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会忘。”夏如棠脸上赔笑，心里回想着究竟哪句话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祖宗，“你怎么忽然没来由的……”

“没来由？”

谭小姐把平板电脑拿过来，随手点开二人的聊天窗口，将其中的一份文件打开，指给夏如棠看。

“我上次发给你的乐团运营数据图表，你应该已读了。”

“何止已读，每一条分析我都认真学习过了。”

“那你本应明白我的意思。”谭小姐说道，“哪怕再后知后觉，也应该明白我此刻是在气恼什么。”

真难缠啊，夏如棠在心中叹气，不过，她大概想明白了缘由。会让谭小姐在这个场合下生气的原因，本来也没有几个。

“你是觉得，我又在原地踏步了，对吧。”

“不是我觉得，是事实如此。”对方顿了顿，“那么，究竟哪里原地踏步了，说来听听。”

毫无波澜的语气中满是刀光剑影！夏如棠不由得又一次暗自哀叹，明明自己学生时代就最怕老师，为什么上天又要送给自己一个这种人设的合伙人？但如果无法给出让对方满意的回答，今天眼见是无法善了的。她只得硬着头皮抽丝剥茧，循序渐进：

“乐团的收入、人气、媒体平台上的讨论度之类的数据增长，都低于预期。”

“具体来说呢？”

“近期没有形成新的话题爆点，粉丝俱乐部的活跃程度也不太高。”夏如棠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认真回答，“具体到live方面，最近几次参加抽选的观众人数没怎么增加，现场的周边贩卖和之后的网络二手销售情况，演出后24小时内的讨论热度都不理想。”

“算你清楚。”谭小姐点头，却看不出满意之色，“所以，‘排一场新的live’，这就是你想出的解决方案？”

“既然是live的问题，就应当通过live来解决么。”夏如棠解释，“现下这场《鲸落渊底乐园镇魂歌》确实演太多场次了，哪怕是多刷的也差不多看够了。期待新live的讨论越来越多，能趁此机会推出充满革新性的live的话……”

“如棠。”

谭小姐用依然平静的语气打断了她。

“我并不是反对你的新live，你需要的场地物料、宣传造势、粉丝运营等一切筹备、都一样可以交给我办。”她说道，“只是，对现在的我们，现在的乐团而言，如果你觉得只做这些就够了，那我只会对你感到失望，十分失望。”

夏如棠沉默了，二人之间的分歧终究到了要摊牌的时候，那分歧是从决定合作的最初便种下的业因，本以为只要足够努力便不会被迫面对，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知道，”夏如棠说道，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和对方一样平静，“我讨厌那些。”

“我知道。”谭小姐回答，“我更知道，如果你仍然只因讨厌就一味逃避，不要说什么野心，就连你父母给你设下的最低目标，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你知道，我正是因为讨厌那些东西，才无论如何也要挣脱他们原本为我安排的笼子。”

“我知道，你只想纯粹的做音乐，不愿意沾染那些东西。”谭小姐说道，“我们原本定下的分工，本来也是你下决心，我去实施就好。可你现在是觉得，哪怕只是说出来，让我去做那些事，也腌臜了你的口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如棠着急起来，“我只是觉得，或许还没到……”

“对不起，我想问下……”

梁左叶怯生生的声音从旁传来。

“二位说的‘讨厌的事’是指什么？”她小声说着，脸兀自红起来，“难道，难道是那种……陪……大老板什么的……”

“当然不是！”

瞬间明白身边这女孩误会了什么的夏如棠，差点一口茶喷到谭小姐身上。

“你怎么会往那方面想……噗。”夏如棠好气又好笑的伸手去捏梁左叶的脸，“小色胚，一定是小菖蒲把你给教坏了！”

“以如棠家的背景，”谭小姐语气清冷的说道，“要陪，也是别人派小偶像来陪她。”

“闭嘴啦！”夏如棠笑骂，又伸手向对面去捏。谭小姐一扭脸躲开，脸上却再也绷不住，终于流出一丝笑意。

原本逐渐剑拔弩张的气氛，倒因为梁左叶的一句话而缓和了。说不定她是有意为之？夏如棠转头看正红脸抿着嘴笑的女孩，竟一时出了神。

“咳咳。”

谭小姐轻声干咳，将夏如棠的注意力拉回来。“我回答一下你的问题吧。”她说道，“简单来说，如棠讨厌的东西，是‘商业运作’这件事。”

“你说这四个字，她估计就懂了。”夏如棠说道。身边的梁左叶果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毕竟这孩子是我们乐团的资深粉丝呢。”

“原来如此……”梁左叶看着夏如棠，“除了音乐方面的宣传、演出之外，很少见大家参加别的商业活动，除了N-Party、《Wind Abyss》之外就没什么代言合作、时尚杂志上几乎见不到，周边开发也很有限，原来是因为……”

“个中缘由，让如棠私下里和你讲吧。”谭小姐说道，“回到正题。如棠，这是我的最后通牒。”

头道汤恰好在此时端上来，她顺手把夏如棠和梁左叶的碗拿过来装汤，装完后，她继续说道：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如若不然——”

“……对不起！”

女孩的声音从旁再次传来，她像是鼓起了上半辈子的全部勇气，打断了那个咄咄逼人的合伙人的话。

“我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所以，您可以听一下我的想法吗？”

谭小姐并没有马上回应，目光再度平静的投射向声音来的方向。此情此景，就连夏如棠也暗暗捏一把冷汗。若是进入那个试衣间之前的梁左叶，恐怕打死也不敢在谭小姐面前表现的这么强硬坚决——现在反倒强硬坚决的有点过头了，自己在更衣室里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好吧。”谭小姐点头，夏如棠在心中长出一口气。

“既然你是乐团的资深粉丝，此刻又陪在如棠身边，那么你的意见想必值得参考。”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说出没营养的话后果自负”。夏如棠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只见梁左叶像是深呼吸了一次，她的声线竟然微妙的改变了。

“我是从最开始就在关注BR乐团的，最早的粉丝之一。乐团的第一场公演，出道曲《结果》的初次发表，萧菖蒲出道前的酒吧驻唱现场视频，我都第一时间看过。乐团的粉丝俱乐部‘迷迭花园’，我也是最早的一批成员，顺便一提粉丝编号是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