们家的门，以后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多批评多指教。”

听到这番话，知音心里不舒服的劲儿更大了。千百年来，女性何曾有过自己的家，从来都是在父亲家里寄人篱下，嫁人后又到丈夫家寄人篱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在娘家是客人，在婆家是外人”，这些人们常说的俗话，让女人在数千年里流离失所。旧社会，人们有这种婚姻观是被时代局限，如今，若还是不加反思并且习以为常，那便是一颗毒瘤，一个怪胎。

现代社会的婚姻，难道不是新婚夫妻各自从原生家庭离开，重新组建一个新家？各自的原生家庭就是各自的娘家，而“夫家”“婆家”的概念，早该彻底消亡。彩礼和嫁妆也就不复存在了。当然考虑到现在中国的房价、物价上涨以及女性在生育方面的付出，夫妻双方的父母为缓解新婚夫妻的生活压力，愿意出一部分财力也无可厚非。在这种新型的婚姻关系中，自己的父母自己赡养、照顾。赚钱、家务、养育子女也由双方承担，而不是与哪一种性别绑架在一起。虽然这种婚姻依然无法保证婚姻中的双方完全平等，但比起现实中的婚姻，它已经足够遥不可及。婚姻何时能被新制度取代？

新娘父亲说起了一件事，昨天婚礼彩排时，有一个新娘父亲发言的环节，但是今天被主持人给遗漏了。他感到非常遗憾。知音注意到，新郎父母的胸前带了写有“父亲”“母亲”的胸花，而新娘父母不知为何却没有。知音感到很悲哀，他们作为新娘的父母，在这场婚礼上，没有发言权也没有身份。

新娘父母像是来给新郎父母送礼的，新娘便是礼品。他们欢欢喜喜地送走了这个礼物，却没问新郎父母，可否将你的儿子也回赠给我。除了知音这样敏感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感觉到这场婚礼有何不妥，因为人们早已视一些不合理的东西为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03 父权·家暴·不婚

新郎父亲敬了亲家一杯酒，抱歉地对亲家说道:“哎，那真不好意思，肯定是主持人忘记了。”然后又和知音爸爸碰了杯，并对知音说，“音音呀，你看哥哥都结婚了，你也跟着来哟！”知音怕的就是听见这句话，条件反射似地打了个寒颤。

爸爸笑着回道:“快大三了，该谈朋友了。”

知音差点说出那句“我不交男友”，幸而被妈妈制止了，她知道知音最听不得这些话。

上大学之前，知音爸爸说，上大学要一门心思学习，不能有别的想法。虽然爸爸是出于专制、古板才这么说的，但反而遂了知音的心意。可爸爸在听到谁家女儿二十八九岁了还是剩女就转变了想法，希望知音毕业前就带个女婿回来。妈妈向爸爸表达过知音不想结婚的愿望，爸爸只当知音还没长大说的胡话，让妈妈多和知音谈谈，婚肯定是要结的。

在知音眼里，爸爸就是一个专横、自大的人。他不想让知音恋爱，知音就连喜欢一个人的想法都不可以有；他想要知音结婚，知音就得立刻带个乘龙快婿回家，而他却从来没问过知音为什么反感婚姻。

“现在有没有中意的人啦？”干哥哥的爸爸继续问着。

知音不想回答，便转移了话题对他说道:“有件事情，我必须得坦白了！有个事情一直对不住哥哥！”

“什么事呀？”干哥哥好奇地问着。

在知音很小的时候，干哥哥一家来知音家里玩儿。大人们在一旁打牌。知音和干哥哥玩儿起了皮球。知音本想把皮球扔给干哥哥，但没想到皮球不受控制飞向了大人那边，砸到了叔叔手边的茶杯，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叔叔怒了，不分青红皂白骂起了干哥哥，认定是他干的。干哥哥被吓哭了，不敢为自己辩解。知音也吓懵了，没敢说出真相。那天，知音看着干哥哥在厨房流了一下午的眼泪。知音很愧疚，但小小的人儿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干哥哥。干哥哥临走时，因为穿鞋慢了还被叔叔狠狠拍了一掌。知音知道干哥哥心里一定委屈极了。多年过去了，干哥哥只怕早就忘了这件事，但知音一直记得，她终于有个机会可以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我都忘了这件事啦！”干哥哥傻笑着说。

“实在对不起啦！”知音抱歉地说。

“看来当时老爸冤枉你了。”叔叔也笑了一通。

“哈哈哈，这才是男子汉嘛！”知音爸爸夸奖道,“你还不快给你干哥哥敬杯酒，哈哈哈。”

知音和哥嫂二人都碰了杯。

婚礼结束了，爸爸喝了不少酒，回到家，爸爸问知音:“什么时候交男友呀？”

知音脸涨了个通红，敷衍地回了句:“毕业再说。”

“可不能拖呀！现在该谈了，谈好了毕业就能结婚了。”

“结婚不花钱呀，刚毕业哪有钱结婚？”

“不就是买房子的钱吗？重庆那套房子给你！”

“那如果我不结婚呢？”

“那家里两套房子都不给你！”

“好，我不要房子，我不结婚。”

“敢不结婚！”爸爸用凶狠地口吻说道，他有些生气。

“我又没有喜欢的。”知音暂不敢激怒父亲。

“没事，你找你喜欢的，哪怕你找个叫花子我都没意见！不结婚是不可能的！”

“我就不结婚怎么了！”有关结婚的事，知音一直不想跟爸爸明说。因为她知道，这个话题会让她和家里爆发一场战争，而她极有可能在战争中牺牲。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场战争随时都会爆发。与其拖着让自己活在担惊受怕中，倒不如直面惨淡的人生。

“哪有女娃儿不结婚的！你现在不想结婚，以后后悔得很！”

“我结婚了才会后悔！”

妈妈回来得晚一点，一进门就听见两人在大吵，她赶紧拦着知音。知音的脾气和爸爸相似，一旦被激怒便难以平息，尤其是当她和爸爸有矛盾的时候。

“我不结婚的理由就是不想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爸爸顿时火冒三丈，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敢这么对你爸爸说话！你看我今天不打得你下跪！”

知音见事不好，拿着手提包就往外逃，正当她开门时，却被爸爸拖了回去，一脚踹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妈妈死死地抱住爸爸，口里不停地劝着，可是爸爸怒火中烧，他什么也顾不了。知音抱着头，一边忍受着爸爸的暴虐，一边挣扎着逃进了卧室并琐上了门。

爸爸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咆哮:“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从读幼儿园起，要不是我找的关系，你能读上最好的幼儿园？你读小学！读中学！读大学！哪次不是我帮的你！没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有些话知音隐忍了多年，可如今她再也受不了爸爸的自以为是，她喊了一句:“你出轨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她以为她说出了这件折磨了她和妈妈多年的事，可以让爸爸感到愧疚，但没想到爸爸的回应完全出人意料。

“你还敢管你老汉儿的事！胆子太大了！”爸爸没有丝毫愧疚还大言不惭地说，“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做什么事情是我的自由，你没有资格过问！”

“你怎么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知音对爸爸多年的失望，在这一刻化为了憎恨！

“俞知音！我跟你说，我对不起的是你妈，不是你！我这辈子，欠了很多人，唯独不欠你！你给我滚出来认错！”

“我错在哪里？你给了我一个什么家？你在外面和情妇上床的时候，你想过妈妈吗？你和情妇生孩子时，你想过我吗？你出轨的时候，我才小学呀！”

恼羞成怒的爸爸狠狠地撞着门，口里不住地骂道:“老子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现在，我要结果你的性命！我要你狗命！”

知音在房间里，心惊肉跳地看着被爸爸撞得咯吱作响的门。门是木制的，已使用了十多年，在爸爸撞击下，掉下了好几块木屑。脆弱的门，抵挡不住爸爸的怒气。嘴里反复喊着“要你狗命”的生父，快要破门而入了。妈妈在外面苦苦地拉着爸爸，无奈女人的力气终究压不住愤怒中的男人，撞击声越来越大。知音感到异常恐慌，一个恶魔要来结束她的性命！若是一个宗教信徒，此时可否通过祈祷来保全自己？

眼看门就要被撞破，知音吓得躲在了被子里。门终究还是被撞开了，知音曾数次想过自杀，但没想到，自己的性命就要结束在生父手里。

爸爸的拳头连续不断地打在知音身上，知音紧裹着被子，抵挡一部分疼痛。可是，爸爸却将被子一把掀开，一拳接一拳地往知音的背部捶去。每一拳的痛都从背部渗透进心脏。人说，虎毒不食子，可人歹毒起来，虎也难望其项背。知音心绝望了，就让爸爸在愤怒中杀死自己吧。死亡，是她多年的心愿……

下章预告:知音如何脱身？阳春和知音是否还有后续？一个人为何在童年时就对死亡抱有如比强烈的向往……

涉及话题:自杀/童年受欺/主线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