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0月25日,混乱的晨间曲
“哈啊……”
早上总是带着慵懒和困倦的。好不容易结束了与被窝的斗争,还要艰难地迈步回学校。再加上其实这几天的睡眠质量由于不可抗力,实在是有点……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在座位上无所事事的话,马上就会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怀着好学的心情,我从桌屉抽出课本翻看,防止自己坐着睡过去。
很显然,在学习方面我并不算专心。因为课文还没看多少,我就把注意力放在昨天的聚会去了。像昨天那样,四个人一起在校外活动的频率其实并不高,每周不会超过两次:函是设计部成员,放学后总是忙看进行部内活动,偶尔才有那么一两天得空。
文海的亲戚在一高旁有家古书店,她经常把时间花费在看书上,不是在古书店看书就是在校图书馆看书。当然,文海并不是书呆子,运动也很好,不过这是后话了。
说回来,文海昨天因为贪吃而拉肚子,也不知道她现在好点没。腹疼的感觉并不好受,这种事谁都知道,更何况,我因为某些身体原因深知腹痛以及腹痛过度导致的惨烈后果,所以尽管文海是自作自受闹出的小小笑话,但我还是希望她不要因为痛得过于严重以至于进医院。
正这么想着,突然,不远处的教空门口掷来一个红色系的运动背包。背包划过一道带红色残影的帅气弧线,利落地掉在我前方靠左的座位——文海的座位上。
“呃啊呜啊呃呃呃……”
什么鬼啊?
说曹操曹操到:文海虚虚然拐进了教室,脸色苍白、形如丧尸。她颤抖地搀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显然是一路奔波而来。想必文海刚刚是死命跑回教室的罢。我瞄了眼她那个耷拉在椅子上的背包——方才它掉落时可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文海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赶回来做什么?负重跑特训吗?大早上的就?
我今天回校非常早,六点半开校门就进来了。现在刚好七点。距正式上课还有半小时,我疑惑着文海为什么闹这么大动静。而她见我闲坐着,便一蹶一拐地走了过来。
“安辽……”
“哦,文海。早上好。”
文海在我面前站定了。
她亮红色的短发今天乱得离谱,原本扎于后脑勺的短辫歪到一边,散下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流着细汗的脸边,表情略显狰狞,以至于看向我的目光让我联想到了恶霸…
等等,文海才不会是这种人。
努力摇了摇头,想甩开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我果然还是…
“文海,”
“在……”
在文海仍呼哧呼哧喘气时,我放下了手中从始至终都没认真看过的语文课本,站起身。
“你有过想拉着我一起、去找马场补习的意思吗?”
“呃噗!”
沉重的喘气声停止了。
文海被我的口出狂言所震惊。
“安辽,我怎么可能、找马场这个老朽木取经啊!!”
糟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周一的时候才在语文课上表过态?马场讲的是什么东西?陈词滥调!陈词滥调懂不懂?他上课就好好上罢,何必摆上些连旧时代都舍弃的无用之词。就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的‘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他却好似把这当作啥宝贝了,整天把这句话唠在嘴边,这跟孔乙己满口‘知乎者也’般惺惺然作文刍态有何区别?还有,马场讲课就只有这个缺点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来了,这就是文海的特点之一:一旦激动起来,就会引发长篇大论。说起来、还没好好介绍过文海。
文海是我高一刚入学时认识的,当时一并认识的还有跟在她旁边的函。她身高一米七一,在班里属于高个子的行列。红色的短发经常扎成一条利落的小辫,显得整个人帅气又亮眼。哦,这么帅气的文海当然体育不在话下,每次400米短跑我根本超不过她,堪堪望及项背,她已经是不久后校运会的班级短跑候选了。
虽说也有“肌肉脑"一类的人,但文海不属于这一类。前面也说过,文海的文学素养非常高,属于Lv.max了,所以我也不再多说。想必文海在整个高中的文学领域也已难逢对手。
文海仍在激扬文字怒斥马场,但她的装神情愈加虚弱,这出卖了地的身体状态。
“所以啊!听马场的课还不如多读几本书!这种像是建国前才会出现的老教书先生根本……呃、”
“没事吧文海?”
看样子,她拉肚子的症状还没好呢。文海捂着腹部弯腰蹲下,一脸虚相,但她还要硬着头皮尝试站起。怒斥马场是不可能继续的了,比起这个,我觉得文海更需要的是去趟洗手间。
我从自己书包侧口袋找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文海马上心领神会地夺过纸巾,匆忙离开教室。我收好无用的语文课本,再抬眼,教空外面已经不见文海了。
暗自感慨文海跑的是真快的同时,教室外突然多了个女生,这不算稀奇,应该只是来找认识的朋友的吧。不过她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人的迹象。她眼睛微做眯着,焦急地在外面徘徊。这是近视了忘戴眼镜吗?
“唔姆……”
要不帮这个女生一把吧。我扫眼看了一遍班里已经回来的学生,确认自己记好了人名,便走了出去。看她的神情挺急的,要是我能帮到忙就好了。
“同学。”
她貌似没听见,而是在自言自语。
“啧…应该就在这个班才对。”
“这样吗。”
走近了我才发现,她气势汹汹地握着一个扫把,像是要打人。不然我往回走吧,但在此之前那个女生便发现了我,接着握紧扫把过来了。
“你好同学,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我沉住一口气说道。这时她离我仅有半步远了。
“你…请问你认识文海吗?”
她是文海的熟人吗?我略一思索,回答道:
“文得海刚刚有事出去了,你有话想传达的话,直说无妨。我是文海的朋友,等她回来可以转告她。”
总不能直接把文海拉肚子的事说出去。我斟酌着用语和选词,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文海的朋友…?”
“我的名字是安辽。”
女生的眯眯眼睁开了。
“哦…你就是安辽同学。”
为什么说得像是认识我一样?
她开始细细打量起我,我这时也注意起这名女生的长相:比我高上一点,及腰的黑发直直地垂落。留着整齐的刘海;微皱的细眉和金色星星般的眼睛让我不经意想到了函生气的样子。
女生半晌后收回探究的目光 ,放松了握着扫把的右手。
“很高兴认识你,安辽同学。我是彭深音,叫我深音就好。”
哦哦。我的记忆一下子涌来,原来你就是那位“深音”啊。既然同名我就当你是了。真是久仰久仰,我暗暗思衬着,心情变得轻松。
“嗯,深音。有话想让我转告文海吗?”
“文海?不了,接下来的话是我想直接说给你的。”
深音摇了摇头,然后退了一步,对着我一鞠躬:
“高二年级17班,文学部部长彭深音,以极大的诚意邀请你入部!”
这是哪出?我看着鞠躬的深音,感到混乱。
“恕难从命!”
有人替我作出了回答,声音很熟悉。我和深音同时看向这个人——是文海回来了。
深音站直了身子,再次眯起眼睛。
“文海,”她说,“你来得刚好。”
“是啊,”文海回答,“要是我迟点,安辽就要被你拐走了。”她边说边将手搭上我的肩膀。啊?
“不,这并不是什么负面的活动,”深音解释着,“并不仅限于安辽同学,这是你和她都可以加入的……”
“我想我们暂时不需要社团活动”文海放在我肩上的手用力了些,这让我回想起不太好的事情。
深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后方忽然有人叫她。
“彭深音你公区还没扫完!人呢?”
出现了好多个拿着扫把的人,看样子是深音的同班同学。
“可是……”
深音犹豫不决地看着我们。
“请回吧。”文海比深音高上半个头,从气势上成功压倒了深音。
“唔…这次多有打扰,实在是抱歉。下次我会以文学部更大的诚意再来邀请……回见!”深音抿紧了嘴唇,最终往人群快步走去。
“呼~顺利解决!彭深音可真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文海松开我肩上的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按理来说,博览群书的文海应该乐意加入文学部才对。
“文海不加入文学部吗?”
我有些疑感。
“不加入不加入。”
文海连忙摇头,用手揉了揉脑袋。她想了会,又继续说:
“这样吧。我把我知道的先告诉你。”
她拉着我来到走廊一边,开始跟我解释起来。我无意间从栏杆望向一楼,可以看到扫公区的学生正在忙碌着。
过了半个小时,现在已经开始上语文课了。马场将要用的课文扔得远远的,在呜哩哇啦不知道讲着什么。文海和我已经回到教室,她没在听课,打开的语文课本里还放了一本旧得泛黄的书,而她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我也没听课,我在整理思绪。
在刚刚跟文海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她和深音的关系——棋逢对手。这是深音单方面这么认为的,我可不想当她的对手。文海这么补充着。据她所言,深音虽阅卷无数,知晓众多巨著且兼得文采,却是个死板的读书人,什么事都只照着书做。连带着她管理的文学部也是墨守陈规,死气沉沉。文海曾抱着希望参观过一次文学部活动,现在就算是给她多少好处都不愿去第二次。
文海说,她早已发现深音的弊点,但是想让她改正的难度太大,就懒得蹚这趟浑水了。
至于为什么今天深音会来教室堵人,是因为文海在手机发布了和我们吃甜品而导致身体不适的动态,而我又在这条消息下留言。深音也被文海的动态吸引了过来,在数次与文海交涉无果后,她又打探起我的消息。我已经对你的事守口如瓶了,什么信息都没告诉她,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打听到你的,抱歉。文海一脸苦势恼地对我说。
没关系,其实那是我自己把名字告诉深音的。我这么想着,但并不打算和文海说出来。
那么文海早上这么着急地跑回教室也说得清了。就是为了绕开在楼下打扫的深音。可惜还是被深音发现,也就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在谈话的最后,文海提醒我慎重考虑文学部的事,最好别加入,深音也最好别靠近,不然迟了就追悔莫及了。说完她就先回教室了。
目光转移到现在。马场还在讲着听不懂的话,文海已经把书翻到下一页。
我搞不懂。
这样分析的话…
现实与梦境、几乎完全相反不是吗?
苦恼地按着太阳穴,我忽而想起穗借给我的《伤寒杂病论》还放在书包的夹层里。
下课后、就还给她吧。
现在该想的,是关于“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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