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钥匙打开大门时，迎接我的总是和香。

这小家伙，已经和我一样被真喂得开始有体型膨胀的迹象了，真也很少把它带到店里去走动，所以它的体型一直没能控制下来。

“该给你买个每天限量的猫食机了。”我勾了勾和香的下巴，它马上倒在地上，对我翻出肚皮。

我用力地在它肚子上揉搓，直到静电炸响。

“咕噜……喵嗷。”和香不清不楚地从喉咙里发出怪声。

“你主人呢。”我箍住它开始发腮的脸往下顺，“把你喂得油光水滑的人去哪里了。”

真没有固定的年假，她这种不加盟的个体户花店的开张时间纯看她个人。

“不说，那今天就把你撸到这里。”我拍了拍和香的猫头，它以为我在逗弄它，爪子马上就抬立了起来。

我到厨房去，从冰箱的下层拿了点冰块出来，又在保鲜层里找到了我买来的家庭装可乐。这瓶巨大的两升装可乐挤占了将近五分之一的保鲜层。

对霸占了这么多冰箱空间的可乐，我像那些希望增高的人喝牛奶那样，早上一杯，晚上一杯，睡前一杯地喝它。但并没有用，这瓶可乐就好像我所说的“西西弗斯困境”当中的巨石，就算喝完了，真也会迅速帮我补充上一瓶在冰箱里。

是的，这瓶可乐不是我买的，是真给我买的。她看我喜欢喝碳酸饮料，所以买来给我喝。如果真是住在乡下、子孙满堂的老奶奶，那她的抽屉里一定会随时都塞满糖果。

矛盾的是，她不喜欢我喝冷饮，尤其是在冬天。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在我喝完这一大瓶可乐的时候再重新补充回去呢？甚至在冷冻层里还备着上书“可食”的冰盒。

可能它们并不矛盾，不论是对我喜好的了解，还是对我健康的管控，以及从此出发、延伸而出的，对我行为的纵容，都是真细腻的温情体现。

如果我能感悟到这一点，大概能说明，较之高中时期的我，现在我更像是“人”了吧。

不论如何，这瓶巨大的可乐就像是对我的督促和敲打，春季的季度奖金必须要拿下，给真换一台更大的冰箱才行。

我正想再去逗逗和香，真就从外面回来了。

“友香。”真的耳朵上闪烁着与往常不同的亮光。

她踏出了千万前往陷阱的第一步啊。

尽管只是小心地试探，并未大步向前。她还不敢直接就将奢华的衣服直接套上，而是选择了这个耳饰作为起点。我猜她也嗅到了葵所作为之后的一些不明朗，不过，疑心也只停留在了这一步，她戴上了耳坠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现在所处的立场，又不能装作没看到、不夸她，这就是葵手段高明之处。

“耳坠很漂亮。”我说。

真一脸喜出望外的样子，她的自信心受到我这句话的极大鼓舞。“友香是这么觉得的吗，太好了，我还以为引不起你注意来着。”

“你今天这么早关店吗？”我说，“不会把店半拉着就回来午休吧，那我去看店？”

“不不，我今天没有开店。”真把挎包从肩上取下，“我去联系苗圃的人了。”

“苗圃？”

“嗯，就是集中培育花苗的地方。”真把和香抱了起来。“之前他们说场地紧张，空不出专门的棚子给我。现在预约到了，昨天晚上联系我去场地看看。”

“怎么说。”

“我很满意。”真逆着毛揪弄和香的背。“现代化的大棚，温控和光照系统都可以远程管理。就是有点小贵，不过这点不要友香担心啦，我自己会周转过来。”

“好像以前没听你说过，为什么突然要租大棚。”

“嗯？因为最近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多了。”和香终于受不了真的捉弄，从她的怀里跳了出去。“有花友在论坛上面说，我这里能买到和黑井小姐调的颜色很像的花，一传十十传百这样，来买未完之蓝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你后院不都快种满了吗？”我指着和室外说。

“哪里够呀。”真笑着说，“不止是线下来买的人，网络上也来了很多订单。照这样下去，等供不应求的时候再扩产就来不及了。所以趁后院的存货还够，赶紧租一两个大棚来试试水。况且，我还有其他花想要种在后院里呢。像红杜鹃花和矮牵牛花……”

“而且大棚也比较好控花期吧，如果要把未完之蓝当商品的话。”我说，“现在的未完之蓝一年两开，一次夏天一次冬天，在这两季之外想要见到有点难。”

“友香说的，也是我的考虑点之一。”真说，“还好之前拜托了花梨，她帮我介绍这一家苗圃园林，不然等到开春之后就更预定不到了。”

“她确实经常在让人意想不到的领域活跃着。”合理怀疑花梨是某种渗透型间谍，几乎在每个高新领域以及其衍生行业都有她的身影。

“上次她说要吃海产来着。”真把背箩从置物架上拿出来。“我们也该准备年菜的食材了。”

“这两天？”

“嗯，赶早些。我妈想要到北海道那边去过年。”她说，“本来我是想要留在这里和友香一起过年的，但……友香肯定也要做选择吧。如果友香决定要和我过年，我就不去北海道；反之呢，我就和妈妈一起上去。”

“如果你想——”

“不，不是我怎么想的问题，选择权在友香手里哦？”真说，“但是选择得快点做才行，毕竟离过年都没一周了。”

选择。

那团篝火。

无法规避的巨石。

“我明白了。”我说。“我们从花梨那里回来就决定好。”

“友香是不是认真起来了，说话的语气都跟刚刚不一样。”真调笑了我几句，其实看得出她这几句调笑并没有底气，反而很心虚——如果有自信，就不会说这些嘲弄的话。她蹲在地上，将背筐的竹编盖子打开，往里放了几个塑料袋。“我们明天早点去早市吧。”

和香在旁边走来走去，扒拉着箩筐表示赞同。毕竟每次拿出这个箩筐来时，它总有厨余的边角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