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亚瑟利亚已经是三天之后。

完成繁琐的进城手续，穿过正门大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有空余房间的旅馆，并寄存了马车。

如果米拉斯特属于小城镇，这里便是完完全全的大都市。

街道铺设着崭新地砖，往来的马车与行人络绎不绝。尽管如此，宽阔的路面和整齐排列的摊位令熙熙攘攘的集市没有丝毫拥堵的迹象。

「这里看起来相当气派呢，啊，我要买那个。」

虽然刚吃完新鲜出炉的蓝莓派手里还拿着冰蜂蜜水的罐子，但看到摆放着应季蔬果花卉和五彩缤纷琳琅满目商品的摊位，我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烤肉面包吗，有种奇妙且好闻的香辛料的味道，而且买的人很多呢。」

循着空气中的香味，王女殿下边嘀咕边拿出钱袋，一心一意认真数着手中将要交付出去的银币和铜币。

由于金钱观说教进行得相当顺利，她终于意识到财不露白的道理，并主动肩负起金钱交涉。

一国王女在小摊上一本正经跟人讲价的场景……听起来有些难以想象，但她似乎喜欢将不擅长的事情作为挑战来接受，也很喜欢新鲜事物。虽然遇到讲不动对方又觉得理亏的时候她会带着一丝委屈朝我投来求救的眼神……还挺可爱的。

从小贩手中接过包好的两份烤肉面包，叮嘱了一句小心烫手，阿葵娜将其中一份递给我。

那是一种将烤肉片和彩椒等蔬菜夹进松软面包的小吃，调味使用了独特的香辛料，外形有点类似汉堡。由于面包和烤肉都刚出炉还有些烫，想了想还是稍等一会儿再吃比较好。

刚好差不多逛完集市，我们穿过人来人往的广场，在附近找了个有树荫遮蔽的长椅坐了下来。

周围没什么人，但视野相当不错，可以看到广场上的热闹景象。

『这地方比王都还像王都耶，集市上有好多新奇的东西。』

冷不丁，从外套内侧夹层传来多话机器人闷闷的说话声。

为了以防万一，进城前我将它和龙之眼项链一起放进了外套内侧口袋，不过这家伙在进入集市后就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让人一点也不想放它出来。

『说句不中听的，这里可以说是国中之国吧，哼哼哼。』

既然知道不中听还要说出来，说明它在王女面前并没有察言观色的自觉。

不过，艾希斯的感想虽然失礼，但其实和我的印象差不多。

「也……也不是不能这么说。」

表情瞬间凝结了一下，阿葵娜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仅以略显拐弯抹角的方式进行肯定，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亚瑟利亚的领主——特洛姆·莫纳莱斯特，他是纳法妮娅的父亲。莫纳莱斯特卿与父王交情匪浅正是因为他在经济贸易方面有着独特手腕，而将亚瑟利亚打造成拉彼耶塔第一经济之都便是他的功绩。」

但我记得那位领主只是个伯爵，交情匪浅但国王没打算升他的爵位，难说有什么隐情。

说不定就是在暗中互相牵制。

想着还是别深究为妙，我从袋子里拿出刚买的水果和新鲜蔬菜叶子，顺便把口袋里的懒羊揪出来，结果得到了很有精神的一声咩，看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准备给它喂点吃的。

我对这个经济之都暂时还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进城审核太严格了一点。

比起王都严格多了。

不仅排了两个小时才得以进城，队伍里还不断有被劝回的旅人，着实让我提心吊胆了一番。

城门守卫除了核对通缉画像，还会仔细盘问进城目的及身份。好在为了以防万一，在米拉斯特时我少量购入了一些香辛料，加上森林里采的稀有药草，在亚瑟利亚转手卖出后再购买一些其他货品——作为入城借口应该还说得过去。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被盘问了一会儿，最后在我悄悄塞给守卫一点见面礼后才被放行。

顺便一提，这次伪装的效果是中年旅行商与少年学徒，依旧是双男性组合……所以说这种伪装到底哪里能用来情趣play了我倒挺想问问那个魅魔的，魔族的癖好令人难以理解。

「说起来，艾格尼丝教在这里不受欢迎吗？好像没看到教堂之类的。」

回忆起刚才走过的街道，成排建筑中并没有艾格尼丝教教堂的影子，也没有任何教会的标志，令我心生困惑。

「曾经是有的，这附近原本有艾格尼丝教的教堂钟楼，但在几年前遭遇火灾，之后便在别处重建了。」

一边解释，阿葵娜从我手中分走新鲜蔬菜叶一起递到小只绵羊面前。

不对任何一边有所偏爱，叶子雨露均沾地东一口西一口慢慢消失。

「这样啊，奇怪……为什么不建在原址？」

「听说是因为占地和位置问题和本地商会发生冲突，最后由莫纳莱斯特卿介入，在稍远的位置重建了教堂钟楼。」

『嘿~那不是很明显因为不受欢迎才被赶走了吗。』

怀中传来不识趣的声音，对此阿葵娜丝毫没有改变表情，只是淡然回答。

「信仰星之主的宗教并不只有艾格尼丝教，拉彼耶塔也并非所有人都信仰艾格尼丝教，各地的信奉程度有些差异也很正常。」

也就是说艾格尼丝教在这里确实不受欢迎，还是说这里的人单纯没有信仰之心呢。

不管怎样，这条情报背后可能另有深意。

略一思考，我想着稍微拓展一下话题。

「说起来，我们……我是说勇者们，原本要去艾格尼丝教会接受圣女的洗礼对吧？那位圣女大人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看过她的画像也听过她的事迹，却从未见过她本人。」

盯着绵羊思考了一会儿，阿葵娜微微侧过头看向我。

「圣女……芙露莉耶尔·黛·德瑞斯，一言以蔽之，她是位名副其实的圣人。」

以笃定的口吻如此说道。

「她身边总是环绕着神圣的气息，信仰她的人都称之为星之主的使者……即使抛开信徒的说辞不谈，以她的为人与品德，圣女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你对她的评价有那么高哦。」

我突然有点打退堂鼓，当然并不是因为我个性很差的缘故。

绝对不是。

「从记事时起，我每年都陪同父王去艾格尼丝教会祈求圣女给予星之主的加护。虽然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多，但也见过数次她为穷人治疗的场景。以个人印象来说，她确实兼备德与善，世人对圣人的概念大多便是这样吧。」

阿葵娜以一派认真的表情说着，看向我的眼神却掺杂了些许踌躇。

「之前提到艾格尼丝教是否有黑幕这件事，说实话即便真与黑兹主教有关，我也很难怀疑和圣女有什么关联……关于这点，你见到她本人的话或许会有和我相同的想法。」

「我倒没那么想见她……」

我小小声道。

不如说那只能说明对方很会迷惑人心。

关于圣女我也有所耳闻，不仅是高级神圣魔法使用者，而且还慈悲为怀四处行善。虽然是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但出于对艾格尼丝教的怀疑，我暂且保留对她的评价。

我打算稍微改变一下问题的方向。

「可是，既然你对圣女的评价如此之高，为什么没成为艾格尼丝教的信徒？」

对这唐突的提问，阿葵娜稍微犹豫了。

不过下一瞬间，她便抬起头。

「拉彼耶塔是多宗教国家，作为下任王的候选如果和某一教团关系过于密切，可能就无法维持多元化信仰……我是这么想的。」

将视线移向热闹的广场，她的目光中有一种虚幻的怀念。

「原来如此，要考虑这些啊……」

我不禁感叹。

看来作为王女并不能自由地凭自己的意志行动，但现在落入被背叛的境地，之前那些苦心积虑又该如何？如果全部化为泡影也太可惜了。

不过就在我陷入忧愁之际，她已经将视线转回我身上。

「虽然没有入教，我个人对圣女大人依旧抱有敬意，听说因为她的个人魅力而入教的人也不在少数。」

还适时补上这么一句。

……看来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担忧。

「我问一下，圣女大人该不会其实和画像上不一样外表也很小孩子……」

「没有哦，圣女大人是表里如一的少女模样……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从身边直直投来的疑惑目光令我心虚地移开视线。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抱歉，对你的喜好产生了一丝怀疑。

圣女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总觉得再说下去也只会变成一个劲地吹捧对方而已。

「回到正题，关于我们此行的目的，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虽然问题由我抛出，但我其实并没有抱什么期待。

果然，阿葵娜在唔了一声之后深深皱起眉头，以苦恼的语调如此说。

「由我写信给纳法妮娅，告知她我平安无事……这样应该就好了吧？」

「这种时候反而变得很弱势了呢，只是写信的话去其他地方写了寄过来也行吧，我们特地进城的意义不就没有了。」

「好像……的确如此。」她略带愁容嘀咕了一声，抬眼悄悄看我，「但见面的风险……」

「唔……那这样呢？挑她出门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拦下她，只要支开旁人就好，再不济也可以用我的睡眠魔法催眠对方。问题是她什么时候会出门……就算是伯爵千金，也不可能一直窝在宅邸里不出去吧？」

「那……倒不会，纳法妮娅说过她忙于商会事务经常需要离开宅邸。」

商会吗……是条不错的线索。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商会打听一下她可能离开宅邸的时间。鉴于商人胆小怕事只认钱的特性，最好先拐弯抹角地和对方搞好关系再说……嗯，我想想，顺便把香辛料和药草卖掉好了。」

我一边盘算一边松开手，把手里最后的叶子交给半自动吃草绵羊。

长椅另一侧，阿葵娜注视着手中剩下的唯一一片蔬菜叶，若有所思地低语。

「如果让商会安排我们见面，会不会好办一些？」

「那种方法如果行得通再好不过啦，但伯爵千金不会特意去见一个没名气的可疑商人，商会也不会因为收了钱就向伯爵千金介绍来历不明的人。」

「……抱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阿葵娜稍稍垂下视线，毛绒绒的耳朵也耷拉下来。

「有想法说出来是好事，不管怎样，事不宜迟，趁着还没过中午先打听一下商会在哪里吧。」

「商会吗，虽然记忆有些久远，我记得是在……」

循着记忆，阿葵娜望着广场思索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奇妙琴声飘入我的耳中。

那声音吸引着我，令我的视线倏然投向广场，投向声音的来源。

「……等一下。」

那是残留在印象中令人难以遗忘的旋律，非常耳熟，空灵轻快的弦音间隐隐有种独特的神秘感。

「艾希斯，听得出这个曲子吗？」

『嗯~~是《塞壬（Siren）》呢，弹它的应该是黑心商人吧？哼哼哼，你们运气还挺好的嘛。』

「黑心商人是指……？」

微微皱着眉，阿葵娜看着我满面疑惑，她手中的蔬菜叶已经被好胃口的绵羊吃完。

看到那只毛球一脸无辜地嚼着菜叶，我不得已再将它回收进口袋里。

「字面意义上的黑心商人，或许我们不用去商会了。」

顺手拿上还没来得及吃的烤肉面包。

返回广场，映入眼帘的是中央接近圆形的十角地基设计的二层喷水池，周围环绕着一圈绿地。很多露天店铺分散在周边，也有不少用布和细木头搭起简单遮阳棚的摊位。

虽然广场上热闹非凡，但循着琴声随便找寻一番，占据花坛边石凳位置的女性便进入了视野。

纤细白皙的手指所拨动的是一把做工相当精致的莱雅琴，精细打磨抛光的木头上刻着云纹。那双手的主人外表年龄在二十左右，肤色和发色都相当浅淡，细长的眼眸如绀色琉璃。精心打理的银色长发和鲜艳的蓝色发带随风飘动，长裙以蓝色点缀白色为基底，纯白披肩环绕于身，一看即知是上等丝绸。

正如旋律名，海妖诱惑般的琴声便源自那里。

不过好在周围并没有太多人看她，大概是因为已经司空见惯，而且广场上还有其他卖艺者。

混在人群之中，我们站在稍远的距离观察对方。

「那是吟游诗人对吧？」

身边的阿葵娜小声嘀咕，语尾带着一丝疑问。

我理解她的困惑。

那位吟游诗人小姐周身有种仿佛漂浮于雾中的神秘气质，而那优雅的举止，与其说是街头卖艺人更像是深闺大小姐。

「那种衣衫光鲜亮丽的吟游诗人并不多见呢。」

我将手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指尖触到略带凉意的金属。

那是一枚某个旧王国的金币，在更早之前，那曾经是一块面包。

算是个稻草富翁的故事，不过现在那不重要。

「总之先和对方打个招呼吧。」

「咦？但是……」

慢半拍觉察到我的行动，阿葵娜就那样傻傻被我牵着走了起来。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她的脸上肯定写满了不解的神色。

我们慢悠悠地在行人间穿行，距离一点点缩短。

距离三步之遥时，对方停止了演奏。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亲爱的客人。」

略微抬头，露出明媚柔和的笑脸，那双眯细的湛蓝眼睛望向这边。

最初的这一句并不是暗号，只是某种寒暄。

而之后的对话也不过是即兴演出。

「姐姐，姐姐。」

我换上伪装少年专用的撒娇语气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实际和以前装作年幼小女孩时没什么区别。

然而话一出口却没想到身后的人突然僵住不动。

悄悄偏头一看，阿葵娜的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动摇，不过她立刻轻咳一声恢复了正经表情。

我只是在扮演符合伪装外表的个性善良的乖乖少年而已，而且你不是也被我这么叫过吗……

勉强拂去心中多余的困惑，按原计划，我重新摆好心态。

「姐姐你会吟诵武功歌吗？我曾在王都听别人唱过，那位吟游诗人也是用类似那种的琴伴奏来着。」

我指着那把莱雅琴，以稍显活泼的语调将戏演下去。

夹在我的拇指与食指之间，旧王国金币应该正以绝妙的角度映入对方眼帘。

然而——

「武功歌……小小的客人，很憧憬成为英雄吗？」

一瞥，视线分明已经从金币移回我身上，她的对话却没有终止。

英雄什么的无所谓啦，我对这种话题没有一点兴趣。

「嗯，我听说平定大战争的英雄就非常厉害。」

就在我以棒读的语气接下话茬时，她突然这么说。

「是吗，很抱歉要让您失望了……武功歌不在我的歌颂范畴。」

并且回以和煦的笑容。

「因为我心中的英雄是无人赞颂的。」

她以令人放下防备的舒缓语调，像吟唱般说道。

「无名的，不被人所知的英雄，完成使命后悄然陨落。世人将其事迹视为无物，事情的全貌只有英雄自己知晓。那种孤独与满足，不觉得很美妙吗？」

无名英雄，真会说啊。

结果还没等我开口，身后便传来附和的声音。

「赞颂是附加品，只要死得其所，就算死后默默无闻也未尝不可。」

阿葵娜满脸认真地点头。

忘记了，这里还有个超级骑士脑袋的王女来着。

「看来您非常了解，那就是英雄的妙处所在。」

视线越过我的头顶，吟游诗人向我身后的王女投以赞许的目光。

为什么你们意气相投起来了。

「……」

我开始不想奉陪这两人了。

「不过，童谣的话我倒是相当熟悉，如果不介意我可以为二位唱一首北方国家的童谣。」

……什么酷刑。

甚至，那满脸温柔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的坏心眼。

「不、不用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真可惜。」然而她脸上完全没有可惜的色彩，「有机会的话，还想请二位听听异国童谣呢。」

「唔……哇，我突然想起还要买伴手礼来着，不好意思，姐姐，我们要先走了。」

为了防止话题无止境延长，我强制终止了这段没意义的对话。

吟游诗人倒也没露出一点不快的表情，只是看着我们浅浅一笑。

「慢走，祝你们拥有美好的一天。」

「再见啦，吟游诗人姐姐。」

挥手告别后，我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被我牵着手跟在身后的阿葵娜迷惑地低喃。

「很奇特的人呢，有种完全看不透的神秘感。」

「那就是黑心商人特有的迷惑人心啦。」

「所以刚才都是演戏吗？」

「没错，会员制的麻烦之处就在于此。」

我的指尖夹着两张纸片，拿到它的时机恰巧在童谣话题之后，看来她真的很想捉弄我一番。

「那家伙表面是吟游诗人，其实是黑市商贩，也是便利屋，只要给钱大部分麻烦都能帮人解决。」

『就像隐藏商店里的店主一样，有种奇妙的浪漫~』

而我手中的旧王国金币便是钥匙，不过也只是『我是你的老客户』一类的象征。

「黑市商贩？值得信任吗？」

阿葵娜微微蹙着眉，回头向吟游诗人投以疑惑的一瞥。

「客户的信息绝不会泄露，只有这点是值得信任的。黑心商人虽然贪财，但在这方面很分得清。即使是地下商会，一旦失去信用就没法做生意了。」

一边压低声线解释，我大略地扫了一眼纸片上的内容。

「好了，我们走吧。」

暗号非常易懂，简单解读后我将它们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

毕竟穴居羊正悄悄从下面的口袋投来好奇的视线，如果塞进它所在的口袋，这两张通行证也许会消失。

在城里兜兜转转了一会儿，根据地址我们来到了一间偏僻民家的……马厩。

「唔，虽说这里看起来很干净，连马也没有就是了。」

小屋没上锁，只有堆积的干草垛整齐摆在角落，看起来有些空荡荡。

「我有点不太明白……我们要在这里等对方吗？」

「不不，黑市的邀请要稍微高级点。」

看着阿葵娜脸上的困惑加深，我移开视线开始数起马厩里的格栅栏位。

按顺序从最里面数起，数到第四栏的时候——

「有了，在这里。」

格栅的角落里，钉着一个立起来的扁圆形木盒。

靠近仔细一看，盒子表面以浅淡的墨水画着花生粒和纸片，正中央则有个小小的圆形孔洞，从里面可以感觉到某种视线。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孔洞中窥视我们。

「这是什么？」

阿葵娜也凑过来，不过她只是盯着盒子，很谨慎地没有伸手触碰。

「传送魔法阵的某种装置，不过机制好像变了……居然需要花生。」

比以前更加不明所以。

我左看右看，那上面画的也依旧是花生。

居然要自费哦……不愧是黑心商人。

好在不是稀奇的坚果，想买还是很容易的。

「没办法，我再去街上一趟看看哪里有卖花生。阿葵娜就留在这里吧，如果小屋主人回来了就随便搪塞一下。」

我放弃投机取巧，刚要转身离开却被阿葵娜一下子拽住。

低头注视着我的她，美丽端正的脸上写满诚恳。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比较好，店铺的位置我大抵记住了，找起来也比较方便。这里虽然治安良好，但位置偏僻，一个人行动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格外认真的语气令人难以拒绝，声音中隐隐的不安也令人相当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米拉斯特那件事之后，她好像一直没怎么离开我身边。

尽管原因不明，她刚才的话也不无道理。

我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拗不过，那就一起去吧。」

「嗯！」

虽然只是去买个花生而已，王女大人却展现出了与之不符的干劲。

不过表情变得丰富了也是好事，我默默这么想着。

回到大道，虽然左拐右拐但实际没走很远我们便找到一家卖坚果和杂粮的店铺，买下了一包花生。

回到马厩，那里依旧没有半个人。

「总之先把这些放进去。」

我小心翼翼将两张纸片通行证塞进盒子，然后投入一颗花生。

「……」

没有反应。

应该说除了花生掉进木盒发出的声音外，没有一点动静。

弯下腰耐心观察木盒表面的画，阿葵娜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会不会因为是两个人所以要投两颗？」

「……花生的用途到底是什么啊。」

虽然这么说，变得自暴自弃的我无可奈何又扔进一颗花生。

这次依旧没出现变化，但侧耳倾听的话，盒子里好像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略一低头，冷不丁发现绵羊也趴在口袋边缘，一个劲儿地盯着……我手里整包的花生。

为什么你会想吃这个……不是刚吃过午饭吗。

将不合时宜出现的绵羊脑袋按回去，没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停止，木盒缓缓发出哗啦哗啦类似某种东西转动的声响。

「这声音总觉得在哪里……」

搜索记忆的中途，脚下被草料覆盖的地面突然浮现出某种光纹，而且不是一点点亮起的状态。

「这是……魔法阵？」

对已经注意到光纹存在而产生警觉的阿葵娜，我抓住她的手低声回答。

「没错，是超短程的传送魔法阵。」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周围的光景已经被一片白色吞没。

不过只在眨眼之间，白色瞬间褪去。

脚下干草的触感消失变成硬质石砖的同时，取代木制小屋出现在眼前的是石砖堆砌的墙面。房间四面唯有一扇半开的木门，没有窗户，甚至没有一件家具。

「初次见面，我是周游各国的吟游诗人兼地下商人，名为夏乌卡。」

在这个充满单调灰色的房间里，围着纯白披肩的黑心商人正站在我们面前。

「以及不是初次见面的我的客人，久未问候。」

她的脸上浮现出毫无歪斜的微笑，那是令人联想起狐狸的狡黠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