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

身体好重啊。

睁开眼睛，并不强烈的阳光对我来说却有点刺眼。平常我会拉上窗帘，但上周小堇说过不喜欢黑漆漆的，所以此刻窗帘并没有被拉上。

眨了眨眼，适应了这光线之后，我想抬起头看看为什么感觉那么重，但头脑也很沉重，重得像是被谁敲开头盖骨往里灌进了铅块一样，刚刚抬起一点点，又砸回了枕头上。头砸在枕头上的声音，让我想到了铅块砸在棉花上，砸得棉花在空中飞舞的画面。也许，此刻我的脑子里一半是棉花，一半是铅块吧。

不过，我也看到了重量的来源，是裹在鲨鱼睡袋里的小堇。昨天，大概是我抱着她的状态睡着的吧，但现在却是她压在我身上的状态。

我抱住她，摩挲着鲨鱼睡袋。我身上的睡衣和裹住她的睡袋都很厚。理论上是感觉不到对方体温的，但不知为何，我却感到了一股温暖。

这令人安心的温暖，此前也无数次感觉过。我闭上眼睛，怀里的她的呼吸就更加清晰起来，凝神听着这微弱的气流声，宿醉的头脑逐渐变得清醒过来，好像解开了一团乱麻。

昨晚的事情……

我有点想要逃避去想这件事，但是清醒起来就不得不面对。

我咬了她，然后还舔了她。

光是在脑海中复述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感觉面上发烫。

我睁开眼睛去看她，睡袋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清秀的脸庞之外没有裸露的肌肤。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那双唇曾经温柔地触碰过我的脸颊，然后，我看向她的脸颊上我亲吻过的地方。

那样的事情也做过了啊……

为什么小堇会愿意吻我呢。这么想着，我把食指抵在她的唇上，非常柔嫩的肌肤。就像受到某种魔性的诱惑一样，我轻轻的按压一下她的嘴唇，然后，感觉到了微弱的吸力。

欸——被含住了？

我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电流贯穿全身，心脏就像三流鼓手一样开始快速乱敲。被含住的只有食指的第一指关节前半，差不多就是指甲那部分，只要轻轻发力就能把手指抽出来。然而，我对这个意外的接触完全无法抗拒，像被死死咬住一样没法抽开。

要是害你做了奇怪的梦的话真是对不起！

我闭上眼感受着小堇的嘴唇在我的食指上轻轻吮吸，一阵阵轻微的吸力伴随着牙齿轻轻蹭在指腹上的触感扩散开来，我的整只手都有点麻麻的。

呃，我也不想做个一大早就满脑子色情废料的大人，但是手指被含在小堇温暖又湿润的口腔里，简直让我觉得我的手指就是为了做那些事而生的。

虽说女孩之间的确是主要用手和嘴做的就是了？不对，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唔——！”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在指腹上浮现，中断了阵阵酥麻的快感。在睁开眼睛之前，我下意识地就把手指抽了出来。

“抱歉！我睡糊涂了？”

小堇瞪大眼睛盯着我沾着唾液，指腹上留着红色齿痕的手指说，然后抬起眼睛来看着我。

被咬了啊…

估计是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吧。

“别在意……就当扯平了。”

实际上，是我先对小堇恶作剧的，但既然她误解了，向我道歉，我将错就错了。因为向她解释“哦，其实是我先把手指伸进你嘴里的”这样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至于是跟哪件事扯平，其实我没想过，任她想象好了。那么说只是为了让她心理平衡，毕竟她好像很容易就有负罪感。

她从睡袋内侧拉开拉链，伸出手来握住我的食指，用拇指轻轻按摩留下齿痕的地方，刺痛的感觉仿佛被这温柔的动作逐渐揉散了。

“真的没事吗？”

“没事，已经连痛都不痛了。”

“对不起。”

就算说对不起也只会让我这边感到愧疚啊……

多么正直的孩子啊！

相比之下将错就错的我真的是个丑恶的大人。

她松开我的手，去摸自己脖子与胸口的连接处，那是昨晚被我咬过的地方。

齿痕已经看不见了，但是留下了淡淡的红印，稍微肿了起来。

我，各种意义上都糟透了啊……

看着我留在小堇身上的痕迹，我不禁这么想。

“抱歉。”我说。

“好像有点肿，能看得出来吗？”

“还有点红红的印。”

她把手机递给我让我给她拍一下，我拿过她的手机，拍下她的锁骨处，然后将手机还给她。

“嘛，就跟给蚊子盯了差不多吧。”她说。

“说得是啊，我就是跟蚊子苍蝇差不多的存在……”

“为什么陷入这种状态了啊？”

“因为——”

“没什么好因为的，借点能遮住的衣服给我就是了。”她打断了我，满不在乎地从睡袋里钻了出来。

看来她真的觉得没什么。

“好冷啊~”她打了个冷颤。

是因为空调开到最大的缘故吧，我用手机遥控把空调关掉了。

“姬子还不起床吗？”

“还早啦，闹钟都没响，我躺一会。”

小堇“哦”了一声，跳下床，打开我的衣柜从里面挑选起来，拿了一件白色的女式衬衫、轻薄的淡粉色针织开衫、黑色的百褶裙和领结，还有她上周留下来的一套内衣，离开了房间。

小堇离开之后，我脱掉小熊睡衣，穿着的时候有点热，因为里面什么都没穿，脱掉之后又有点冷。我光着身子去把门反锁了，免得出什么意外。我穿上内衣裤和平时上班穿的白衬衫，不怎么想穿裙子，所以穿了一条丝质的黑色长裤。

毕竟是随便至极的搭配，我没花多少时间就换好了。来到客厅，小堇不在，应该是还没换好，不知道在客房还是书房，不过不要去找她比较好。

我到洗漱间去刷牙，不久后，小堇也来到洗漱间。

“姬子，你换得好快，欸，这么随便也可以吗？”

她穿着和我同款的白衬衫，领扣扣到最上面，系着一个黑色的领结，衬衫的下摆收进了百褶裙里，外面罩着淡粉色的针织开衫。我有点钦佩她能将这几个几乎都是单色的朴素单品穿出时尚感。

紧致、修身，有层次感，这是我能想到的形容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相比之下，简直像个松垮垮的初中生。

嘛，我又不是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只是到了时间不得不去上班的上班族罢了，我在心里如此辩解道，但其实这辩解根本站不住脚。因为我在大学时的着装更加随意，嗯…T恤加工装长裤，或者全套运动服，之类的。

“一直都穿差不多的嘛。”漱完口之后我说。

“说起来，姬子在公司里是什么职位啊？”

小堇的眉毛微微挑起，好像很好奇。

“办公部门主管，吧？行政经理的一种。”

“听起来很厉害。”

“在上面还有一个行政总监哦。”

我五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一个虚拟的层级，另一只手用两只手指在层级的下面摆了一个小人表示自己。

“欸？没有其他人了吗？”

“嗯……行政总监再往上就是CAO和CEO之类的吧。”

我把表示层级的那只手往上抬高了一截。

“那不是超厉害的吗！”

小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吗？就算她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实感。但只要是小堇说的，就算是恭维话我也很高兴。

“这么说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不过这么高的职位穿得这么随意真的没关系吗？”

“小堇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随意的着装正好能体现你的重心摆在工作上呀。”

其实这句话是我现场随口编的。不过，小堇似乎深有领悟地点着头。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位高权重的人随口一说的话都能被当成至理名言。这句话倒切切实实是在书里读到的，不过是哪本书我已经忘了。而且，我也算不上什么位高权重，是她有什么误解吧。

“不过，小堇不需要刻意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哦。”

没法直接说那句话是我瞎编的，我试着说点什么找补。

“为什么？”

“保持自己舒适的状态也是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啊，而且，小堇迄今为止的工作都做得非常好了，没有必要刻意去做出改变哦。”我注视着她说。

虽然前半句话是有行为学根据的，而她的工作做得很好也是一个事实，不过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我想看到穿着各种各样衣服的小堇。

不希望她成为我这样邋遢随意的人啊，如果还是因为我的瞎扯导致她变得跟我一样，我就只能切腹谢罪了。

“……是吗，谢谢。”她避开我的视线说。脸好像稍微有点红，因为她很快就离开了，我没有看清楚。

这之后，小堇给我化了妆，还给我做了早饭。

餐桌上的煎鲑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鱼皮看起来煎得脆脆的，一旁的小碟子里摆着温泉蛋，还有用豆腐和海带做成的味增汤和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我尝了一口味增汤，调味恰到好处，豆腐也煮得非常鲜嫩，这表明火候掌握得相当精准。

小堇真像个贤惠的妻子啊~吃着她做的早饭时，我不禁这么想。

想让她做我妻子，想每天都被她照顾，真的很想！

好废材的想法啊……

我看着坐在对面吃着的她。又漂亮，又会穿衣搭配，又会化妆，又年轻，做饭又好吃，又是女大学生，嗯……再把她的优点列举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会自卑到想马上死掉。

小堇不可能喜欢这样的我，所以妻子这条路行不通。

那样的话，把她买下来怎么样？

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就算只是一瞬间，我也真的有点无地自容了。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完全就是个缺德、恶劣到无可救药的大人啊，我。

“为什么不吃了？不合你胃口吗？”小堇放下碗筷，看着有点走神的我，问。

“好吃，好吃到让我在想——再也吃不到小堇做的早餐的人生会有多黯淡。”

“太夸张了啦。”她喝了一口热茶，茶水太烫了吧，她的脸红扑扑的。

吃完早饭之后，我按照之前的约定负责收拾碗筷。

“我先去学校咯？”小堇从厨房门口边缘探出一个头来说。

这感觉，就好像真的是我的年轻妻子一样。

“那个……”这份错觉，让我冒出了一个可能不该有的念头。

“怎么了？”她走进了厨房。

想要一个恋人一样的早安吻，什么的。

怎么想都太厚颜无耻了吧。

“这个，那个，就是，”

“为什么支支吾吾的啊？”

“那个…就是说！恋人之间！不是会在出门时亲吻对方吗！这种情节很常见对吧！小说里和漫画里都有看过对吧！可以吗…”

我像昨天回吻她一样豁出去了，但是不仅语言组织能力急剧下降，而且还没说到最后就泄气了…

想把头埋在垃圾桶里的心情都有了。

“姬子是想要早安吻，可以这么理解吧？”

传达到了？

“是的！是的！一天也可以理解成二十四小时！对吧！所以我们现在还算是恋人！对吧！”

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她居然能读懂我的意思，这让我鼓起勇气说完了剩下的歪理。

自己都觉得这是歪理，所以我对说服她也没抱多大希望，要是她说不行的话，我就放弃。

但是，她轻轻地走到我身边，拨开我的头发，在我的太阳穴上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样，也有可能确实停了一小会。她手指拨开我头发的触感，脸颊逐渐靠近的温度，嘴唇接触太阳穴时的连接感，亲吻时的“啫”声，轻轻拂过头发与脸颊的鼻息，柔软的栗色头发落在我肩上的沙沙声和痒感，亲吻结束后口中轻轻吐气的细微声音和气流的温热感。在小堇吻我的那短短几秒时间里，所有的这一切都像被录下来了一样，清晰地刻在了我脑海里。

“周六再见啦。”

她笑着说，然后离开了，留下彻底呆住的我在厨房里。

脑子像是按下了循环播放键一样，不断重复涌现被她亲吻时的每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