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助隐约从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适应了房间内的黑暗，真的发丝在这缕幽光的抚摸下变得透亮。我很想说些感谢的话，但是又不愿再打扰真，只能任由静谧包裹着我们。

然而，睡着也是不可能的。睡过去的话，明天就会到来，所有尚未解决的难题接踵而至。我好想就停留在这个安静的晚上，逃避未来的困难，慢慢地沉浸在永恒的宁静当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对明天的态度变成了这样。事到如今，我也已经不再对自己的能力有什么自信。少做就是少错，能这样维持下去就好了。

枕边一阵悉索，真翻身过来，面对着我。因为背光又加之房间幽暗，我不清楚她的表情如何。单从语气上听，她是很惬意、放松的：“友香也睡不着吗？”

“嗯……”

“我也是。”真下意识地伸手去卷自己的侧发，“刚刚说要睡觉的是我，现在觉得还有很多想聊的也是我，友香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怎么，现在想开枕边故事会吗？”

“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如果现在不问的话，可能以后就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真停顿了几秒，给了我充足的反应时间，见我没有异议，继续说道：“友香是怎么看待我的？”

“怎么说呢……真很善——”

“不对，不是让友香评价我。”真说，“我是在问友香把我以什么样的身份看待。”

你能随口问，我不能随口答啊。

“……我觉得现在我们是朋友。”

“不要用这种狡猾的句式回答我，我现在可是很认真地在问。”真马上发觉了我的小心思，并对其发起了针对。难道她平常就这么精明，只是平常不愿外露这份细腻选择了装傻吗？

“朋友，我把真当作朋友看待。”我不得不收敛了油滑的态度，真枪实弹地把想法抛给真。

“这不是能好好地说出来吗？”真没有因为我这样平淡的回答表露出失望，反而用鼓励的语句安抚我。“那么……友香想听听我这边是怎么看待友香的吗？”

“我想……不，我很想知道。”

“这样啊，那我就说了，友香可要好好听。我对友香……”真后半段说的话非常小声，就算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也只能听见一点点气流从她嘴唇里出来的声音。

“我听不见啊。”我抱怨道。

“因为很羞人，所以只能说这么小声。”真说，“但是给友香一个特权吧，我再说一遍。这回再听不见，可就没办法咯。”

我挪动身子，往真的方向靠近过去。离开了自己的枕头，躺到真让出的半边枕头上。

“抓住了。”真如同捕蝇草捕食那样，我刚落定身子，她立刻紧拥上来，把我限制在与她极亲密的距离内，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灼热的吐息吹拂。“这样的话，友香就没办法选择逃跑了吧。要听我好好说完，像平常那样打太极是不行的。”

理智背叛了我，在这种时刻，它居然要求我向真妥协，但无论怎么看，这都是滑向深渊深层的前奏。

不对……我只是在抵抗主动权的流失而已。我应该要相信真。就把将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堵上，抱着这样的觉悟，去信任真。

“有点紧张。”我说。

“友香第一次这样被人抱着吗？”真在余裕中展现了她的一小部分贪婪，“我也是一次这么主动，要说紧张，那还是我更紧张才对吧。”

我把拳头攥紧，非常紧，紧到我不知道掌心出现的液体触感究竟是汗还是血。忍耐这种初次品尝的被动，难度超过我的预期。

“友香要比我聪明很多，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我这种想法吧。”真说，“我喜欢友香。不只是可以写在同学录上的喜欢，是那种要私底下才能明说的情感。我到底对友香有多喜欢呢？连我这样的人，也有鼓起勇气向友香说明的胆量，就有这么地喜欢友香。不说出来是不行的，这种心情每天都会在心头堆积发酵；每次见到友香，这样的心情就会膨胀。友香也是坏心眼，我想要营造气氛说这种话的时候，就会装傻糊弄我……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友香这么做，但这种事情总归还是很过分，友香要好好检讨。”

“为什么……我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我不是故意为难真，只是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大概是友香的温柔吧。”真稍作思考后说道，“在友香身边就能得到温暖和安全感，不知不觉间，就对友香产生了依赖。”

这个回答让我很失望，我说：“我也对真坦白我自己的事情吧。我其实完全没有办法和人共情，真说我温柔，那也只是假象。为什么真会对着我伪装出来的假象喜欢上我呢……”

“刚刚我还说友香聪明呢，怎么现在就犯傻了呢？”真把左手搭在我的脸颊上，“我笑的时候，友香也会露出安心的表情；我犹豫不前时，友香会站在我身边鼓励我前进。对我的追求，你会支持；对我的任性，你会包容。这不是温柔，又是什么呢？”

真是这样的吗……我，是温柔的人吗？又或者，这只是真的误解呢？我……我不知道……分析不出来，不可能。

“友香，转过去吧。”真轻声说道。

我呆滞地转了个身，真从身后紧贴着抱了上来。“对这样的友香，黑井小姐的理解不会比我差。既然选择相信我所说的话，那也请相信她吧。我不会逼友香现在就做出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是支持友香的。”

真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紧抱着我，背后传来了她的心跳脉动。

“这样就可以了。”真松开了我。“友香会记住这个拥抱。不管过了多久，无论最后我们的走向如何，友香在动摇的时候，要想起有一个人一直在支持着你。让我也成为友香的依靠一回吧。”

说完这一切，真把距离还原成最开始的模样，轻柔地说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