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进房。
这是爱丽儿小姐的房间。与我的那个不同，这里看起来很有女孩子的感觉。
比如窗帘，比如桌子的颜色，比如放着玩偶的床。
别说这个房间了，连同这一整个宅子，我都没有进来过。
可是今天，我却并不觉得难过。因为菲雅女士允许我成为爱丽儿小姐的妹妹，允许了我用隐瞒的方式维护这段亲情。
我的新姐姐就在眼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诺亚…”
爱丽儿小姐醒着，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如果这是刻意装出来的表情，那爱丽儿小姐一定可以成为最高明的诈骗犯。
当然，她需要一个记忆力好的助手。
我关上房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诺亚…理我嘛…”她的手从被子里钻出来，像一条小蛇，咬住了我的袖子。
“你想让我怎么理你？”
“跟我说说话。”
“不是已经在说了吗？”
“嗯…”
我拍开她抓住我的手，把她脑袋上的毛巾拿下来洗了洗，稍微加了一点热水，重新沾湿又放了上去。
“诺亚…好重。”
“什么好重？”
“毛巾。”
“忍着吧。”
“唔…”她埋怨的看着我，仿佛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诺亚…我生病啦！所以…唔…”
所以什么呢？看来生病后，爱丽儿小姐不仅脑子变得更差了，心理状态也幼稚了好多。
如果未来我能有幸拥有一个孩子，这大概能作为照看孩子的预习。
“不能随便吃别人的脚哦？这下生病了吧？”我逗她说。
“我不会吃啦！”她好像有些生气，“我只吃诺亚的。”
“诺，亚，的，也，不，准，吃！”我戳着她的脸，一边戳一边说。
“唔…就要吃！诺亚是妹妹，要听话！”
“这是姐姐会对妹妹做的事情？姐姐会吃妹妹的脚？”
“…会！”
不要以为可爱就可以颠倒黑白哦？
爱丽儿盯着我，见我好一阵没说话，又问起来：
“诺亚…生气了？”
“没有。”谁会生一个小孩的气呢？……除非是特别不听话特别不懂事的小孩。
“诺亚总生气。”
“我没有。”
“骗人！诺亚骗子！”
隐瞒是谎言吗？如果是的话，那我确实是个骗子。
我抿了抿嘴巴，说：“那爱丽儿小姐也是骗子。”
“我…我没有！”
“爱丽儿小姐说会每天说一次，我好看的话。但是昨天和前天都没有说。”
我并不是希望被夸赞。
只是爱丽儿小姐失约了，让我有些在意。
永远做我姐姐的约定，最后也会违背。
…只有已经违背的诺言，和即将违背的诺言。
“啊…昨天没有见到诺亚嘛…”
而且还生病了，我在心里帮她补充道。
“那前天呢？”
“前天因为诺亚成为妹妹了，太开心了啊。”她撅起嘴巴，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是吗。
见我不说话，小蛇又咬住了我的衣角，轻轻扯了扯。
“诺亚，对不起嘛…”
她眼睛里时暗时明，光彩流转，简直要哭出来了。
“那，你再说一次，我就原谅你。”
“诺亚好好看！诺亚好好看！诺亚好好看！”
“好了好了，停！”
有点难为情，难道我其实是个比较自恋的吸血鬼？
“原谅我了？”
“嗯。”
“那牵手。”
她把右手整个伸展开，摊在我的面前。我叹口气，试着牵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
“不是这样，像那天那样。”
于是我换成左手，用指头穿过她的指缝，然后再握住。
在她也用力握下来之后，我们十指交缠着。我感到她的手软乎乎热融融的，而且因为出了汗，所以有些黏黏的，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每一点接触，都让我的心跳加快，都让我更加依恋面前这个人。
“姐妹会这样握吗？”我问她。
“会的哦。”
我觉得没有参考价值，因为到现在为止，生病了的爱丽儿小姐就没说过什么正经话。
她把我的手拉了过去，这边看看那边捏捏，然后又转过来再做一遍。我觉得我的这只手简直已经成为她的东西了。
那，爱丽儿小姐，如果要占有的话，就好好的拿走，不要再还回来了，好吗？
她把手靠近嘴边，然后张开了嘴。我知道她大概想做什么，所以手稍微用力，远离了那个什么都咬得下去的贪吃鬼。
“唔！为什么不给我吃？”
“还为什么，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吃？难道你真的要吞下去？”
“那当然！”
也许我不应该让爱丽儿小姐看那本关于巨魔的书。这下倒好，爱丽儿小姐变成巨魔了，整天都想着吃人。
“不是说不能吃了吗？”
“可是这又不是脚。”
她鼓起两腮，像是河豚的肚皮。
“不是脚也不能吃。”
“可是我饿了嘛。”河豚的肚子泄了气，真可怜。
“饿了就好好说出来，让我给你拿吃的。”
“可我更想吃诺亚。”
“不准吃诺亚。”
我把她的牵住我的那只手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这真是罪大恶极的事情，爱丽儿小姐一定要恨死我了。
我故意没有看她的表情，避免她又在这种地方纠缠我。菲雅女士在厨房给我们留了早餐温在锅里…不，对爱丽儿小姐来说应该是晚餐才对。
掀开锅盖，是瘦肉粥。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菲雅女士的料理了。大概是咸的粥吧，我猜。
“哼！”
爱丽儿小姐在和我置气，她把头甩到一边，然后用余光偷偷瞄我。
“你不饿了吗？”
“哼！”
“那要牵手吗？”
“要！”她一下子把脸转过来，把手展平递给我。
可我一手拿粥，一手拿勺，大概是不能跟她牵手了。
“吃完以后才能牵。”
她的嘴巴撇了撇，“好吧。”她说。
喂她吃完了粥，我端着碗回到厨房，把自己的那份也吃掉，然后把爱丽儿小姐的药倒进新的碗里，端了回去。
“牵手！”
“这些喝完才能牵。”我把药碗递给她。她虽然看起来不乐意，但还是捏着鼻子喝光了。
我清洗完餐具，又回到这个房间，爱丽儿看起来已经相当不耐烦了，她瞪着大眼睛带着怒气地看着我。我想如果我再次反水她一定就会咬上来吧。
我把手给她，觉得她也许会闹脾气，因为自己这样未免太自以为是，就像是在给臣下赏赐的国王。
结果她一点也不犹豫地握住了，看来是不傲娇的臣下。
“这只手也要！”她躺在床上，把另一边的手——也就是左手递了过来。可是这是不太好办到的事情，如果只是随便握住还比较容易，可她要的握法肯定会让姿势变得相当难受，所以我拒绝了她。
“不要，这样姿势会不舒服。”
如果非要那样的话……只能是我趴在她的身上才能办到……不，那样是不行的。
我把脑袋里那些让我心跳加快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丢了出去。
这是姐姐。这是姐姐。这是姐姐。
我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
就算不是姐姐又能怎么样呢？我们都是女生，女生之间什么也不会有。我这样告诉自己。
爱丽儿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让我生出了些负罪感。
“啊！这样！诺亚躺在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拍她左边的床。
“可是我已经睡过觉了。”
嗯…要说的话，爱丽儿的床宽度还可以，两个人一起睡觉似乎也绰有余裕。
在母亲以后，我从未和别人一起睡过觉。
“坐在这里嘛！一直坐在凳子上会很辛苦的哦？”
“那也没办法那样牵手吧？”
“坐嘛～坐嘛～坐嘛～”
“好好好，停！”
我放开她的手，这次她倒是很配合。于是我顺利地脱了鞋并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我想如果不小心压到她，她大概会当场哭出来。
她掀起一侧的被子，示意我躺进去。
于是我看见她带着粉白条纹的宽松睡衣，和成套的条纹裤子，如果她再翻多一点，我应该还能看见她什么也没穿的脚丫。
一同刺激着我的感官的还有被子里散发的气息，有些湿热、氤氲和甜腻，像是玫瑰花香，如果气息有颜色的话，我觉得大概是粉红色的。这些粉红色的香气大量地涌入我的口鼻，让我的心脏加快跳动，让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让我想紧紧抱住她，把头埋进她的肩膀或是胸口，更加近距离地吮吸她的气味。
可是这是不行的。我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反复告诫自己冷静。
诺亚，你怎么了？
我不由得问自己。
这样太奇怪了。
我深吸一口气，坐在了爱丽儿旁边，脱掉外衣后，用被子盖住腿，于是我的右手边是躺着的爱丽儿，左手边是墙壁。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妙，好像自己是被笼子关起来的鸟。
爱丽儿拉了拉我，说：
“躺下嘛…冷…”
我倒是觉得她一点也不冷，她掀被子的时候可是没有一点犹豫。
只是谁让她是病人呢？
等我也躺下盖好被子后，她转过来，侧躺着看着我。
“啊！你干嘛？”
我忽然感觉腰被掐了一下，于是扭过头质问旁边的罪魁祸首。
“牵手。”
她又往上摸了摸，我知道她没在故意挠，可是我还是觉得痒。
她最后摸到了我的肩膀，顺着肩膀找到了我的胳膊，最后再到手。她先是把我的手抬到和脸同高，手心正对着她，然后她才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
“为什么要这样握？”
这种握法和以往不同，虽然也是十指交握，但是，对躺着的我来说，这样的姿势有些别扭。
除非我也侧躺着和她面对面，否则这就不会是什么舒服的姿势。
“另一只手也要。”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是我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是在为另一只手做准备。
“不要。”
我觉得我真的像是笼子里的鸟，而现在她的行为，就像是要把我的翅膀也绑起来。
她瘪着嘴，问：“为什么？”
“感觉你要做不好的事情。”
“不会啊！我的手都被你拉住了，什么也做不了啊！”
“反正，就是不要。”
我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我觉得也许爱丽儿想要做些像是咬我的脚一样的古怪事。我虽然享受和爱丽儿亲近的感觉，我也贪婪地想更近一步。可更近一步是哪里？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敢再继续向前了。我只能拒绝她。
“唔…”她生气地瞪着我，然后忽然放开了我的手，钻进了被子里。被子被她的动作拉向一边，她却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她在往我脚那边爬。
我的胃抽动几下，甚至气的笑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笑，我就是觉得，爱丽儿真是最不听话的孩子，真是莫名其妙，明明说了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不能吃别人的脚，为什么还要做这样奇怪的事情？
我迅速把脚挪远，用手挡住她的前进轨迹，抓住她的衣服后，把她拖了出来。
她茶色的头发凌乱不堪，大大的眼睛埋怨的看着我，搞得好像我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你要干什么？”我质问。
“吃诺亚的脚。”
“不是说过了不能吃吗？”
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一下子就扑散了我心里的怒气。
“可是诺亚都不给我牵手…”
“那也不能吃脚！”
“那，和我牵手。”
她把两只手手指张开，然后手心朝向我，伸到我的面前。
我盯着她的眼睛，可是她毫不畏惧地和我对视，最后竟让我有些心虚。
也许她真的只是想牵个手而已，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是我自己太奇怪，老是胡思乱想。
我轻轻叹口气，用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把手交了出去。
章鱼捕食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她的手唰的一下就缠了上来，缠到一点缝隙也不留下的地步。
我觉得我大概再也挣不开了。
她嘴角上扬，眼睛弯成月牙，嘻嘻笑起来，往我这边靠了靠，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脸，然后是脖子，看到衣领的时候，好像眼睛变得暗淡了一些。
我的衣服才换过，但是黑湫湫一点也不可爱的衣服，大概不合她的喜好吧。
毕竟她看起来一直都是穿着那些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衣服嘛。
就像这件粉白相间的睡衣……是说领口是不是有点低？
她的锁骨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因为比较宽松，在我的视角里甚至能看到粉色的内衣。她的脖子很漂亮，是偏亮的小麦色，修长纤细，看起来紧致又有弹性。
我的心更加吵闹了。
她再次往我这边靠了靠，让我有些害怕。
但是害怕之余，我的心又躁动不安，我想紧紧地抱住她，消除我们之间所有的空隙，我想感受她每一寸皮肤，亲吻她修长的脖子…
不，这样不行。
我把身体往后挪了挪，远离了面前这片湍急的河流。
可这显然让爱丽儿感到不悦了，因此她又再次靠近。
我再次远离，可这次，她好像赌气一样，一次逼近了一大段距离。
身后坚硬的触感告诉我我退无可退了。
我看见她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看见她眼睛上的睫毛不自觉地颤动，看见她水润淡红微张的嘴唇，我还感受到她有些急促的呼吸，有些灼热的体温，甚至是快得有些失常的心律…
这些无一不触动着我的感官，让我萌发更多的冲动。
我咽下去一口唾液，仿佛是以此为信号，她的双手用力前推，把我的手推到我的耳边，她的脑袋也靠的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往后躲，后脑勺却顶到坚硬的墙壁，我想说点什么制止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强烈地和我对视，我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嘴唇就感受到软糯的触感，娇弱，湿润，又嫩滑，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尝到任何味道，那份感触就消失了。
我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爱丽儿精致的脸庞，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并有些急促地喘息着。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没能问出口，因为爱丽儿的嘴唇又盖了上来。
她像是特别喜欢我的下半唇，她一会儿舔舐，一会儿吮吸，一会儿轻咬…片刻后，我的上唇也受到了同样的对待。与此同时，她的身体靠的越来越近，双臂也越来越用力，直至将我的手，我的身体完全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她的胸部完全地贴住了我，即使是隔着布料，我也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
我感觉胸前的布料的触感越来越明显，甚至因为摩擦感到刺痛，我的大脑逐渐晕眩，同时我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欢愉。
我快要溺死在爱丽儿这片河流里。
然而，在我真正窒息的前一秒，某处的湿滑感伴随着凉意惊醒了我，像是一盆凉水泼在了我的脸上。
诺亚，你在做什么？我的耳边仿佛响起菲雅女士的声音，她质问着我，语气中饱含着惊怒和失望。
我剧烈地挣扎起来，仿佛吓到了爱丽儿，她的手力度减轻了不少。我也得以抽出手臂推开她的身体。
我用手撑着床，让自己坐起来。我看了一眼爱丽儿，此刻她正呆呆地看着我，我再也不理会她，飞快地站起身穿上我的外衣，跨过她的身子，穿上鞋逃离了这个房间。
还好爱丽儿小姐没有追过来。
我坐在厨房的餐桌边，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的苦涩和爱丽儿嘴唇的温润，呼吸久久平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