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再有千般不爽万般不甘，我还是强行忍了下来，非常明智地没有再接她的话茬，于是两人便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个暧昧的小插曲就此无疾而终。

接下来，两人又一起变回了“正常”的坐姿——隔着一人的距离并排靠在干草垛上，并各自整理各自的仪容与心态……等到场间的气氛也终于变得“正常”起来之后，琳姐便对我讲述了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首先便是一个极度爆炸性的大消息——“和平会议”已经彻底破裂，真正的战争很可能一触即发！

按照琳姐得到的讯息，到目前为止，仍旧无法判断毁掉和谈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也就是说，参与谈判的双方（乃至其他打酱油的势力）都有嫌疑。而一般的“现场观众”则只能看到摆在明面上的具体事态本身——昨天午夜时分，双方的大批军队几乎同时进逼到紫杉镇城墙之外，并将镇子团团围了个密不透风！

而最讽刺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直接攻城，在军队到位之后，双方的高层反而聚到一起进行了一番“事前协商”，大约是在讨论对紫衫镇如何进行接管以及接下来的防区划分问题，看上去就好像“和平会议”只是换了个地点继续进行一样——合着你们都赢麻了，就只有老娘一个人输得连胖次都没了是吧？

甚而至于，我都快要产生真正的被害妄想症了——莫非从一开始，这场戏剧化到离了大谱的所谓“和谈秀”以及附带的“三角恋”，难不成从头到尾都是人家两口子合起伙来演给我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看的？！

……

不过，我心里倒也没有生出太多的担忧。

琳姐就算已被变相左迁，但至少明面上依旧还是代表先祖神州政权驻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身边自然有的是可供驱策的手下人，这其中就包括了之前老母亲提过的那些由琳姐一手带出来的外联署特别分理部门情报人员——换句话说，只要她愿意，双方明面上的动向全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这个缘故，她十分肯定地向我保证，不管接下来的局势如何发展变幻，我以往留下的统治基础和既有利益都不会受到任何政治冲击与实际损失。拉拉也好小寡妇也罢，她们此刻打的主意其实都一样，只不过是在和谈突然破裂之后试图抢先占据住紫杉镇这一军事上的要冲之地而已——最起码不能让对方单方面抢得先机；而与此同时，她们既没有那个主观意愿，估计也没有那么强的决心要连我本人也一块儿往死里得罪——龙裔的非人实力就明晃晃地摆在那儿，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想把我逼到忍不住当面给她俩一人来一口不卸之力的地步。

既然如此，我也就没必要忧心自家坑货们的人身安全与人格尊严——即便她们中有个别人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为了“守护女从男爵的荣誉与财产”而干出某些不理智的事情，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方也会给予最大限度的容忍。

琳姐还生怕我不信任她，一时冲动之下直接杀回紫杉镇，所以又向我告知了另一条重要信息——最迟到今天下午时分，我的一位“重要伙伴”便会在处理完昨晚遗留的未尽事宜之后前来与我会合。

所谓的“未尽事宜”，指的正是“与围城双方协商衔接紫杉镇防务接管事宜”；而这位“伙伴”本人，根据琳姐的描述，应该就是小鱼姐——这也是目前最合理的人事安排。

毕竟平日里小鱼姐再如何理智沉稳格局宽宏，然而以她那种高冷孤傲目无余子的性情来说，能够在主持交接事宜时全程保持冷静心态、没有一怒之下导致事态进一步升级，这就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再怎么拿封建贵族的那套“咱们人上人都是一挂的”话语体系说事儿，可“军事占领”、“封地易主”与“主君被迫下野”终归还是一连串抹不掉的客观事实，所以接下来绝对不可能指望由小鱼姐再来出面担当这个憋屈到家的“沦陷区维持会会长”，她只能跟我一起暂时离开紫杉镇，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了……

至于其他人，有了八面玲珑经验老道且大事上从不含糊的老妖婆掌控全局，再加上爱纳斯老母亲的居（qiang）中（shi）调（zhen）和（ya），我倒是相信不会发生太多的幺蛾子。

这里面就只有一个华点，而且是最关键的一点——世俗的政治军事意义再怎么重要，可是紫杉镇终究不同于别处，称其为某种意义上的“神之属地”都不为过；而拉拉与小寡妇虽然都不是那种完全合格的上位者，但她们毕竟还没有离谱到万事只凭“顺心意”的程度，在没有获得某种“谅解”以及“认可”的前提下，打死我都不相信她俩有胆子采取强硬手段擅自改变紫杉镇的现状，乃至于直接进行军事吞并！

问题是，她们还真就这么干了……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两口子在行事之前确实已经获得了某些存在的“谅解”和“认可”呢？

有了这样一个开头，更多的疑问便立刻随之而来——老干妈这次真的只是“应邀”前来担当和谈仲裁人的吗？她身上还有没有肩负别的秘密使命？她认我做干闺女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离开圣所恢复自由”究竟是不是灰胡子们自己的本意？如果不是的话，其余的灰胡子现在人在哪儿？他们正在做什么？会不会也散布在大陆四处各种搞事情，只是我还不知道？

并不是我有被害妄想症，无论如何，一个肉眼可见的事实就是——早在此次和谈之前，灰胡子组织就已经在人类世界中表现得相当活跃了，这绝对不是因为某种偶然或者巧合！哪怕换一个人来做龙裔，只要他/她不是一个天生的智障，就一定会产生各种跟我相似或相同的阴谋论推测！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在相关线索全部浮出水面之前，估计全大陆加起来也没有几个人事先就能觉察到其中的暗流涌动——只要不是吃饱了撑的，谁有那个闲心成天关注一群跟庙里的泥菩萨差不多的老头儿老太太的动向？即便真有这种闲人，那也得是真正的“圈内人士”才行，而这种人通常又都是一方大佬，光是那些必须亲力亲为的日常事务就已经让他们分身乏术了……所以最根本问题就在于，事先谁能想到，躲在幕后几千年的家伙们竟然会亲自站到台前？

就连我自己，不也同样没能未卜先知，只是搁这儿放了一串马后炮嘛……

……

行吧，脑洞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深想下去了，这又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零度深坑，鬼才知道某些至今都没打算露脸的大物们在其中操弄着一盘何等夸张的天棋地枰嗷……

接下来是另一个次要关键点，也就是琳姐本人在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同样按照她自己的说法，这个问题倒也不复杂——在变故发生之前，她同其他的“宾客”一样，丝毫没有觉察到半点异常端倪，并且正在参加一场私人酒会，与一票最近新认识的妹子们打得火热；到了大约晚上九点的时候，五分钟内她便连续接到了两个私密口讯——分别来自于小寡妇与拉拉，她俩一致拜托琳姐，请她立刻动用自己的人手和渠道安排女从男爵“暂且外出散心一段时间”，小寡妇甚至还派了一个“得力帮手”协助琳姐行事——也就是先前差点跟我动手的那个神经病女人。

不用说，这货同样也是我的一位“熟人”——黑暗兄弟会天际省分部的现任首领阿斯特丽德-诺伊尔，大名鼎鼎的A姐是也！

根据琳姐透露的零碎信息，A姐的性格画像倒是跟游戏里差不多，强硬果决、狠辣无情、“事业心”极其旺盛、掌控欲突破天际，并且平素的言行中对自家的幕后大老板“夜母”也同样表现得殊为不敬……但惟有一件事情是本位面的她所独有的“特点”——多年来一直疯狂迷恋仰慕着小寡妇，甚至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无论是跪舔段位还是丧失自我的程度，比起莎乐妮雅和瑞姬这两位“同好”都不遑多让。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琳姐不无恶意地使用了一些相当下作且诛心的描述词汇，我都不好意思再复述一遍。

嗯哼，只怪A姐跟另外两货不一样，她可是早就有了老公的人（没错，这位“天际好丈夫五号”正是游戏中的那个二愣子野生狼人），自己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或者双性恋，并且还在几年前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一门心思沉溺于自个儿的这点小小“憧憬”，放任个人情感凌驾于“职业道德”与“集体事业”之上，这就难怪她会搞得自己成日里家宅不宁，乃至于波及到整个组织内部了……总之就是一句话，即便本位面的兄弟会并没有遭遇到游戏中描绘的那种窘境①，此时的他们也依旧不可避免地正处于某种“大厦将倾”的危险状态当中。

兄弟会完不完犊子不关我的事，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奈何得了我，我更关心的是A姐非要来蹚这趟浑水的目的——与琳姐差不多，A姐此次并非孤身前来，同样也带了一票最精锐的手下，这种做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个人行为”来解释，只能视为兄弟会高层的集体决定。

但问题在于，兄弟会身上的“反体制”属性还明晃晃地搁在这儿呢！自家首领与官方大佬之间的私交再好，可要是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以及足够的现实利益预期的话，他们又凭啥要把自己的核心实力轻易暴露在阳光之下，甚至与官方势力进行明面上的“业务合作”呢？而且还“恰好”是在两大势力刚刚撕破脸的节骨眼儿上！如果从一般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只可能有一种解释——提前向蓝宫方面交纳正式的投名状！

整件事情的吊诡之处也就是在这里——战争都还没正式开打呢，鬼才说得清最后谁输谁赢，A姐有必要这么着急站队嘛？哪怕她比现在更任性一百倍，自己一个人去倒贴也就罢了，怎么也不应该裹挟整个组织一起下场吧？说白了，未来谁当这个老大都跟兄弟会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照样还是一个“非法组织”，还是继续干自己的杀手老本行，那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理由非要掺上一脚不可呢？

然而很可惜，琳姐不是神仙，跟A姐之间也是关系平平，没道理连对方脑瓜里的回路都能数得一清二楚，更没有办法轻易获知人家组织内部的核心机密。她能给出的建议就只有一个，让我自己去问A姐，理由是“你俩有特别的交情”。

好吧，这当然不是指之前那种差一点就翻脸决斗的“交情”，而是我与A姐的另一桩纠葛——没错，游戏里的那个固定剧情最终还是姗姗来迟了，把我从睡梦中弄出紫杉镇“散心”的家伙正是A姐本人！

至于A姐具体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做到全程都没把我惊醒，这个问题琳姐同样不知情，我更不想自己去问A姐——用屁股都能想到，就以她对小寡妇的那份“痴情”，再加上我与后者的“暧昧关系”世人皆知，鬼才知道昨晚上她有没有对睡梦中的我做过什么（比如之前她亲口承认的扇耳光），当面去问她本人纯属是在给我自己找不痛快——既不能证实又没法证伪的事，我总不能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理由就辣手摧花吧？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一个重要的“特殊NPC”，同时也是基本符合门槛标准的“鱼塘候补成员”……

这样一来，事情也就基本都搞清楚了，琳姐便去外面叫回了A姐。

重新见面之后，气氛倒是没有再度变得紧张，毕竟大家都已经冷静下来了。然而我和她之间依旧没有太多的话可说——我也不想勉强自己强行尬聊，于是三个人简单商量了几句之后，便各自分头休息，等待最后一名成员的到来。

下午两点左右，小鱼姐如约而至。

她带来的最新消息让我的心头大石彻底落了地——不仅“权力交接”的过程十分顺利，新的统治者们也并没有一上来就四处大动干戈，而是只接管了防务事宜（当然，这肯定只是暂时的）；正因为如此，整个镇子大体上还像往常一样保持着平静安宁，被迫“留守”的坑货们也都还算情绪稳定。

另外，拉拉和小寡妇都与小鱼姐当面谈过，她们一致认为，至少在最近三个月内，霍亨索伦女从男爵都“不方便”重新出现在紫杉镇——连找的理由都一样，“不想因此而破坏彼此之间的私人友谊”。

一时之间，我很难判断她们的真实用意——既可能是不想把我继续拖入这摊浑水，也可能是为了彻底踢我出局，又或者二者皆有。

但这一点并不怎么重要，态势没有彻底明朗之前，我本就没打算急着重新入局；而更重要的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流放期”当中，我打算干什么——或者说，我能够干什么？

独自揣摩了片刻，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可行的计划，便去找其他人商议。

琳姐就不用说了，她才刚来天际不久，对“龙裔”的认识还只停留在“老师们”过去的只言片语层面，自然没办法给出具体的建议；况且大战在即，作为全权外交代表，她更不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丢下本职工作陪我到处晃荡。

小鱼姐也没有提出任何看法，按照她的说法，“天机”未至，目前还不是与奥总一起搞事情的时候，我仍旧应该像之前一样继续遵循“本心”行事——换句话说就是，做什么都可以，但必须由我自己拿主意，这也与之前她在讲述自己与大小姐的往事时所强调的“绝对超凡者必须自始至终摈弃任何来自他者的实际帮助”相一致。

最后，还是A姐来了个一锤定音，她非常认真地邀请我去兄弟会的老巢“散心”一段时间——具体理由没说，只是强调了好几遍“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用说，这应该也是小寡妇的私人要求，大概就是怕我不安分，光是“下野”离开紫杉镇还不够，还非得把我拴在一个她能间接掌控的地儿才肯罢休……说不定就连拉拉也是这般想法。

那就这样呗，反正我的个人实力也还没到一口不卸之力下去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地步，手里的区区两个水货旗团在未来的全面战争中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暂且就顺着她俩的意思让大家伙儿都能安心也好，免得一不小心刺激到谁，从而给我自己带来多余的麻烦……再说了，我大天朝昔日先贤之一——常公凯申校长的拿手绝活也确实值得借鉴效仿——等时机成熟之后姐再重新出山摘桃子呗。

总之就是一句话，龙裔的归龙裔，老顾的归老顾，平日里“救世”的高调喊得再响，事到临头时也还是得先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再说别的；怪只怪形势比人强，既然当代龙裔还没有这个本事兼济天下，被迫卷入战争的无辜路人们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况且，虽然我对本位面的和谈会议终究还是逃不掉功亏一篑的结局确实感到有些惋惜（毕竟自己也在其中付出过不少心血），但我的内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惆怅懊恼。反正就算和谈获得成功，那也只是虚假的短暂和平罢了，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最后大伙儿还是得用拳头和刀剑说话；既然如此，现在就开打倒也不全是坏事，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把这边的事儿了结，接下来也好把全部精力都转回到真正的“主线任务”上面……

不出所料，本位面的黑暗兄弟会天际省分部果然没有设在游戏中原本的佛克瑞斯城附近，而是跟之前的夜莺大厅、黄昏坟墓、瓦尔基哈城堡等重要地点一样，也被幕后黑手来了个乾坤大挪移，直接甩到了上千公里之外的希雅陲领与海芬加领交界处的某个偏僻山谷当中。

行吧，其实这也算是一种合理的改动——要是平日里与蓝宫离得太远、没办法隔三差五就见着小寡妇的话，本时空的A姐也不会修炼成现在这种舔狗体质，毕竟“异地恋”可不是那么好坚持下去的，这一点在任何位面都一样……

这样一来，我们这一行数十人就不得不进行一次长途跋涉了——基本就是沿着上次带着爱欧拉从希雅陲领返回白漫城的路线再走一次回头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怪小鱼姐的那个“闻道须臾间”模组只能额外再携带一个人。也正是因为这个限制，之前才没法快速寻找那几本黑暗魔经，以及及时赶回斯卡尔村救场，结果白白牺牲了史东的性命……

此后一路无话。

又是将近二十天的旅程，当时间再次从霜落月进入日暮月之后，兄弟会分部所在的那处山谷终于遥遥在望了。

刚一进谷口，我便狠狠地吃了一惊——山谷里竟然是一片犹如浮世绘卷般的美好景象！

林木葱茏、溪水潺潺、阡陌纵横、谷穗飘香；脚下的碎石路平整宽阔，上百座小巧精致的农舍散布两旁，更远处还有好几架缓缓转动着的大型风车与水车；面色松快衣着齐整的农夫与匠人们四下忙碌着，成群结队的小孩子到处追逐打闹，各个房屋前正在晾晒衣物饲弄鸡鸭整理庭院的妇人们的欢声笑语充斥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是的，这是我来到此方世界之后看到的最最接近于所谓“世外桃源”的所在，没有之一！至于“琴鹤洞天”里的景致，那已经属于“仙境”级别了，而且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并不适合拿来做这种跨位面比较。

但问题的问题是，这儿本来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天际省最大的非法武装组织的老巢啊！各种罪犯、流氓、恶棍、人渣、变态们云集的“恶人谷”啊！老娘裙子都脱了，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个？说好的阴森昏暗潮湿发霉、到处都长满了剧毒蘑菇的地下“圣所”呢？雕刻着一个大骷髅头、还会用金属合成混音向来访者发出各种中二提问、答对之后才能进入的“黑暗之门”呢？A姐的傻叉狼人老公呢？笨蛋亚龙人二刀流杀手呢？腹黑木精灵刺客小姐姐呢？铁直布莱顿老光棍药剂师呢？墙头草红卫管家呢？搞黄色小能手血族老萝莉呢？天际第一话痨、恋尸癖大宗师、操妈狂魔西塞罗呢？

总之，A姐自己难道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嘛？

不用说，我完全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与吐槽欲，立马冲到A姐面前，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询问。

闻言，她先是非常惊讶地连瞅了我好几眼，就好像我问的都是一些一加一为毛等于二的弱智问题，接着她便毫不掩饰地露出一脸得色，并相当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原来我们的龙裔小姐也有不懂的东西啊，我还以为神仆都是无所不知的呢……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答案？你还真以为自己到哪儿都能一呼百应吗？

得嘞，算我自己脑子进水，竟然以为经过这二十多天的朝夕相处，已经能够跟这个疯婆子正常交流了……我连反怼都懒得说一个字，转头便去找琳姐解惑。

嗯，说到琳姐，虽然她目前确实要务缠身（她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本应该赶紧回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中去，但她之前却一再坚持，非要亲自把我送到兄弟会分部不可，所以直到现在都还在队伍里。

我当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要是从一般逻辑猜测的话，这或许同样也是一份来自于小寡妇与拉拉的共同请托——一定要有一个双方都还算信得过的人亲眼看着龙裔被“双规”，否则的话她俩就没法彻底心安……

再说了，先祖神州方面接下来的外交战略跟我也没有太多的关系——哦不对，从基本的“政治立场”出发，其实我心中的小恶魔正巴不得琳姐继续不务正业下去呢，要是能把“正事”给通通搞砸就更好了……所以对于她的一意孤行，我非但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反而举双手双脚赞成，整个旅程中还一直黏着她不放，就好像生怕她会半道上改主意一样……

此时听了我的问题，她自然是一如既往地立马展示出对小学妹的无限宠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她所知道的所有相关信息。

简单概括就是，兄弟会与基友团和盗贼公会并无本质不同，像他们这样的大型跨境民间武装组织迟早都会面临如何解决发展瓶颈的问题——到了现在的规模体量，光靠旧时传承下来的“主打业务”——狩猎、偷盗和赏金刺杀早就已经不足以维持组织的总体日常开销乃至后续发展壮大，必须开辟另外的“副业”作为经济补充手段，而且副业所占的比重往往还要超过主业。

基友团的副业是经营佣兵生意，盗贼公会的副业是充当贵族鹰犬，而兄弟会的副业就更“质朴”了——也就是我刚刚所看到的这一切，他们在很多年前便建立了一个基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的标准中世纪农庄，以此作为组织的下级附庸。

当然了，兄弟会的直属成员们肯定不会直接参与到一线的农业生产活动中去，他们平日里依然还是继续从事着情报搜集、业务联络、锻炼技能、完成委托（也就是直接进行刺杀）等本职事务，只有在“闲暇”与“轮休”时才会抽时间完成A姐分配的农庄管理工作；至于那些真正干农活以及其他杂务的人，不用说，都是在“法律关系”上依附于兄弟会的佃农与“农奴”家庭成员，大约有两百多户左右，跟一般的乡下小贵族差不多同等规模体量。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非常重大的区别。

兄弟会对待这些依附民众的态度与普通贵族完全不一样，不仅没有拿农夫匠人当韭菜看待，整个组织反倒是从上到下都秉持着一种“不分彼此”的行事风格——不但额定“赋税”定得极低，还从不无偿征发劳役，无论谁家遇到生死嫁娶的大事都会给与一份额外的恩赏，而且尤为注重保护民众们的生命财产安全（特别是对外），兄弟会成员倚仗武力和地位窝里横之类的破事儿更是罕有发生——即便真有个别人脑子进水犯浑，肇事者也会在当天就被A姐拖去吊路灯杆……

可以这么说，除了“劳动分工”的不同与社会阶层的天然差别之外，刺客群体与附庸民众之间的关系完全当得起“军民一家亲”这种评价——无论是群体关系还是其中的具体个人关系，我最初所感受到的“桃花源”氛围并非空穴来风。

毫无疑问，这样一个至少看上去很美的小小乌托邦之所以能够在等级森严的封建体制的罅隙中出现并且一直存在下去，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功劳都必须归于A姐本人！早在十年前刚刚接手首领之位时，她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所有兄弟会成员的家眷都必须与农庄里的住户分散比邻而居——特别是各家的小孩子，必须打小便与农夫们的儿子闺女一起到地里干活，一起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当然了，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有着不那么光鲜亮丽的“暗面”。虽然琳姐自始至终都没有明言，但话里话外已经反复暗示了好几次，要是没有这些年来小寡妇明里暗里的持续背书（以及前后两任至高王的“怠政”），只靠A姐和兄弟会自身的努力与实力，乌托邦的肥皂泡肯定是吹不了多久的——说千道万，这套玩意儿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本来就不可能获得主流社会的谅解与认可（不仅仅是贵族阶层会反对），百分之百要被打上一个“异端”的标签，再加上兄弟会身上原本就洗刷不掉的“侠以武犯禁”的本色，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事——游戏中的那幕惨剧说不定会提前很多年上演②。

好吧，不管是不是因为借助了外力，也不管她自身的性格有多么糟糕，至少A姐所做的这一切确实值得人人敬佩；特别是对于像我这种自诩掌握了“历史规律”和“世界真理”、总是下意识地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穿越人士来说，从中受到的刺激尤为强烈——区区一名“盒子里”的底层土著，既没有可以倚仗的上流阶级身份，也没有超越时代局限性的理论认知水平，可人家偏偏就能赤手空拳建立起如此成功（或者接近成功）的“渐进式社民改良主义实验模型”！偏偏就真的在小范围内做到了“兼济天下”！

而反观我自己呢？

明明“天选之人”的身份是实打实的，又不是原时空的后现代自嘲式比喻，手里也确实掌握着别人一辈子都羡慕不来的大把优质资源，然而我却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找了数不清的主客观理由，就仅仅只是为了心安理得地投身于异界摸鱼大业……等到了后来，总算不想再混吃等死了，却又好高骛远地一头栽进所谓的“大陆局势”的深坑，不但继续对眼皮底下的自家生民百姓视而不见，还一门心思地在那些腐朽透顶的统治阶级身上东施效颦邯郸学步，然后大言不惭地进行自我催眠自我加戏，公开胡扯什么“龙裔的使命只在于‘救世’而不是‘易世’”之类的屁话，说得连我自己都信了……

说老实话，觉得脸红都是轻的，没看见姐都已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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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未完部分按惯例放在下面的作者留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