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生活乍看来是一成不变,日复一日重复着机械的行程,但每一天的行动都可以因为某个因素产生细微变化。
就比如最近,舞发觉花茶回家的时间和平常不太一样。
从她开始到健身房锻炼开始,每天大约都是五点钟左右回到家,换算到舞平常的感觉,就是自己到家的同时,她就已经在家里。
但从前天开始,她回家的时间产生变化。一次发现花茶和她差不多同时到家,第二次略微比她晚了几分钟,而且身上看着有点脏,还伴随明显的汗味。所以这两天她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舞并没有特地过问她去了哪里,知道平时在健身房她都是洗过澡之后才回家,现在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训练时间变长外加没办法洗澡。
而且她平时就吵吵嚷嚷,有什么事了都用不着猜,自己就会抖出来。
这一天,时间再度逼近五点,舞收拾着桌面,不小心碰倒了之前生日收到的小马摆件,将它拿起,好好安放在显示器旁边。
和同事打过招呼,便先行离开,到楼下发动车子。随着忽然加速,吊在中央后视镜的小鸟摆件晃动起来,一路上好似一直在当中盘旋。
抵达小区,找好车位,舞回到小区,循着一向的路线迈向自己的单元,听见身后有小跑的声音,但不多注意,直到在身边放缓脚步,才知是花茶来到。
互相打过招呼,她们一块走,在电梯门前等候时,她便能闻到花茶散出的汗水气味,而在进入电梯这封闭空间后更甚。
“最近训练的强度很大嘛。”
“…欸嘿,不好意思啦,等到家了我马上先去洗澡。”
“所以到底练的是什么?平常都不会像这样一身大汗回来。”
“唔?没和舞小姐说过吗?”
“怎么,原来和我说过吗?”
电梯距离自家楼层还剩五楼,两人面面相觑。
“原来一直都不知道嘛!”
“是的哦。”
电梯缓缓停下,敞开了门。从电梯口走到玄关换鞋这段路,花茶说出再过几天学校就要举办运动会。因为对自己运动能力蛮自信,因而报名了几项,所以这几天就没去健身房,转而在学校跟同学一块训练。
“咕呜…记忆里好像是和大家说过这件事的……”
“可我的记忆里你没和大家说过,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蛮有自信的,要不然等会再找空问问?”
“小空的话,知道这件事哦,毕竟我都要先送她回家然后再回学校,肯定会问的嘛。”她说着说着,忽地恍然大悟一般,“搞不好就是因为那个时候说过才会觉得也和舞小姐说过这件事。”
“噢,原来是特地挑我不在的时候说啊,真是寒心。”
“没——有——啦——绝对是因为有什么神秘的力量篡改了我的记忆,不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和你说!”
想来这件事,大概是由于训练辛苦,累忘了。花茶也许总结不出来,但舞自然理解,便越过这个话题,问她参加了什么项目。
“4×400米接力,跳高,还有剑道社组织的表演赛。”
“你还会跑步和跳高啊,挺可以的嘛。”
“那当然——”难得能被夸一句,花茶叉腰挺胸,洋洋得意,“我跑步也是很快的哦,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没办法专攻田径。”
“什么原因,腿伤吗?”
原以为会听到一段天才体育少女因事故葬送天赋的悲惨故事,结果花茶托了托胸部,有点害羞:“太大了,晃的不舒服……”
“……也是。”
……
“说起来哦,舞小姐。如果我坚持说已经告诉过你运动会的事,然后再串通好身边的人,比如雪枝啦、千奈姐啦,让她们都告诉你我说过这件事,这样的话舞小姐会不会觉得是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做到这份上的话,应该真的会这么觉得。”
“那要是只有我或者小空这么说呢。”
“比较在意的话就多找几个人问问,不在意的话大概就这么过去了。”
“耶…好出挑的答案,我的话就算只有舞小姐或小空这么说也会相信。难道说舞小姐其实比我更冷血吗?!”
“性格差异而已,简单说就是我更偏理性,你更偏感性,没有冷不冷血这么一说。”
“我开玩笑的啦,才不会说你冷血呢,而且这种道理我也懂。”
“这样吗——?那你还挺厉害的——”
“欸嘿…别搓我脑袋啦,我要去洗澡——”
……
校运会的当天仍是工作日,虽更希望在周末举行,谈及原因当然是不会因为请假被扣掉当天的工资。
此事终究有它的两面性,社畜们希望在周末举行以保住一天工资,学生们也希望在工作日举行以冲掉当天的课程,各不对付。
为了请这一天假,舞感到头疼。千奈是舞的直系上司,请假流程途径她这一环自然相当顺利,但还要过了老板的眼才算完事,这也正是头疼所在。
倒不是老板会处处刁难,毕竟之前也同意了舞请假一个月回乡下玩。
可回乡下好歹还能解释成看望父母,现在要去参加朋友学校的运动会又是如何?公司里除去千奈没有人知道舞家里的状况,也自然理解不了此行对她而言就和参加女儿的运动会一样重要。
她也并非不知变通之人,早准备好了几个常见的请假借口准备糊弄,但当请假的流程来到老板这一环的时候,他只叮嘱工作进度别落下太多就行,其他一概不再过问。
“……”
和千奈讲起这件事时,她点点头。公司只需关注员工是否完成分内工作,员工下班后的时间以及个人私事原则上不加以任何干涉,这才是正常的。
总之最后,舞得以按照约定参加花茶的校运会。
……
因为这一天是工作日,千奈、空都无法一同参加,孤零零地来,就现在的舞而言多少算是难得的体验。
等舞赶到学校门口,远远就能看见许多便服的人涌入校内,为了看见自家孩子富有青春活力的一面,一天的工资那真是死得其所。
跟着人流进去,才想起自己是第一次到花茶的学校来,进门是宽阔的广场和升旗台,广场左右两侧各有道路,左侧边上就是教学楼,右侧则能看见图书馆和体育馆。所有人都往左侧的路行进,人流的尽头传来广播喇叭放送的粗糙音乐。
随之而去,来到了露天操场,此时各个班级的运动员分批次入场,所有人都穿着同一套运动服,舞到看台找个为止坐下,即使是眯着眼、伸长脖子也认不出来花茶是沧海的里的哪个粟。
排好队列后便举行开幕式表演活跃气氛。表演中规中矩,能看出来有经过细致排练,只是舞不感冒,和网上看过的表演如出一辙,即便现场欣赏也不觉得有何特殊,光等表演结束,附和着其他人一同鼓掌。
之后各班级解散,不多时,校运会正式开始。
首先进行的是些以趣味性为主的项目,拔河,两人三足,背球接力之类。舞不大爱看,但花茶这是发来信息索要位置,不久后就循着信息找到她身边来。
她穿着开幕式时看见的运动服,不知为何身材显得均衡不少,这身衣服也不见得宽大,反倒正好合身。
舞如是问,花茶也实诚地回答。
“因为有束胸布啦,所以看起来好了一点,但是跟别人比起来还是很明显……”
“这样子跑步的话,还会觉得晃吗?”
“还是会晃,只是没平常那么严重了。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我们班里的王牌哦!”
“顶着减益还能当王牌,都不好说是你太强还是其他人太弱了。”
“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夸我就好啦——”
她们借着比赛内容当话题一直闲聊,待到趣味运动环节结束,花茶也该回到自家队伍的遮阳棚中准备上场。远远看着她绕着跑道边缘回去,遮阳棚下,另一个同样穿着运动服的女生似是在斥责她。看不清神情只见其姿态,隐约能看出像是担心她消失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之类。而花茶也一副乖乖傻傻的样子认错。
从没听她说过朋友的事,舞不时还想她会不会跟同学关系不好,今天看来应当是不必多虑。
其实像她那种性格,与其担心她交不交得到朋友,更该担心的是会不会交到不好的朋友。
即将登场的她们脱下外套,亮出底下更轻便贴身的短装。
本次运动会准备的运动服,似是为了最大程度不干扰选手发挥,设计的贴身且暴露,既能看到腰,也能看到大腿根。对于运动装而言过于节省,但拿运动内衣相比却也能算他用料扎实。
以往都不太注意,尽管她现在缠了束胸布,却仍然难掩丰满,边上不时传来议论,质疑这样身材是否能与别人竞争,亦或者直击青涩男生的心灵,大受震撼。舞极不喜欢后者,直截了当给过眼色,换回暂时清净。
场上又经过了一轮短跑项目,这才终于来到她们的接力赛。
她们站好位置,随着发令枪响起步飞奔,都是普通高中生,短时间的练习下,速度上的硬实力大差不差,接棒技法却相去甚远,传递是否流畅,应该就是她们唯一能影响的变量。
花茶一队表现俱佳,练习成果显著,只是硬实力不足,始终拉不近第二名差距,直到最后一棒由花茶接过,顿时犹如野马奔驰脱缰而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越第二逼近第一,可惜最后毫厘之差错失头名。倘若跑再长两米,局势都恐怕会逆转。
队员们都在终点线两侧,待她冲线便一拥过去,看样子都在为取得的名次感到高兴。
她叉着腰,喘了会儿粗气。随后转过身,望向舞这边,笑着,比了个『耶』的手势。
舞也挥手回应,这么一下表现,似乎是让花茶成了本次活动的人气选手,与她的互动,自然也受到其他人的关注。
没过多久,花茶又溜到了看台来到舞身边,第一件事就是问她刚刚的表现怎么样,实力摆在眼前,舞自是不吝夸奖。难得被这么夸,花茶都有点要飘起来了。
“对了,刚比赛完会渴吧,要不我去给你带瓶饮料?”
“犯不着啦。”花茶摆摆手,“虽说刚比完赛,但其实也才跑了四百米而已,再说我也是喝了水才上来的。”
还记得花茶一共要参加三个项目,接力赛之后是跳高,两个比赛之间相差蛮久,是上午的倒数第二场,剩余的表演赛则安排在下午。
在此期间她便和舞一起在观看,舞对运动一窍不通,花茶则能看出表象之下的东西,在她的讲解下,与舞而言枯燥的比赛也能有几分乐趣在。
途中,花茶注意到来自休息处的视线,然后远远朝那边挥手。
舞便也挥手回应。
和之前一样,等到比赛的前一场花茶才回到队伍里。之前可以说是被团体战拖了后腿,这次来到个人战,一跳成绩便十分出彩,整场过去只逊色于专攻体育的学生,取得第二名。
她在运动方面付出的时间不长,拿到如此成绩相当难得。等到上午的比赛结束,她带舞到学校的食堂吃饭,顺带问她如果运动天赋这么好,经过系统训练应该也会很强才对。
“没想过去试一试吗?”
“不行啦,我问过体育老师,说我大概是这个年龄段的偏中上水平,看起来比大多数人厉害是因为这个学校的体育很弱。而且因为胸太大,很多运动种类都会受影响,虽然也能训练啦…但是应该很难达到一流的水准。”
“这时候是不是比较适合说『热爱的事情就要坚持』之类的话?”
“啊,就是这个,老师也这么跟我说过,但我也没那么喜欢运动啦。”
“那就没办法了。”
聊天的话题告一段落,她们正吃着饭,旁边过道一个人端着盘子走过,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下午的比赛,就算是表演赛,我会尽全力击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