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之后第一次回家，姜海的心情却很复杂。短短一段时间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看着熟悉的家门，姜海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
和往常一样，家里只有叶乐一个人在，姜海把书包放在客厅沙发上，和她打了个招呼。
“新学校怎么样？”叶乐一边问，一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地忙活着什么。
“我正想和你说说这几天的事……”
姜海望着她忙碌的背影，不由得忐忑起来，竹筒倒豆子似地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她说了一遍，然后闭上嘴等她回应。
叶乐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随意说话，大人也不例外。姜海自知自己和田文栋他们的矛盾肯定惹了麻烦，但此时叶乐只是自顾自地忙碌，看不出任何喜怒。
“当初让你不要去职高，你不听，现在一副心虚的样子干嘛？”
叶乐转身看她一眼，从地上端起一个纸箱往楼上走去，似乎并没有生气。
姜海胆子大了些，看到箱子里装的都是些衣物，忙跟上去问道:“乐姐，你忙什么呢？”
叶乐把箱子里的衣服一股脑地往衣柜里塞：“东西在唐净心那儿放太久了，也该搬回来了。”
姜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叶乐和唐净心以往也闹过矛盾，但从来没有这种收拾东西走人的情况，她一头雾水，跟在叶乐身后转来转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吵架了？”姜海问。
“小孩子少管。”叶乐说话时头也不回，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心姐她……”
“停。”叶乐打断姜海的话，阴着脸说，“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她。”
姜海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两人的不愉快可能不是过去的小打小闹，也不敢再出声了。
叶乐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给姜海倒了杯水：“早就告诉过你职高不好混，你非要去，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姜海也坐了下来，嘟哝着说：“还能怎么办，我就正常念书。”
“正常念书，念到潘盛武在我面前问我要说法？”
姜海心头一震，就听见叶乐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多大个事儿，现在他还不敢动你。”
姜海不好意思地道谢，叶乐却“哼”地笑了一声：“你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唐净心吧，都是她摆平的，我没那个本事。”
姜海听出她还在对唐净心阴阳怪气，知道这人的火气一时半会儿肯定消不下去，现在还是悠着点儿比较好，免得触霉头。
两人随意聊了些其他事情，在家附近的小饭馆简单吃过午饭，叶乐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很快就离开了。姜海心里一直纠结着刚才的事，于是转头直奔金扬路，想找唐净心问个清楚。
中午酒吧没有什么客人，里头零零星星坐着些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唐净心的地盘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小圈子的活动基地。
店员们都认识姜海，她一坐下，就有服务生端上了饮料。
“姜海，好久没看到你了。”
听到服务生和自己搭话，姜海这才从满脑子的愁绪中回过神来。
“……啊，黎洁，确实好久没见了。”她往卡座的旁边挪了挪，示意对方坐下，“你现在还好吧？耿茂文已经死了，应该也没人再找你麻烦了吧。”
就算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听到耿茂文的名字时，黎洁的眼里依然闪过了一丝恐惧。
“我现在挺好的。”黎洁说，“其实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后来的事情可能也不会发展成那个样子……”
姜海摇摇头说：“别什么都往身上揽，耿茂文和乐姐、心姐之间是积怨已久，不管他打不打你的主意，所有人终究还是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黎洁轻轻地点头，似乎在想着着什么，两个人并排坐着，都没有继续说话。
似乎是想打破沉默的气氛，黎洁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你去了十七中，现在还适应吗？”
“还不太适应。”姜海苦笑一声，“寸步难行呀。”
“听说那边比较乱？跟源中应该差别很大吧。”
“确实不太一样。”姜海喝了一小口饮料，可能是心事太多了，根本尝不出什么味儿。
“前段时间有一个十七中的人来过这里。”黎洁说，“叫潘盛武，你听说过他吗？”
姜海手一抖，差点把饮料洒出来。她没想到潘盛武竟然会到唐净心的地盘上来。
“他来干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那天我只是远远地看见他在这里，好多都是听其他人讲的。”黎洁回忆道，“大家都说是乐姐请他来的。”
姜海愈发惊讶了，乐姐是为了摆平她打了田文栋的事，所以才请潘盛武到这里来？姜海觉得不可思议，但凡认识叶乐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气，讨好人这种事情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把潘盛武骗过来殴打一顿才是她的风格。
黎洁不知不觉地放低了声音，说道：“那天确实是乐姐带他来的，我看见了。一开始还好，两个人就是面对面在聊天，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吵起来了。潘盛武气冲冲地要走，詹澎哥从外面进来跟他们说了几句，结果乐姐也不高兴了。潘盛武走了之后，乐姐好像在店门口打了詹澎哥。”
姜海的脑子更乱了，咕嘟咕嘟几口把杯子里的饮料喝了个底朝天。
“怎么可能，詹澎哥跟心姐混了多少年了。”
“他们说……就是因为这个，乐姐才看他不爽的。”黎洁一边看姜海的颜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们说？他们是哪个？”
“金扬路的人都这么说……”
“还说什么了？”
“他们还说，乐姐想在金扬路站住脚，但是金扬路的大佬没人把她当回事，只是看在唐家的份上给点面子。那天乐姐请潘盛武过来，就是为了搭上廖家麟那条线，只是廖家麟架子大不愿来……”
姜海重重地将玻璃杯一放：“不可能！”
叶乐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浑身上下都是傲气，怎么可能向廖家麟这种人低头？
黎洁赶忙道：“都是一些流言，当不得真。”她迟疑了一下，“但是自从那天潘盛武来过之后，乐姐已经很久没在店里露面了，以前基本每天都会来的。大家都说，是她和心姐在闹别扭。”
姜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到上午叶乐铁了心收拾行李的样子，尽管内心不愿承认，但黎洁说的似乎很有可能是事实。
“乐姐最近其实一直不太顺。其实我也感觉得到，金扬路和源中是两个世界，学校里的小混混都是小打小闹，在这条道上什么也不是。”黎洁说，“乐姐回来以后，想在金扬路闯出个名堂，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很多时候还得让心姐出面，时间久了，好多人在背后笑她没出息，走到今天全靠心姐撑腰，乐姐想结交廖家麟，可能是想摆脱这种流言吧。”
听完黎洁的话，姜海觉得简直太荒唐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叶乐么？这些人背后编故事也得编个符合人设的吧？
“我出去一下。”
姜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给唐净心打电话，她心里有千般不信，却依然想立刻听到唐净心亲口否定那些传言。
电话很快接通了。
“阿海，怎么了？”
听到唐净心的声音，姜海定了定神，说道：“心姐，我上午回家，看到乐姐在收拾东西。”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唐净心的声音刚才低沉了很多。
“阿海，我也想问问你，靠自己还是靠我的背景，别人在背后怎么说，真的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