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作者:RH光熙
更新时间:2023-08-23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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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用品带齐了,毛巾也都带上了...接下来,再把文具跟衣服放进行李箱的夹层就好。枕头、被单与被套之类的床具,以及挤满了一整个书架的小说和漫画,就放进纸箱让搬家公司直接运到湘沙吧。


至于其他家具...我瞥了一眼那些两个月前买来、却一次也没有亲自碰过的那些厨具,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这些原本就只有齐恬在用的东西,就算我带去湘沙也用不上吧,只会不必要地增添令我心烦的要素。


我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态收拾着行李。明天就是周六了,也就是我乘坐高铁出发前去宥言姐那边的日子。已经清楚不可能对现况做出任何有力挣扎的我,放弃了留在申浦的念头。


要按捺心中不时浮起的、与齐恬割舍的阵痛,唯有早些将她忘记一途。出于这样的心理,我将我们的共用物品都丢在了申浦的家里,毕竟只要看不见这些代表了“过往”的事物,或许我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忽视掉这段与她共处的时光。


...怎么可能忽视掉啊。


我摸了摸胸口,灰暗的情绪就是从这里蔓延而出,从而遍布整个身体,使得全身都陷入了一种沉重、酸痛的触感中,仿佛身周的空气都灌了铅。如果那些透过窗扉、围绕在身边的寒气可以再重一些就好了,重到令人无法行动、让时间也停滞住,停在我和齐恬两人一起待在这间一居室中的这一刻。


算了...我摇了摇头,挣开困住我思绪的、如同重重蛛网状的念头,继续收拾了起来。


倘若,我真的不带任何与齐恬相关的东西去湘沙的话,会不会等我到了那边,就会误以为这两个月与齐恬的邂逅其实是一场梦?梦醒了之后,才发现身边已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她真实存在过的证据,进而回归现实生活,逐渐忘记齐恬...


现实生活,没有齐恬的生活。咀嚼着这样的词汇,舌尖便尝到了宛如汽车尾气那样刺鼻、难闻的味道。一想到自己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我就有种心脏要裂开了的感觉。


...真的好痛苦。


我强忍着、将这些事情抛之于脑后,就像是切断了脑海中与情、欲所连接的感官神经,麻木不仁地做着机械的动作。


剩下的这些不属于我的日用品或是家具该怎么处理?留给齐恬吗?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些都是和我再无干系的事情,不管关莺是打算继续让齐恬留在这里、接着观察她在星帆外中的行为也好,还是另有打算也罢,以我的立场、都没有必要再去困扰了。


她依旧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生活着、或许会思念着我——只要放下这样的念头,唯心地活下去就好。也就是说,将世界看作一片很小的区域、只有我所接触到的人和事算在其中,就不会对离别、分开这种事感到烦恼,毕竟那些与我分开的人已经不在自身所囊括、顾及的范围内,自然也就不会再被过去牵绊。按照这种想法,我死掉、失去意识的那一天,大概就是宇宙毁灭的时候吧。


我胡思乱想着,试图找出一个对齐恬的事情彻底做到不管不顾的办法,然而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崭新的生活总是很令人向往,像是升上高中、进入全新环境的时候,因为这意味着重新开始、过往的一切败绩与耻辱都将被洗清。我曾经也无数次企盼着新生活,但唯独这一次,我感到很心痛——似乎与齐恬待在一起,连出错、羞赧的时刻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只有齐恬能够包容我的一切,无论荣辱与沉浮。正是这份包容,令我无法忘怀。


做不到一刀两断啊...我们分开后,会互相打电话、发消息问候对方吗?或是说写信之类的?我是个很没人情味的家伙,不怎么擅长主动联系别人,所以有些忐忑...习惯与时间的力量相当不可小觑,说不定我们的关系也会因此而松动、出现罅隙。从这个角度来看,与齐恬的情感总会变得比不上从前。


就在我反复受着这样的思绪折磨的时候,有道声音穿过了纷杂的想法、传入了脑海中。


“不语,我来帮你一起收拾吧。”


我挪动有些僵硬的脖颈转过头,才发现刚刚还坐在床边的齐恬不知何时站起了身,在我身边、向我如此说道。或许是因为已经提前预演了许多遍睹物思人的情形,此时看到齐恬本人反倒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再这样下去,我说不定会失去知觉也有可能。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好的。”


听到我同意后,齐恬立刻动了起来,利落地搬运、收拾起了那些打好包的大件行李。她的力气很大,效率自然就比我高很多,原本堆满了杂物箱的房间立刻变得易于落脚起来。


我看着她敏捷的动作,没来由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帮忙收拾前后的对比,或许就像是我跟齐恬心境上的区别。我总是做不必要的思考、又过多地顾虑,因此心绪总是很芜杂,形成了眼下自己那敏感、别扭的性格;而齐恬行动力很强,目标又很明确,所以心思就很单纯,像是整洁干净的房间那样。


...就像眼下这样。说真的,她难道对我离开申浦、前去湘沙这件事没有半点想法吗?就算不挽留我,也姑且表现出一点不满的样子吧...我撅起嘴,有些悲观地想着,自己或许在齐恬心中确实没那么重要,虽然算不上一文不值,但我的存在却无法改变她那古井无波的状态。


我早就发觉了自己作出这般思考的根源:我想跟齐恬在情感上对等的意愿相当强烈,想让她也跟我一样烦恼、困扰。或许这样,我就不会显得像个自顾自多愁善感的傻瓜了。


好想让她多少也在意我一些。我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明确定位,所以才会希望她用这样的表示,来抚平我内心的不安感。虽然因为她没有做到这一点就谴责她有些无理取闹,那样像是希望另一半为自己放弃工作与社交的那种、不省心而麻烦的伴侣似的,但要放下这样的想法,坦然地接受她的态度也很难。


说到底,感性与理性的两难抉择,本身就是生活中所必不可少的要素。


“...不语的家里没有像是相册之类的东西呢。”


收拾着行李的过程中,齐恬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挠了挠脖子,迟疑了半秒后说道:


“我是半年多前搬过来的,就算有相册这种东西,应该也放在原来的家里了。再说了,那上面顶多只有我很小的时候的照片,毕竟我出生后没多久相机和智能手机就普及了,很少有人会留下纸质的照片作记录的吧?”


听到我这么说,齐恬咂了咂嘴。


“真可惜,看不到不语小时候的样子了。”


我看到她有些失落,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我小时候...跟现在也没多大区别,除了个头比现在矮、没染发以外,就是更加调皮、淘气一些了,没什么好看的。”


“...那不语现在怎么不像以前那样了?”


齐恬似是有些叹惋地追问道。难道你这家伙不知道淘气是贬义词吗?我看着表现出旺盛求知欲的她,抬了抬眉毛,有些自嘲地说道:


“现在嘛...在成长的过程中那股肆意捣蛋的精力逐渐消磨掉了,所以就变得更颓废了咯。”


...以至于对要跟自己在意的人分开这件事也无动于衷了。如果按照我以前的性格,肯定会发出抗议的吧——我在心里加上了这么一句。


齐恬从鼻子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轻轻地笑了笑,随后沉默了半晌,像是在为什么东西做准备那样开口道:


“我觉得现在文静、沉稳的不语也很好哦。”


听到她这么说后,我也笑了笑。什么嘛,竟然能把懒散、沉闷的我硬生生说成是“文静”,还真是擅长夸奖人啊。齐恬眼中的我像是盖上了一层以褒扬为材料的复写纸,印刻出的我的肖像总归带着积极的色彩。想到这里,我有些欣慰,胸口稍稍有些升温。


“哈哈...怎么感觉在你嘴里我怎样都好啊。”


说完这句话后,我便接着收拾起了行李。然而,在我的设想中会对这句话打个哈哈的齐恬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她那双乌黑、深远到能够藏匿千言万语的双眼看向了我。


“无论好与不好,不语怎样的模样,我都想看。”


“......”


我抬起头,被她那眼神中蕴含着的、幽静而又复杂的光芒所吞没,愣在了原地。


齐恬头一次地露出了堪称“五味杂陈”的复杂笑意。


“普普通通的林不语,日常生活中的林不语,在‘齐恬’身体里的林不语,因为生病而显得虚弱的林不语,有些小心思的林不语,过去的未来的...所有时空中、一切形态的你,我都向往着、想要与她们会晤、相处...你就是这样的吸引着我,不语。”


“齐恬...”


“...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如果真的像漫画里说的那样、存在着前世与今生,那我们前世一定是见过,那时也必然留下了、直至今生也无法忘却的烙印。所以,所以...”


齐恬走到了我面前,宝石般的眼眸漾着水光,体温与呼吸轻轻回荡在我们二人中间,名为“心跳”的波纹,隔着两个身体的距离、疾走于我的皮肤与器官间,使得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所以,无论不语要去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如果不语同意的话。所以,这次不语要去湘沙...”


她嘴唇轻微地颤抖着,吐出了如同雨后的空气那样、沾着濡湿气息的心意。


“你...可以留下吗?...如果不可以,那我能够跟着你吗?不语,你...想让我跟着你吗?”


“......”


先前因为在心中作出了割舍而产生的钝痛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血液沸腾奔走的雀跃,心脏跳动的频率令我担心起会不会因为渐渐接近的耳鸣声而听漏了她的话语——不过那也无妨,毕竟我现在还有种耳边仍回响着她言语的幻听感受。


原来,齐恬也有在这样想啊。


机缘、巧合与水到渠成...我们想着同样的事情,都想要留在彼此的身边,就像是伸出手,对准了掌心十指相扣那样...因为我们感受着彼此,所以、我们不会擦肩而过,只会在人群中相逢、相认、相遇、相识...


莫大的喜悦在心头绽开,像是终于展开双翼、直击云霄的雏鸟。但随后,带着冷意的气流便刮过我的面颊,令我稍稍冷静了下来。


我的视线逐渐偏离了自己的眼眶,以审视的角度看待起我与齐恬。齐恬的确有挽留我的想法,不仅如此,她那思绪的分量比我以为的要重得多:说什么“所有”、“一切”、“无论”这样的话语,如果不是齐恬向来都比较直白,我都会以为对方在含蓄地告白了...她的心意很真诚,很有分量,而且,她有着能将它们全数诉说的勇气与动力——而这是我所望尘莫及的。


我在得知我们要分开后、第一时间选择了不作为与逃避,这样怯懦的自己,根本谈不上什么在情感上与齐恬“对等”...如果她在意我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应该有所表示、有所作为才对。


作为啊...


顾虑太多,是不可能有所行动的。它们会尽数化为绊住步伐的荆棘,令我步履维艰。所以,忽视这些延伸而出的藤蔓,眼中只有方向——这不一定是正确的做法,但这的确就是齐恬的做法。我要拿出与她相称的心意,就必须像她一样目不斜视、不分昼夜地直奔前方。


...我或许要准备好抛下一切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到肺部有些苦闷、呼吸困难。齐恬是个无依无靠、没有牵绊与纷扰的人造人,有着孓然一身的轻松,但我不同...迈出这一步,需要我拿出很大的勇气才是。


缺少勇气、总是顾虑着什么的我,与一往无前、心境相当纯粹的齐恬...我们像是两个极端,或许正因如此,我才要借助她完成自己所做不到的壮举。


齐恬仍然在用由下至上的目光望着我,等待着我的答复。咬了咬嘴唇,我向她张开了双臂。


“...可以抱一下你吗。”


“诶?”


齐恬半张着嘴,双颊通透的肌肤沾上了些红润,看上去有些困惑,不过还是动作有些迟缓地举起双臂,上前一步后抱住了我。她不假思索、照着我的吩咐行动的样子又令我心下一热,念头闪动过后,我也将她环住、搂在了怀中。


原本紧张着的全身,随之而松懈了下来。


齐恬个头要比我矮上不少,不过平时看不出来具体的差距,现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头顶大概与我的嘴唇齐平——真的比我矮了不少呢。正因如此,她灼热的鼻息轻轻打在我的脖颈与锁骨的交界处,温热而酥痒的感受沿着那里流上耳廓,使得耳朵滚烫了起来。她的肢体都很纤细、苗条,不过肌肤与她接触的部分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生硬的骨感,而是向神经反馈着柔软细腻的信号。除此之外,身体还有许多数不清的角落正感受着、认知着齐恬。


我们的距离在这时无限接近、缩小着。


我从前听说过一种说法:拥抱会使人产生催产素,心情愉悦——我想大概这是因为在拥抱时,所有在人际关系中代表着正面、积极的因素都被生产、激发出来。宛若全世界只剩下你我二人的独特感、允许对方进入个人空间的信任感、肌肤相亲的亲密感...各种正向的体感交织在一起,使人沉溺在如鹅绒般轻柔的触觉中,忘却一切烦恼与忧愁。


能与齐恬拥抱,真是太棒了。或许我就是为了这一次拥抱而出生的也说不定。


发丝与领口处轻微摩擦的声传来。齐恬不知何时抬起头,望向了我。如果我在这时低下头,我们二人的嘴唇也许就会重合——我在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念头,随即立刻将之否定。现在还远远没到做那种事的时候,尽管那能让我们在感官方面更深程度地交汇,但我会在心里谴责那样轻率的自己。


“...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拥抱?”


齐恬轻声问我,气息似乎也被我垂在胸前的那几缕发丝染成了桃粉色,有些轻颤。我表情松动了下来,嘴角向上翘起,向她说道:


“很抱歉,父母不让我留在这个家里,你也不能跟上我一起去湘沙。”


尽管是很悲痛的事实,但在与她相拥时,我的这番话语中却没有染上任何灰暗的气息。再怎么可怕的事情,只要有我们两个人共同面对,就不至于陷入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孤立局面。


我将手向上移动,轻抚着她比起两个月前稍微长了些、能够完全盖住后颈处皮肤的头发,不禁感到头顶有些发痒。说起来,我也是在两三个月前染的头发,此时会不会因为长出了一些而变成了顶端发黑的粉色布丁的情形呢?


摇了摇头,将这些无厘头的想法甩出脑海后,我柔声向齐恬说道:


“齐恬,我很羡慕你,总是有着源源不竭的勇气与动力,支持你作出义无反顾的举动。所以,我也想向你借一些力量,好让我敢于面对现实、并且付诸行动,改变现况。”


齐恬疑声道:“...你要去做什么?”


“...说到底,我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总归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这几天以来积压的心思吐出:


“...如果...如果我没能改变这情况,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再见面,那我想请求你,齐恬,请求你记住——记住这个拥抱,记住我的体温,我的触感...请你,不要忘记我...”


Forget-me-not。


勿忘我的花语,是永不变的心与浓情厚意。


我想于齐恬心头种下的情感,于此时才显露出轮廓。


我不知道这些语句有没有奏效,但此时,我却没有半分像是迷茫或是不安的情感。


因为我清晰地感受到,即便没有说话,但她拥抱我的双臂,分明地、更加用力,也令我能够更加切实地触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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