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居然跟得这么紧……
被身后的人追赶着，我们跟随少女来到了大桥靠近中央的位置。身后的脚步声混杂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我清楚地知道，他们一定还紧跟在我们不远处。
目前的情况明显只靠我们三人是难以控制的，我从被雨水浸透的西服外套内摸出对讲机，向警务处发出了支援请求。
“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
跑在最前方的少女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站在桥梁的钢制支架旁，转过身凝视着暴雨中的我们。
相比刚才空旷的桥面，靠近中央的这里有了一些装饰和支撑桥梁用的结构，少女想必也是算到了这一点，才会带领我们来到这里吧。虽然状况还不是很乐观，但总比呆呆地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要好。
“老张。”
“嗯。”
我和小千交换了眼神，确认过彼此想法相同后，我们分别躲在了两侧的掩体之后。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现在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我从隐藏在腰后的枪套里摸出了一把袖珍的便携手枪，交到了那位少女手中。
“不管是目击者还是嫌疑人，你都是这次案件重要的证人。”
“证人吗……哼，也算是吧。”
接过枪后，少女十分熟练地解除保险，检查着枪膛和弹匣内的弹药。这种动作是长时间接触枪支才能养成的习惯，看到这场景后，我更加确认这名少女绝对不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女孩那么简单，她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更加深层次的秘密。
不过这些都先放到一边，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渐渐进入视线的这群家伙们。
“小千，要是遇到危险，一定……”
“我知道我知道～先保护好自己对吧？老张你担心过头了。”
她随意地挥了挥手，用笑容示意我不必担心。
“嗯……那样就好。”
但不知为何，自先前出门之后就一直萦绕的心头的不安感此时愈发强烈，特别是见到小千之后……明明她冒着暴雨来帮助我应该是很让我感动的事，但一见到她，我就更加焦躁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她随时都可能从我身边消失，随时都可能离我而去……
不安，焦躁，在此时竟一同化为了难以磨灭的恐惧，如梦魇般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等我回过神时，自己握着枪的手指居然都在微微颤抖着……这可是我干这一行几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情形……
不、不行……要打起精神来。
我将被雨水紧紧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枪。
“……哈……准备应战！”
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的这句话，同时也是为了驱散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场雨，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呢……
——
“啧！支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啊！”
“说是附近巡逻的警员全都联系不上了，所以要从总部派人来，大概要半个小时呢。”
子弹紧贴着掩体从自己的脸前飞过，火药的温度几乎点燃了雨水，让这周围的气温似乎都升高了几度。
虽说在地形上略微占据优势，但对方竟几乎是全副武装。以三把手枪的火力，要抗衡他们的冲锋枪和步枪还是太过吃力，况且对方人多势众，能在这种情况下撑十几分钟其实已经大大超出我的预料了。
“老张！子弹还够吗？”
“还有一只弹匣……应该勉强够用。”
“喂！侧面！”
“啧！”
几个敌人趁着夜色和雨势竟在不经意间摸到了我们的侧翼，一瞬间我们就完全暴露在了枪口之下。
现在要抢先开枪已经来不及了，那绕到掩体的另一侧吗……不，那样会暴露给更多的敌人……该怎么办……
“哈啊——！”
我还在脑中构想如何打破局势的时候，只见那位少女已经一个飞扑离开了掩体，随后迈开双脚以难以理解的速度猛地冲向了侧面的几人。
过于大胆，过于鲁莽的举动令我和小千都讶异不已。但不得不承认，她近乎不要命的行为确实起了作用，敌人的枪线在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了少女身上。
就算只是一瞬间，在战场上也是逆转战局的关键——
砰
我和小千几乎同时扣下扳机，子弹划破雨滴在空中画下的线条，精确无误地击中了两名敌人的眉间。二人应声倒地，只剩下最靠近少女的一人。
少女继续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奔跑着，几乎是刹那间就来到了那敌人的面前，而他甚至还举着枪瞄准着少女刚才的位置。
一阵巨响——那是少女一记回旋踢击中敌人腹部发出的声音。在极快的速度加持之下，这一脚笔直地将那个可怜的家伙踢飞到了大桥另一侧的护栏上，他几乎像是被嵌进了护栏里一般，不停挣扎着却无法站起身，多半是哪里的骨头碎掉了吧。
但少女并没有就此收手，在那男人还在飞着的时候，她早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枪。即使敌人已经无法活动，她还是谨慎地连续扣下了三次扳机，两发子弹射入了对方早已无法动弹的胸膛，最后一发击中头部，结束了他的痛苦。
在此同时，正面的敌人也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无数子弹不停地向少女毫无防备的身体飞去。
嘁，只考虑当时而忽略了之后的情况吗。也罢，敌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少女身上，要突围就趁现在……
“老张！！”
“什——呜？！”
这次是另一边吗！
该死……一直都在关注着宽阔的桥面，而忽略了里侧更为狭窄的人行通道，而提醒了我这一点的，是小千惊慌的喊声和……肩膀上的剧烈刺痛。
大口径手枪弹，子弹从从身后射入，贯穿右肩而出，虽不致命，但整条右臂都麻木了，完全无法使出力气。
“啧……！”
趁手臂完全脱力之前，我将持枪手换到左手，回身一脚踢向身后，从脚底传来了结实的命中感。被击中的敌人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踉跄了几步，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我举起了左手，扣下扳机将其击毙。
“老张！怎么样？！”
小千快步跑上前来，抱着我传来阵阵剧痛的肩膀，满脸担忧地检查着伤口。
“没……我没事，别分心！”
“可是……”
“都说了没事！注意周围……喂你身后！”
说话间，后面的敌人再度涌了上来，几人已经悄悄来到了小千的身后，从我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他们手中的枪。
“啧！”
由于距离过于接近，小千放弃了枪械而选择了近身作战，她拔出了匕首，回身精准地刺入了一人的脖颈。
“别碍事啊——！”
“小千！侧面！”
我举起手中的枪，向靠近小千侧面的敌人扣下扳机……
咔 咔
很不幸地，弹匣中已经没有子弹了，无论我如何扣动冰冷的扳机，枪口也只会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械声。
“呜……！”
短刀刺入了小千的侧腹，亮黄色的雨披内侧瞬间就浸染了一片刺眼的红色。
“小千！！”
一只手难以动弹的情况下要换子弹已经来不及了，这个距离……应该足够。
我猛地冲上前去，用身体撞开了胆敢刺伤小千的混账，随后拔出腰间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喉咙。
“没完没了……呜咳……”
已经负伤的我们二人为了互相照应而并肩站在一起，小千拔出插在侧腹的短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虽说干警员这一行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但看到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这么痛苦的模样，那柄短刀就像是插在我的心脏上一般，让我止不住地心痛。
不过下一个瞬间，我就连心痛的念头都消失了……
当啷……
一枚圆形的物体滚落到我的脚下。
这是——
在暴雨中，被雨水模糊了的双眼难以看清脚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我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这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
“——小千！！”
我扑向身旁的小千，想压低二人的身体以躲开爆炸……
但为时已晚。
手雷发出的震耳声响几乎刺穿了我的耳膜，巨大的冲击力将无数破片刺入了我的背脊，但在爆炸产生的高温之下我却无法感受到疼痛，只有一股剧烈的冲击力将我推向空中，推出了跨海大桥的护栏。
十几米的高空，即使下面是海面，摔下去也很痛吧……不过小千看起来没事的样子，只要好好地保护住她，我就这样坠落下去也好……
“……呜………！”
然而，迎接我的并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从左手传来的，温暖的触感。
“……？”
睁眼看去，我诧异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所想的一样从空中坠落，而手中的温暖，是小千正咬着牙紧紧抓着我的手。
“绝对不会……让你……掉下去……！”
“你这家伙……放手！”
“才……不放！咕呜……”
从桥上传来几声枪响，小千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短暂地放松了一瞬间但马上又再次握紧。
这家伙，这样完全是把自己的背后暴露给敌人了啊……！我都替你挡下手雷了，倒是好好地活下去啊！
“我可不想……放你自己去死啊……”
“你这家伙……是蠢吗！”
枪声不断响起，小千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轻，渐渐地，已经无法再抓住我的手了。
“哈……哈哈……要我一个人活着……那可太难受了啊……所以至少……”
“喂……你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去找你啊……老张你从以前……就喜欢明知故问呢……”
小千的力量越来越小，但在最后，她几乎是用出了剩下的力气，拖动着满是疮痍的身体，翻过了护栏。而在她离开护栏的那个瞬间……我们就一同坠向了海面。
“哎……嘿嘿……抓到你了……”
在空中，她像是为了证明刚才所说的话一样，紧紧地抱住了我。
…………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她的身体，异常的冰冷。
“对不起… 刚才骗了你……”
“……哎？”
突然传到耳边的低语，让我一惊。
“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死掉呢……”
“什……等下，小千？！”
她将全身的重量压了下来，原本在上方的她的身体一下子翻转到了我的身下。
马上就要碰到水面了……这家伙，只是枪伤的话明明是有机会治疗的啊！可如果就这样摔到水里的话——
“要……好好活下去哦……带着我的份一起……”
“你这家伙，是蠢蛋吗！！”
“嘿嘿……我就是蠢啊……所以才会喜欢上你呢……
——我爱你……景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