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生站在自己的面前,并且周围还在倒流着异常的蓝色暴雨。要说我的心里一点点波动都没有,那才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这样一个“我”的存在,但从我成为魔法少女直到现在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在这边的世界见到过任何我认识的人。更不要说这个世界的“我”了,她对我来说仿佛是只存在于故事设定里的那种角色。
有相当一段时间,我甚至认为这边的世界根本没有“星野美莎”这个人的存在,她可能在我成为魔法少女的那一天起就消失了也说不定。
但就在今天,在这个诡异的雨夜,我无比真实地看到了这个和我有着相同样貌的女生。她的手指依然拉着我的手腕,尽管没有什么温度,但皮肤相贴的触感十分确切。
不过,我和她倒也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她的脸上贴着创可贴,手指和小臂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右边的膝盖那里也是,一圈圈的绷带之下是厚厚的纱布。
她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或多或少的都覆盖了这些东西。如果绷带和创可贴之下真的都是伤口,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这么多的伤?
“你……”我想要向她问点什么,可一时间我居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到最后,我只能说起了一件根本毫无紧要的事情,
“为什么你穿着高中生的制服?”
虽然我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衣服,也根本已经看不出它们原本的样子,但她身上的衣服却一眼就能看的出来,那很明显是某所高中的制服。
“因为我正在读高中,”尽管我的问题很不重要,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我,“我们的年龄…也许有一点差异。关于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要了解的更多一些。”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把伞,”我抬头看向了帮我们遮住暴雨的纯白色雨伞,因为伞面上积蓄的雨水,纯白色里微微染上了些许的湛蓝,
“可以的话,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希望你不要像它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和她一起从学校里跑出来的时候,我顺手也带上了有点没明白情况的Apple。虽然我暂时不知道带着这家伙有什么用,但关于它我还有一大堆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在搞清楚所有的一切之前,暂时还是把这句话留在身边比较好。
“哦,我的女士,您这些话实在是让Apple感到伤心,”自从出来之后,这家伙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很没精神的飘着,“这位…嗯,这位新来的女士,请问Apple要怎么称呼您呢?”
Apple显然是在问到现在都没有松开我手腕的“她”,我也好奇地等着她要怎么回答。虽然按理来说我可以直接用名字来叫她,但怎么说呢…我们这种情况总觉得有点别扭。
而且至少也该有个代称什么的,不然我就只能一直用“她”、“或者这个世界的我”这种话来称呼她。啧,好麻烦……
“随便你们,我没有意见,”尽管她对Apple的存在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也无意间用好奇的目光在看着飘在空中的Apple,“比起这个,跟我来吧,有些东西要你…你们来看一看。”
随后我就又开始被她带着走向不知道目的地的方向,她的手指依然抓着我的手腕,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就这样走了好长一段路,周围的暴雨逐渐变得越来越小,等到最后的时候,雨势已经只能被算是“蒙蒙细雨”那种程度。
而我们也终于来到了她所说的“东西”附近,那里是一块略显空旷的场地,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身影。那身影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中年女性,她深深地低着头让我看不到她的正脸。而且,她也和我们一样,头顶上撑着一把不透明的雨伞。
只不过,她手里的那把伞是抹茶的那种绿色。
“这家伙是?”
我看向了带我们来这里的这个世界的我,刚才的路上我有试过挣脱她抓着我的手,但她似乎不怎么想松手,之后我也就没有强行挣脱。虽然她的那点力气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么,暂时就先由着她去做吧。
“暴雨的源头……”
随着她开始向我们介绍这个撑着茶绿色雨伞的女人,我们周围的画画突然发生了极其剧烈的变化。一阵像是气球被扎破的声音如同碳酸饮料中的气泡一样,急促且毫无规律地接连出现。
噗——噗——噗噗噗……
一时间,我的耳朵里全都是这样的声音。而这些声音的源头,也正好就在我的视野之中。街道上的建筑、路边停着的各种车辆、包括地面,所有一切没有被暴雨侵蚀掉的东西……
从几秒钟前开始,它们全都如同气球般炸开,四散飞出的碎片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像被定格了一般在半空中停止了自己的运动。
仅仅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暴雨范围内的所有建筑无一例外地华丽破散,我们的视线里转瞬间已然填满了各种各样的碎屑。在这场异变里,唯二没有被波及的就只有我们脚下的这片区域。或者,应该说是被这把白色的雨伞所遮蔽的区域。
至于另一处没有被波及的区域,当然就是撑着茶绿色雨伞的那个家伙。毕竟,按照“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她可是这场暴雨、这幅绚丽画面的源头啊。
“这就是暴雨,如果一直待在看似安全的建筑物里,最后反而会和像这样一片片碎裂。”也许是已经让我们看到了当下的画面,这个世界的我继续向我们说明着有关“暴雨”的事情,
“暴雨会持续一整晚,同时洗刷掉范围内的一切,甚至那些恶魔也不例外。但等到暴雨结束,也就是早上的时候,被洗刷掉的事物又会重新出现。不过好像仅限于这些建筑物,被洗刷掉的人类大概是彻底消失了。”
像是在验证她的描述,刚刚堆满了天空的碎片忽然一大片一大片的消失。就像是有人在用橡皮擦掉画布上铅笔的痕迹,同样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满天的碎片就已经消失的像是从来不存在一样。
放眼望去,我们的周围一下子变得什么都不复存在。但不远处就是暴雨的边界,隔着朦胧的蓝色雨幕可以看得到,在没有被暴雨所波及的区域里,一切都十分正常的进行着。
“最开始的时候,暴雨只是很小的一片区域,”一边继续着自己的讲述,这个世界的我同时拉着我们开始走向暴雨的尽头,
“第一晚的暴雨结束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影响,可等到第二晚,暴雨的范围很夸张的扩大,直接覆盖了几乎是最开始两倍的面积。接着是第三晚、第四晚、直到今天的第五个晚上,暴雨所影响的面积已经是最开始的几十倍。如果再没有人去阻止它,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覆盖全国了吧。”
“所以,我得要尽快解决掉这场糟糕的暴雨。对吗?”
“嗯,最迟明晚必须让暴雨彻底停下,麻烦你了。”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我回头望着暴雨中的那抹绿色,“暴雨的源头不就在那里吗?我们干嘛要一直远离她?”
“你需要休息,”她只是头也不回地拉着我继续走向暴雨之外,“即使是我也看得出来,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除了你,我暂时找不到别人可以阻止暴雨,所以我需要让你的状态更好一些。至少,不像现在这么差劲。”
我没有去反驳她什么,毕竟我承认她所说的都是事实。不过…虽说的确是她说的那样,但我总觉得被她小看了。就算我现在看起来很糟糕,但要对付雨里的那家伙,我多少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我们要去的地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样,她忽然转身回头,我们的视线自然的交汇,“就是这里,我家。”
……
十多分钟后,当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一套干净的衣服早早的就被放在了浴室的门口。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学校的制服,但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毕竟我自己的衣服早就变成了一堆废布料。
短袖衬衫、很经典的方格短裙、以及配套的长筒袜,我并不生疏的依次穿上了这些熟悉的衣服。就在几个月之前,它们还是我最经常穿着的衣服。只不过款式略有不同而已。
虽然我的年龄相差了一些,但倒是没有太大影响,她的衣服我穿起来并不会感到不舒服,我们两个的体型什么的,至少看起来几乎没有差别。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套房子在很多方面上来说都是很标准的住宅,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不足。作为一所住宅,它绝对是很合格的那种,甚至如果只住一个人的话会显得有些奢侈。
还有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情,这里几乎可以说是紧紧地贴着暴雨的边缘。只要暴雨的范围再稍微扩大一点点,这所房子就会像暴雨内的其他建筑一样,重复的经历被洗刷掉又重新复原的过程。
尽管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过程,但我并不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也许…是因为告诉我这些东西的人正好是“我”,所以才会让我这么信服吧。
“谢谢你的衣服,”走进一楼的客厅,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沙发角落的她,“有些事情我想和你了解一下,现在有时间吗?”
“嗯,可以,”她点了点头,就在我刚刚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她却忽然拉着我的右手凑到了面前,“稍等一会儿,我去拿些东西。”
她很快的离开又回来,一个体积稍微有点庞大的医药箱和她一起回到了我的身边。
“你不需要这么做,”几分钟后,我看着自己被包扎完善的右手有点不理解地对她说道,“放着不管也可以的,过一段时间伤口自己就可以愈合。而且,普通的药物对这种伤也没有效果。”
“会有效果的,”剪断了最后一段绷带,她终于松开了我的右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拒绝掉就好了。”
“算了,随便你吧。”
我无所谓她想要给我包扎的想法,就像她也无所谓我们用什么来称呼她一样。这么看来,该说不愧是我吗?即使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但却默契的在一些方面很相似。
于是,因为我没有拒绝她而且还说了“随便你了”那种话,结果就是她自顾自地把我的左腿放上了自己的膝盖,之后又什么话都没说的脱掉了我腿上的长筒袜。
最后,没有了袜子的遮挡,留在我小腿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虽然伤口已经没有最开始那样惨不忍睹,但依然可以看得到皮肤之下的血肉。
尽管我是除了痛以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她的表情看上去就不怎么轻松了。可即使这样,她拿着纱布和绷带的手却完全没有抖动。和之前给我的右手包扎时一样,她很快就处理好了我腿上的伤口,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她包扎的手法相当的娴熟。
同时我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右手上的伤口几乎完全不会再痛,而刚刚被包扎完善的左腿,疼痛感现在也很明显的在降低。她刚才说的的确没错,那些我不认识的药真的有了效果。
“这些药是用什么制成的?”
“我也不清楚,”她一边和我搭着话,一边进行着包扎的收尾工作,“药是别人给我的,我只知道它会对恶魔造成的伤有很显著的效果。至于是谁给我的,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
一阵刺骨的疼痛突然中断了我将要发出的声音,我感觉到自己的眉毛很用力地皱成了一团,虽说我咬着牙齿没有让声音逃出来,但那副糟糕的表情绝对被她看了个清楚。
疼痛来的突然去的也很突然,但无论我刚才的表情只持续了多么短的时间,都不能改变看到了这一幕的她忽然靠近了我一点。
“有件事…我一直想尝试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莫名变得有点奇怪,“可以吗?”
“试验品是我对吗?”
“嗯,可以吗?”
“随便你了,”我稍稍地靠向了身后的靠垫,摆出一副任之由之的姿势,“所以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是是是,什么都可以,”听到她这样犹犹豫豫,我的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了,“麻烦快点吧,我很想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们的视线交融在一起,因为她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只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不同明度的灰色,以及目光不自觉的晃动。
最后,我看到她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紧接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近,下一刻,我左边的膝盖那里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她低着头,嘴唇碰到了我的膝盖下侧。轻微的湿润伴随着她忽然温柔了很多的声音一同出现,随后,我听到了一句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的话:
“不哭不哭,痛痛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