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四周一直流淌着学生或是公司职员敲键盘的声响，教我这个坐在他们中间却无所事事的人感觉十分不安。我看了一眼手表，虽然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但我已经开始殷切地期盼对方能早一些到了。
现在是周日下午，两点五十七分。让我如此局促不安的罪魁祸首，是一家连锁咖啡厅。虽说这边算不上高档，但是装潢很精巧，品牌也很有名气，在连锁店中也算是相当优质的存在了。再加上店内时常播放些古典乐，营造出一种静谧典雅的环境，有种使人沉浸的魔力，于是不少学生就把这里当作自习的场所，有些成年人也会在这儿办公。我也正是出于环境好这个原因，才将离家还算比较远的这里选作了我们见面的地点。
十分钟之前点单的咖啡快见底了呢...在喝光这一杯之后，还要我坦然坐在这里，可就对我来说有点挑战性了...我开始百无聊赖地咬起吸管。就在我险些将咬下来的一小片塑料吞下肚时，咖啡厅的门被打开了。
我惊险地吐出了碎片，探头看向门那边。
只见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先是将头伸进了门内，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店内环境，立刻瘪起嘴，摆出一副像是吃了苦瓜的表情。随后，她才缓缓将半个身子探进了咖啡厅，用一种似乎做出了某种艰难决定的态势、一鼓作气地两只脚踏上了店内的地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进来的时候门口是没有设置地雷或者什么机关的吧？
她以可以称之为蹑手蹑脚的方式来到了我面前，抽出了桌对面的椅子后又用一种让我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看看椅子上是不是放了钉子的姿势坐下，坐立不安地看了看我手边的咖啡杯后，才低下头，压低声音对我说：
“你选的这个地方太奢侈了啦，喝杯咖啡而已，要花这么多钱，还不如喝速溶咖啡呢...明明街对面的早餐铺就很适合座谈，在这种地方见面反而会导致不必要的开销。”
“...我刚刚看到那家店铺的老板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没洗手哦。”
“什么！那我今天早上在那边吃的油条...唔呃...”
她捂住了胃部，整张脸吓得比被漂白剂洗过还白。遇见这样一个活宝，我忍不住翻出一个白眼。明明是个成年人，为什么看起来却比小孩子还不靠谱呢？
我拨了拨咖啡杯底部的冰块。这里的一杯普通拿铁咖啡价格二十五元，算不上很高...起码比起那家猫咖的咖啡实惠许多。虽然我也一直是速溶咖啡的忠实拥趸，但这却不是因为经济原因，单纯是因为我不太追求品质，只是需要它提神的效果而已。这点从我在得到关莺接济后仍没有换口味就可以得到证实，毕竟生活习惯还是很难改变的。
但眼前这位，显而易见就是出于经济原因才会在这里如坐针毡。她的打扮很整洁，穿着修身的紧身牛仔七分裤以及一件淡色西装开衫，但有很大一片面积布料已经老旧褪色了，而且在袖口露出的大片手腕以上的肌肤也显示这件衣服早已不合身了。难以想象，她的生活究竟是有多拮据。
我的视线再次投向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她好像还没从得知自己的早餐不卫生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捂住嘴，做好了干呕的准备...说实在的，这家伙难道指望五毛钱还附赠一杯豆浆（当然，是表面上浮着许多渣滓的那种）的油条有多干净吗？我还以为她起码会有点心理准备，才说出了这个事实的。
“咳咳...既然你不打算点咖啡的话，那我们就快点开始吧。”
我清了清嗓子，制止了这人的耍宝，毕竟从刚刚开始服务生的眼神就一直在往这边瞟，要是再这么放任她这样下去，恐怕他们就要动手赶人了。那样可是很伤脑筋的。
听到我这么说，她咽了口口水，勉强遏制住了呕吐的冲动，端坐了起来，颇为紧张地看着我。我也就不再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踪偷拍我们？”
那是前一天在动物园内的冰淇淋店发生的事情了。
“我们，好像被人跟踪偷拍了...”
“什么？”
听到我这么说，齐恬立刻机警地朝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看了看。在她这么做后，距离我们数十米远处，一名看上去仅仅是个普通游客的女性便迅速用园区地图挡住了自己的脸。
“早就做好遮掩的准备了么...但是动作也太明显了吧，跟踪技术也不是很专业，所以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注意着她了...齐恬一扭头，她就遮住自己的脸，难道是齐恬认识的人？她好像也的确知道齐恬的视力异于常人...”
心中盘算着这些信息，对于这家伙的身份我得出了定论：有八成可能，这个人是关莺派来监视观察我和齐恬的；剩下两成的可能性则是她是一个纠缠跟踪齐恬许久的痴女。考虑到齐恬还不知道关莺以及她作为研究项目的事情，况且关莺在她心里大概是像母亲一样的人物，如果被她得知自己正被母亲监视着的话，恐怕会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于是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能是我的感觉出错了吧。”
“真的吗？不语，如果有人跟踪你的话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他的...”
“真的没事啦...”
我有些慌忙地摆了摆手，还不等她说什么，就急忙拉着她朝那个女人的方向走去。和她一同走到了距离那女人大概十米不到的地方时，我提高了声音，对齐恬说道：
“对了！齐恬，我们来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
“欸...这倒是可以，不过怎么这么突然？”
“哎呀，你都和姜社长交换过号码了，竟然不和我加联系方式，我要吃醋了！”
“...姜社长加我们联系方式是为了通知我们社团活动的时间啊...而且我们平时基本都在一起，有用电话联系的必要吗？”
齐恬撇了撇嘴，揭穿了我的谎言。看到没办法糊弄过她，我只能涨红了脸，大声说道：
“我的电话号码是xxxxxxxxxxx！”
“也不用这么大声吧...况且那真的用得上吗...”
“你加了电话号码不联系我，我可就会报警哦！”
“什、什么——！”
齐恬彻底惊了，眼神里写满了震撼二字。她反复打量着我的脸，似乎是在用行动与表情反复向我传达“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的疑问。我只能拼命转过脸去，好让她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好吧...没想到不语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见我没有表示什么，齐恬只好点了点头，带着些委屈，默默地拿出手机来添加了我的联系方式。尽管内心很愧疚，不过我还是达成了目的，就与齐恬离开，接着踏上游园的路途了。
————实际上，当时我是在借这个机会向跟踪偷拍我们的这家伙传递信息。而她也还算聪明，能够听懂我的言下之意，在我们离开动物园后就添加了我的联系方式，并在电话中表明“说来话长，我还有东西交给你。我们就找个地方见一面吧？”。如此这般，就有了今天的这一次见面。
我再次暗暗打量了一遍面前这个女人。她打扮得相当整洁，身材也很修长，留着一头前短后长的削薄中发，看上去干练轻熟，但那张白净的面孔上却挂着不安、紧张的表情，总让人觉着她有些不靠谱。这样的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干出跟踪偷拍的勾当呢？
“我叫陈依，今年二十三岁，是一名...呃，业余记者。我之前在申浦震旦大学新闻系读过书，毕业了之后就出来工作了。”
记者，而非科学家吗？那么，她应该不是关莺那个组织的人了，毕竟那个科研性质的组织成员起码也应该是实验助理之类的职位。那么，为什么她不去做些报道工作，反而盯梢起我们这两个高中生了呢？
“你叫林不语对吧？我查过了，你是星帆外中的学生...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跟踪你们的？”
“...拜托，你按快门的声音那么响，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而且我们在喂天鹅之前你的闪光灯差点要把我闪瞎了。”
听见我这么说，陈依诧异地抬起眉毛。
“怪不得你那时候抬起胳膊挡了下眼睛...原来你在那时候就发现我了，之后一直注意着我...不该在那家甜品店拍那么多照的，虽然你发现了之后我就立刻跑出去很远，但还是被发现了...那你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揭穿我？”
“当然是想看看你到底打算干嘛...而且万一你只是恰巧拍天鹅的时候对准我们了呢？总不能误伤无辜吧。”
我揪起嘴角，扯出了一个郑重的表情。想象现在面前有一碗猪排饭...好了，大概看起来比较像在审问犯人了。
“听你的意思，你在更早之前就认识齐恬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跟踪她的原因又是什么？...给我老实交代清楚了哦。”
不知为何，一句“你和齐恬是什么关系”莫名其妙地溜到了嘴边。思忖片刻后我还是将它吞了回去。说到底我为什么会想问那种问题？明明完全没有问的必要。
面对我的咄咄逼问，陈依神色平静，也没有迟疑，看上去没在打算隐瞒什么。
“我之前收留过齐恬一段时间。因为看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却在流浪，就感到很可怜她，将她带回了家。”
...之前吗？我想起好像的确存在这样的事情，在找上我之前她也在其他人家里暂住过。我用眼神示意着陈依接着说下去，而她则再次看了看两旁，压低了身体，凑近了我，颇为神秘地说道：
“没想到有次我出门，遇见了‘鬼’...没错，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鬼怪的。而齐恬也明显不是普通人，竟然‘唰’、‘砰’地两下，就将那只鬼杀死了！我这时候就心想，‘啊，这孩子是个很危险的存在呢’。”
“呃...可我没听出哪里危险了啊？”
我有些不得要领。听陈依这么说，齐恬难道不是帮她化解了危机吗？为什么这算是危险呢...见我摆出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陈依显得更激动了，但又害怕周围人发现，胳膊看着像是想要比划什么却被束缚住了一样，进入了一个极为矛盾的状态。
“鬼也是生命啊！她可是在抹杀生命...更别说它们生前是人了。而且，她现在拥有杀害鬼怪的能力，以后万一对人类下手呢？”
...心中的困惑与不解越来越多了。我暂且按捺下那些疑问，颇为费解地继续与陈依的对话。
“...所以呢？你就用偷拍的方式来解决？”
“...我这是在收集证据。等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之后，我就要曝光这一切！你想想看，齐恬明明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却一直很冷漠、没什么感情，体能又像怪物一样，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我猜想，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把少女制作成兵器的极端科学组织！而且，我还要曝光普通人所不知道的超自然世界，必须得让平民百姓也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才是。”
一边说着，陈依一边掏出了一台相机，向我播放了其中的照片与录像，那是齐恬挥舞着铁棒杀死外表可怖的“鬼”的场景，也有她在日常生活中木然的模样，与我所见到的齐恬简直是天差地别。看到、听到这些，我陷入了冗长的沉默，胃部底端传来了被揪紧的不适感。舔了舔嘴唇，我接着问道：
“这些猜想也太难以置信了吧...就算你报道了，看到你的报道的人也不一定会相信你。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要去抓住这些事情的线索也会很危险。你连跟踪普通学生都会被发现，又怎么确保所谓的‘极端科学组织’不知道你要曝光他们呢？”
“难以置信又怎样？危险又怎样？追求真实与真理可是记者的职业操守，这是我必须做的！”
陈依连连反问，随后又极其认真地说着。听她这么说，倒是解决了先前我心中的两个疑问。其一便是齐恬为什么会离开她，宁可流浪也不要被她收留——如果是我，面对这个在她面前做什么事都会束手束脚、被各种规范约束的人，恐怕没过多久就会被絮絮叨叨的她弄得不耐烦了。
还有一个疑问也随之解决了。我听说申浦震旦大学可是名牌学校，那边的新闻系很难考，毕业生也都是十分优秀的新闻工作者。如果陈依所言非虚，那么她为什么会落得这么个穷酸的地步？我起初还以为她是在虚张声势，现在才明白过来，她没有选择在报道中夸大事实、耸人听闻，用噱头作为标题来吸引眼球，再聚焦于些类似于明星花边的热门八卦，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艰难险阻得多的道路，要用这种愣头青的方式出人头地可是难上加难，能维持家境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是决然不会嘲笑这样的人的，反倒很佩服她。在她为了真相而努力（尽管努力的方式...跟踪...有点一言难尽）的时候，我却只会满足一己私欲、将齐恬留在自己的身边陪伴自己，没有烦恼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从没有怀疑关莺所谓的“组织”究竟是为了人类福祉而研究超自然科学，还是要为非作歹...——或许齐恬真的是个被她们洗脑改造了的普通少女——这样的可能性也从来没有想过，“齐恬会不会存在危害性”就更不会去考虑了。
...不过，就算自己去想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得到答案后，也说不准我是否能改变什么，所以就这样过下去也好——幸好我早就做过这样的心态调整，才不会在陈依面前自惭形秽。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要掸去脸庞上的紧张与沉重，声调稍稍上扬。
“...我跟齐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哦。不过，我可是一点都没看出她有什么有害的地方。”
“那万一是她伪装的呢？而且她从生物的角度上已经不算是人类了，道德观和人类可能也不一样。说不定你对她来说就像路上的障碍物那样，当她不经过这条路时就能相安无事，但要从这里走过，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踢倒，从你身上跨过去，也是会有这样的事的。”
“...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语句中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些许怒意，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我实在无法想象，我，对齐恬来说会是路障？会有人对路障说“我很在意你”吗？会有人想要与路障同吃同住吗？会有人和路障...呃，发生这样那样的事...之类的...
一口气将剩下的一点咖啡喝光后，我稍稍冷静了下来，皱紧了眉，对陈依说道：“是你太紧张了吧？而且就算像你说的这样，那即使曝光了这一切，我们也拿齐恬没有办法不是吗？毕竟她连鬼怪都能击毙，就别提人类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说出了这样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话之后，陈依转过身，将手伸向身旁的挎包。翻找了一阵子后，她拿出了一个发箍与一个看上去像是遥控器的小物件，并将它们摆在了桌上。我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是什么？”
“没什么，是在我收留齐恬不久后一个叫关莺的神秘人邮寄给我的东西。她还在寄件里附上了‘用这个可以制伏齐恬’的说明...”
关莺？
我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就快要撞开我的皮肤冲出来了，但我还是尽量保持镇静，问道：
“...这管用吗？难道是有精神控制这样的作用...”
毕竟如果是她寄去的东西，那包含什么样的黑科技都是有可能的。我有些担心，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身体，离那发箍远了一些。
“戴上这个发箍后，再按下遥控器的按钮，就会释放出一股对人体来说轻微到几乎没有感觉的电流...”
在她说明的过程中，似乎是为了打消我的疑虑，陈依戴上了发箍，并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除了在发箍周围有几根头发竖了起来之外，的确没发生任何其他变化。
“...但这股电流里掺杂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能让齐恬立刻进入昏阙状态。就像机器失去信号那样，瞬间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你不会已经试过了吧？”
我看向了陈依，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掩饰目光中的厌恶之情。而陈依被我这样看着神色却依旧不变，只是耸了耸肩。
“用过一次，齐恬醒来后说那发箍并不会给她带来痛苦，但是她很讨厌这种意识突然被中断的感觉，表达出了强烈的反感。我有些害怕，就帮她把发箍摘下来了——这就是发箍的另外一个特性，仅凭齐恬自己是没办法取下来的，只有普通人类按下遥控器上的另一个按钮后、发箍才会自动脱落。我很后悔帮她摘下发箍的决定，在第二天，她就从我家消失了。我可是心惊胆战了好长一阵子，幸好她没弄出什么乱子。”
说罢，她按动遥控器的黑色按钮，将发箍摘了下来，将它放在了桌上，随后对上了我的视线，眼神中没有半分她刚来到咖啡厅时的局促，只剩下名为责任感的东西。
“齐恬现在在你家里借住对吧？她从我家离开之后，直到几天前我才重新得到她的音讯。现在我们可以联手，我希望你能作为我的线人，想办法让齐恬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来给她戴上发箍。只有这样，这一带的公共治安才能得到保障。你考虑一下，然后给我答复吧。”
“公共治安”四个字砸在了我的心头，令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事情果真有陈依说的这么严重吗？然而，倘若真的出了问题，我又是否能担得起责任？杂乱无章的想法与沉重的压力如同丝线与胶布缠绕着我的头脑...该怎么办？
...那么，我期望的结果又是怎样的呢？
我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电影里总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为什么这么麻烦的事情要压在我一个无能的高中生身上？如果真的有所谓“天意”的话，我只会对它感到愤怒。天意非要我来处理这个问题，那我偏要由着自己的心情来，作为对天意将这烫手山芋抛给我的报复。想到这里，我也就不再犹豫，正色道：
“公共安全什么的，真的需要我去维护吗？而且，这种做法会限制齐恬的自由，损害人权恐怕不是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吧？所以，恕我不能帮助你做这样的事。”
见我直接拒绝了她，陈依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却突然有人叫出了我的名字。
“咦，不语？”
对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我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齐恬站在桌旁。
“啊...啊咧？齐恬？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家附近那家超市歇业，就打算去更远些的地方买食材，路过了这边...”
齐恬拎了拎右手上挂着的塑料袋，里面像是装着肉类和动物内脏的样子。比起那个，她正用很厉害的目光盯着我，那视线比起夏天的日光都要有存在感，令我不禁有些畏缩。
“话说...不语，你这是在花心吗？”
耳边像是有警笛声炸响，从四肢末梢传来的紧张感令我不自觉地吞吞吐吐了起来。
“啊？...我、我这...呃...”
不对...不对啊。我为什么要紧张啊？
没有理会已经局促到无地自容的我，太阳齐恬转过头去照耀桌对面的人。在看到那人后，齐恬表情中的温度骤降了下来。
“怎么是你？”
陈依早在齐恬出声后就站起了身，此时正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齐恬：“齐、齐恬，没想到你竟然也来了！那正好，赶快跟我回去吧？哎，之前是我不好...对，对了！家里的电风扇修好了，虽然运转的时候还是会发出嗡嗡的声音，但至少不会再丢出扇叶了！...来，我们走吧？”
即使说着非常惨淡的话，陈依的态度依旧相当积极，拉着齐恬的手不放。而面孔已经变得冷若冰霜的齐恬丝毫不为所动，用力甩开了陈依的手后连话也不愿意说，就把我从座位上拽了起来。第一次见她表露出这种态度，我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齐恬。
齐恬指了指陈依，对我说道：
“她是不是跟不语说了什么，让不语好好管住我？她又唠叨又烦人，做什么事情都要管，不语一定要离她远一点。”
言语间，齐恬对于陈依的厌恶已经满到几近要溢出了。我感到口干舌燥，只是点了点头，“嗯、嗯”地应允着。而齐恬得到这样的回应后便复原为了平日里那副僵硬中带着柔和的模样，带着我离开了咖啡厅。
临走前，我还想不露痕迹地回头再看一眼陈依，然而齐恬的步速实在太快，我就只能快步跟上去。在彻底离开前，我感到有两样东西被塞进了我的手里。
...从形状上判断，大抵就是“那两个”没跑了吧。
我打开手心，发现那果然是陈依拿出的发箍与遥控器。躺在它们中间的还有一张咖啡厅里的餐巾纸，纸面上用极其潦草匆忙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