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蒂丝的情绪固然无比复杂纠结,但有一点依然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无论我如何回答她,其实都不是正确答案,而且还同样难以启齿……
恰在此时,远方的战场终于有了大动静,随着一阵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悠长号角声响起,半空中闪过一朵鲜红色的魔法指令烟花,银血军的攻势就此正式展开——行吧,倒是帮我解了围。
首先便是河岸边的上百艘渡船,其上搭乘的轻甲部队已于十多分钟前全部装载完毕。此时随着总攻指令下达,所有的船几乎同时拔锚、收缆、挂帆、落桨,然后漂亮地来了个集体九十度转向,随即分为明显的三波梯次,并拉开了两公里以上的横向阵型,浩浩荡荡地朝着对岸破浪而去。
与此同时,地面部队也动了。
当然,此时的“地面部队”已经所剩无几,说穿了也就只有三辆攻门车及其周围的重装士兵所组成的“攻城部队”而已,更后方的几百名绝对不会前移的弓箭手肯定是不能计算在内的。这样一来,问题就很显而易见了——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对面的防御与反攻重点都将集中在重装小队这边,而龙桥本身的地形又只对防守方有利,看起来就像是银血军白白送给了对方一个绝好的各个击破机会。
不过,连我这种外行都能看出的破绽,那就百分之百不是真的破绽。随着攻城小队的逐步前移,局面开始逐渐变得更加明朗——船阵的渡河速度要远远快于攻城部队的过桥速度,不等第一辆攻门车进入冲锋位置,第一梯次的渡船就将抵达河对岸,并立刻发起登陆攀墙作战——就像我事先估计的那样,这将会大大牵扯分散围墙上的防守力量,从而有效地分担攻城部队承受的压力。
而且这中间还有一个不可能在列阵阶段提前发现的关键细节——前边就说过,卡夫河中游这段河道的形状十分曲折崎岖,水势也分外湍急凶险,原本是可以对渡河部队构成致命影响的;然而等到这些船只真的驶入河中之后,我这才猛地发觉,原来银血军对此早有周全的准备!
只见每条船的船首像上都开始闪烁起了明亮的魔法光华,船身周围则出现了一层肉眼难辨的光罩,舷侧伸出的十支长桨更是分外宽大厚重,而且并未深入水下划动,只是纹丝不动地平铺在水面上,就像是给船身增加了两排稳定翼的感觉……这几点加起来,便使得这些渡船几乎可以完全无视水中的浪潮与漩涡,无比平稳地保持着固定阵型冲向对岸,背后的浪迹全部都是一条直线……
是的,既然是一个高魔架构的世界,战争中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缺少魔法的运用,更何况是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我也是直到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这一点。
渡河部队是这样,其他方向也是这样。
最后方的弓箭手们其实才是最早进入“工作状态”的,早已在军官与鼓手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向对岸发起了一波波远程压制。于是我也马上看出来了,他们手中的“英格兰长弓”其实并无特殊之处,与原位面中一样,其实际有效射程不会超过三百米,真正起作用的是那些两米长的重箭——每一枝箭都进行过特殊的魔法加持(肯定不是我熟悉的那种普通“附魔”),在被射出去之后,它们便会倏地亮起耀眼的橘红色光芒,然后拖着长长的光焰尾迹飞越宽达两公里的河面,最后带着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地砸进对面的防御阵地——没错,不是落,也不是射,只能用“砸”来形容!
隔着上千米远的距离,我都能听到这些重箭坠地时发出的恐怖爆炸声响,然后便在阵地中制造出一大片犹如巨型火焰投石器所形成的狼藉景象……难怪银血军的阵容中连一台正经的投石器都没有,有了这种与初代喀秋莎也相差无几的魔法远程部队,根本就用不着那些笨重不便且效率低下、同时使用寿命还极度堪忧的大家伙。
与河面和后方的热闹场面比起来,龙桥上的攻城部队则显得分外沉寂,只是保持着恒定的速度慢慢向前推进着,就仿佛其他友军的动向完全跟自己无关似的。值得注意的细节当然也有——负责操作攻门车的三十六名全重铠专职士兵并没有开始出力,此时正在推车的只是外围的普通大剑手和斧手,同时塔盾手们的盾牌也全部交由这些人代为背持。很显然,这是一种简明有效的资源优化配置方式,可以最大限度地实现好钢用在刀鞘……哦不,刀刃上的效果。
而在龙桥的左右两侧不远处,一直都有四艘特殊的战船伴随攻城部队的节奏缓缓向前推进,一望可知,它们将用于在正式攻城时进行侧向掩护与压制支援——没错,的确是正儿八经的“战船”,不但长宽比比普通船要大得多,两侧的干舷也明显呈飞剪式的流线型,上甲板中部布置了双桅六帆,船尾的舵台高出甲板一大截,还设有望楼、护板与雉堞,两舷各有四台移动式小型弩炮,船首水面下的部位隐隐显出撞角的形状——我甚至还在主桅杆两旁发现了两根疑似“拍竿”的玩意儿……
不消说,有了这样的四艘水上堡垒护卫,攻城部队哪怕是“孤军作战”,至少也不用担心遇到被人反向包饺子的危险——大不了退到船上直接掉头开溜呗,就地取材的简易攻门车丢了也不至于心疼……
另外还有一点——在每艘战船的船首像后面,都有一个似乎是临时搭建的小平台,此时此刻,八名一看就是魔法师的家伙正站在台上,有的高举法杖有的翻开魔法书,步调一致地低声吟唱着一长段不知名的魔法祷文(主要还是隔太远听不清)……随着他们的施法,只见四色绚丽的光带乍然亮起,并一齐汇聚到最前方的那辆攻门车之上,车身瞬间便被一层宛如实质的“光甲”所笼罩,随即又朝前朝外流动延伸,直至第一梯次的攻城小队全员都披上这种“光甲”……最后,在攻门车的原木撞槌前端,魔法能量凝结成了一枚粗达两米的锋锐光锥,光锥上甚至还缠满了一圈圈噼啪作响的紫色电火花……
行吧,我现在终于彻底懂了,原来这才是本位面魔法师的正确使用方式!也就是以团队的形式集中投入到正面战场上充任无限叠Buff机器。至于个人之间的小规模战斗,反而不是他们的强项。
难怪自从我的实力达到一定的阈值之后,总觉得以往遇到的那些魔法强者都有些不太够看,哪怕是游戏背景设定中的晨风省最强传奇魔法师内洛施内大爷,实际动起手来也跟纸糊的没啥两样……搞了半天,结果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
银血军摆出了如此气势煊赫的进攻架势,看似可以一鼓作气席卷整个战场,然而这边的龙桥镇守军却几乎完全不为所动!他们一边防御躲避着似乎没完没了的魔法箭雨,一边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展开各种相应的反制行动;无论是本身的组织纪律性,还是行动中体现出的熟练度与执行力,都跟我之前对“一群农夫”的刻板想象大相径庭。
显而易见,即便这些人原来的身份的确只是农夫、游民、商贩、矿工和学徒,而且从一开始就被迫在绝对劣势下作战,但是在经过反复几轮血火锤炼的“提纯”之后,剩下的人已经完全适应了战场的气氛与压力,绝对不会轻易崩盘。正所谓“实战才是最好的训练”,这一点在任何位面的战争中都属于普世真理之一。
反过来说,这其实也是银血军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之一。毕竟现实中基本不存在既要又要的好事,既然他们为了尽量减小直接损失而选择了钝刀子割肉的保守策略,那就必然要承受另一种慢性发作的不利后果——对手只要挺过了第一波打击,之后便只会变得越来越难缠,原本预计非常轻松的“最终一战”也大概率会变得出乎意料地艰难。至于这种保守战术与“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一战功成”的激进做法到底哪个更好、哪个的总体性价比更高,恐怕就连阿卡托什大爷都不敢事先给出一个定论。
果然,守军接下来的各种表现很快便证实了我的这些推测。
首先便是对于远程火力压制的具体应对措施。
位于围墙上的一线队伍倒是没啥值得多说的,一来这座临时修建的围墙只有薄薄的一层,围墙顶部能够容纳的人数不多,正巧被箭雨击中的概率本来就不大;二来这些身处第一线的守军人人都配有盾牌,而且箭雨毕竟需要飞越两公里的距离,他们有充分的预警时间提前聚成一个个小团队实施集体防御——就跟斯巴达盾阵差不多。
真正让我大开眼界的还是聚在围墙后方的轮换部队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们的人数最多,导致可供躲避的空间不大,由于围墙遮挡住了一大半视野,目视预警时间又不够充分,军纪更不能允许不听指令一哄而散的行为,所以按理来说,他们原本应该在箭雨的打击下出现重大伤亡,直接崩溃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们的基层指挥官——也就是锐眼鹰旗队的成员们,竟然每一个都是魔武双修的强人!十多名锐眼鹰联手,轻轻松松便制造出了一个可以笼罩所有人的半球形魔法防御结界!虽然这种半透明的能量结界不可能从物理层面将箭雨完全隔绝在外,却能够把箭支上附带的穿透、爆炸、燃烧等属性削弱七八成以上,再加上近两千人的征召军里好歹也有几个野生的物理强者,正好可以在这时充当临时救火队员……
几个因素综合起来,这一波防守真可谓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不但没死几个人,伤者也不算多,而且绝大多数只是血条轻度受损的小伤,完全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战斗——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每个锐眼鹰强者身旁都跟着一名专职的“医疗兵”,他们背上腰上的几个袋子全都装得鼓鼓囊囊!所以别的物资有可能样样短缺,但惟独只有药剂肯定管够——不然这帮乌合之众也撑不到现在。
是的,每个人都有血条。所以千万不能忘了,在世界底层规则的作用之下,本位面的战争死亡率本来就比真正的“中世纪战争”要小得多。
……
其次需要关注的便是守军做出的主动反制。根据敌人类型的不同,又大体分为水上与陆上两处战场。
严格来说,针对水上敌人的反制其实尚未真正展开,只不过反制的架势与战术企图已经基本展现出来了,敌我双方(包括像我这样躲在远处观战的第三方)都能看得分明——围墙完全是沿着河岸边沿修建的,墙根下几乎没有留下半寸可供踏足的空间,河岸本身又要高出现时的河面五六米,而银血军渡船的舷高才不过两米……因此,银血军的轻装部队根本不可能展开一场普通的渡河登陆作战,他们将直接面对一堵实际高度堪堪接近十米的“城墙”!很显然,船上不可能携带这么长的梯子,他们只能从摇晃的甲板上以最原始的叠罗汉方式蚁附攻城……
而在此基础上,守军还嫌防守力度不够,又在河堤下方设置了一道长长的水上“拒马阵”,密密麻麻的尖头木桩完全没有半分空隙,直直地指向河面方向!银血军的渡船只要敢靠近,不说被直接穿成筛子吧,最起码也会被撞散的木桩和船板严重堵塞航道,无法靠拢河岸边上落锚,后续的攀墙作战也就无从谈起了……而一旦渡河部队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窘境,围墙上的守军与后方的弩炮手们绝对不会只在一旁看戏!
不过奇怪的是,面对如此糟糕的形势,船阵却似乎并无半分犹豫,依旧气势满满地直线前进着,一时之间,我也摸不准接下来局面的究竟会怎样发展……
至于陆上部分的反制,其实针对的就只有龙桥上的重装攻城部队。毕竟守方的主要力量确实是由一群原本的非战斗人员所组成的,即便现在已经被磨砺成了基本合格的军人,但硬件条件上依然无法与对手看齐,想要对银血军的弓箭手部队展开对等反制基本属于痴人说梦。
所以具体表现就是,在龙桥的北半截桥面上,防守方早已沿途设置了各种阻滞手段,比如拒马、土坎、铁索、陷阱,以及最简单有效的一种方法——直接对桥面进行挖掘破坏。
实际效果也相当明显。攻城队伍在越过桥面中线之后,推进节奏便一下子降到了龟速,同时由于总体层面的物质条件所限,他们也没有太好的应对手段,只能以最笨的方法逐个清除这些阻碍和陷阱——一斧一斧地劈碎木头拒马、一镐一镐地挖开挡路土坎、消耗第一辆攻门车前方的“电光撞槌”的能量强行冲断阻拦铁索、分出几名全重铠战士对陷阱进行“人工趟雷”……幸好他们出发前还算有所准备,在每一辆车上都搭载了许多泥袋,专门用来填平被破坏的桥面……
就这样,一边无比缓慢地前行,一边还要分心应对拖着魔法尾焰呼啸而来的破甲弩枪——没错,守军方面的弩炮也不是普通货色,它们发射的每一枚四米长儿臂粗的弩枪上同样全都附加了我不知道的强大增幅魔法;一炮射去,只要正面命中,哪怕最精锐的那些全重铠战士也会一声不吭直接倒地,身上的魔法光甲瞬间破碎,血条咣叽一下子见底!至于其他次一等的外围人员,更是只有被穿成糖葫芦这一个下场……
好在同样幸运(或者不幸)的是,弩炮数量不多,弹药存量更是少得可怜,单门弩炮的发射速度也不快,再加上塔盾手在提前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勉强可以挡下弩枪而不死人(重伤肯定是免不了的),战船上的魔法师们也在拼了老命地发动支援拦截,更何况不是每一支弩枪都能命中目标……所以,就以目前的“炮-人”交换比来推算的话,这支部队还是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成功推进到弩炮的射击死角区域,也就是发动撞城冲锋的阵位,同时还能剩下勉强够用的人数——最起码凑满三十六个人推车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随着双方的各类接触逐渐增多,整个战场的全景徐徐拉开了大幕,目前正是高潮之前最胶着最沉闷的“预热”阶段……
时间依旧在不停地推移。
银血军长弓手的覆盖射击与龙桥镇守军的弩炮点杀全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然保持恒定的节奏一刻不停地进行着。估计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等到攻城战正式打响、两军完全纠缠到一起之后,这些远程火力便会立刻失效(除非不顾敌我实行无差别攻击),所以才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窗口继续全力输出。
与此相应的就是,守军的大部分主力仍然待在围墙附近就地展开防御。他们宁愿继续正面硬扛箭雨并因此而不断减员,也要坚持杵在原来的阵位上一步不退,同时还试图保持整体阵型大致完好,倔强的样子怎么看好像都很傻气——然而,真正的战争毕竟不是SLG游戏,盖乌斯也不是那种毫无战阵指挥经验的菜鸟初哥,他肯定比谁都清楚,哪种策略才是当下最合适的。
其实连我都能想到,就以他手下这些“预备役民兵”的整体素质,能够在箭雨中原地维持现有的阵列阵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在这种情况下,“后撤躲避能够减少伤亡”完全就是一种站在上帝视角的想当然而已——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原地抱团结阵防御怎么都比边移动边举盾要保险得多,更何况又不是退下去就完事儿了,等到对方的渡河部队开始攀墙之后,这些士兵不还得重新回到原来的阵地?难道到那时候敌人就会贴心地停止射箭、本方就可以从容地重新布阵了嘛?
好嘛,就为了减少理论上的那一点点损失,不惜让一支训练严重不足的非正规部队冒着彻底崩盘的风险进行来回两次大范围的扯动转移,这是什么样的天才指挥官才能做出的决定?怕不是玩游戏真的玩傻了,以为士兵都是一堆数据代码,只要用鼠标全选框住、再左键点击地图上的不同位置,接下来他们就能完美地按照顺序自动执行“预设战术”了……
基于同样的原因,银血军的重装攻城部队宁可继续承受魔法弩炮的死亡点名,也要坚持向前不断推进,根本没有半点停下来喘口气儿乃至彻底放弃进攻的打算;犹如一只空有锋利爪牙和强大肉身、却怎么也够不着远处的狡猾猎人的绝世凶兽,每前进一步,身上的伤口便会多出一分……
至于水面上的船队……好吧,这个部分总算有了一点“新意”。
是的,当船队前锋距离对岸还剩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时,他们的阵势终于发生了巨大变化——后面两个梯次逐渐减速,慢慢拉平成一列,船上几乎所有的轻甲士兵与闲置水手都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弓箭,开始对守军阵地发起更大规模的高强度压制射击,一片绵延几百米长的“乌云”瞬间便笼罩住了围墙墙头……与此同时,第一梯次的数十条渡船则趁机再次提速,伴随着已经连成一线的咆哮浪潮直直地“撞”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水上拒马阵列……
在这一瞬间中,我竟然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睛,仿佛是不忍心看到接下来集体船毁人亡的惨烈场景……然而,预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等我再次睁眼之际,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也不知道这些渡船的船头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或者笼罩船身的魔法结界有何神妙之处,总之,就像是存在磁力吸附效应一般,每一艘船都轻轻地“贴”在了拒马阵的尖端上,然后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甚至都没有发出明显的撞击声响……
到了这时,防守方终于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当然,原本谁都没有料到就是了)!
情况一目了然——可能是为了防止敌人从缝隙中化整为零溜进来,所以这排拒马阵设置得密不透风,木桩与木桩之间几乎完全紧挨在一起,而且木桩本身的长度也足有三四米……于是,当渡船与拒马阵列突然联结成一个事实上的稳固整体之后,紧密排列的木桩反倒变成了一座优质的天然跳板,进攻一方完全可以借助这排“跳板”从容地展开登陆行动,同时还有足够的空间对攀墙队伍进行预先编组整合,并安排好相应的侧向掩护防御,乃至于组织专门人员对围墙守军发起反向压制攻击!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不必在原先大家认为的摇晃不停的船甲板上进行!尽管这些“跳板”距离墙头仍然还有五六米高,但其实也就是叠个两三层罗汉的事儿,对于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来说完全属于日常基操……
接下来的发展也果然如我所料,几乎是片刻之间,二十几条人肉云梯便已经攀附在了围墙外面,在这同时,攻击方从围墙下发起的各种近距离投射压制也叠加到了水面上正在进行的援护射击当中,压得围墙上的守军几乎抬不起头来(对岸的长弓手部队倒是不出意料地消停下来了)……
守军并没有放弃围墙后撤,在几名锐眼鹰的带领之下,他们正在竭尽全力地抓住每一个可以露头的空隙,拼命朝墙下倾泻手边一切够得着使得上的防卫手段,围墙外也确实不断有士兵从半空中惨叫着跌落——然而很可惜,这点损失完全影响不了总体的攻城势头,每艘船上都有一大堆人正排着队等候上前补位,后方的河面上更是还有两倍数量的备用部队……而在每一条“云梯”的顶端,一水儿的银血军强者们个个身先士卒,挂着一身亮瞎人眼的魔法Buff竞相争作先登……
现在回头再看,毫无疑问,龙桥上依旧在蹒跚前行的那支重装部队才是真正的偏师和诱饵!正是因为一旦放任他们推进到攻击范围,防守方的这条劣质夯土围墙根本挡不住魔法攻门车的恐怖冲撞,弩炮的弹药存量和发射速度也不足以在对方发起进攻之前就将重装部队减员到必要人数以下,所以盖乌斯明知道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也不得不按照对方的意图安排本方的防御部署。
毕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事前的计划方案更非不可更改,要是对这个“诱饵”不够重视,对方完全可以顺势将偏师变为主力——只要围墙一被攻破,几十号重装士兵顷刻间便能从被点名的活靶子摇身变成一台最狂暴的战场绞肉机,连“轻装”都算不上的龙桥镇征召兵们再有数量优势也只有被人家单方面平推的份儿,那样的话守军便彻底无力回天了……所以说到底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盖乌斯当然宁可让船上的那些轻装部队越墙侵入,也绝不允许围墙被正面击破!毕竟前者还有周旋的空间和筹码,比如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同对方展开“巷战”啥的……
然而不管如何,如果继续照这样子发展下去的话,也许破城的时刻会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早来临……
我不由得感到有些紧张,同时也隐隐生起了一股跃跃欲试的心情,便立刻扭头朝茱蒂丝看去。
这姑娘却好像在发呆,并没有马上注意到我的目光,我只好直接开口询问。
——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吧?斯泰因女士,我可以出场了吗?
她这才似乎回过神来,先是仔细扫视了一遍整个战场态势,然后慢慢回了一句。
——不,还是再等等。
我完全不明白,她到底还要等什么。我俩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战场起码还有好几里路,要是再耽搁一会儿,说不定不等我赶过去局势就会彻底崩盘,接下来必然处处都是小规模的战斗,我又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放手大开杀戒吗?要说我一点儿都不忌惮天上那些大佬的想法——尤其是归属于“正义阵营”的那几位圣灵的想法,那当然是假话,到时候不但“救世主”当不成,反倒会给我自己惹来一身骚……
——还要等什么?现在的局势你又不是看不见,最起码得赶紧把那些攻门车毁掉——我可以保证尽量不伤人,也不暴露身份,这总可以吧?
——不行!绝对不行!霍……薇,薇娥丽卡,真的,你就听我一次,好吗?至少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害你,接下来殿下还要靠你才能获得完全的拯救,难道不是吗?
这……理论上而言,这话倒是没错,问题是逻辑上它讲不通啊!最开始的时候难道不是你自己主动提议要留下来帮忙的吗?现在反倒搁这儿推三阻四,而且还不告诉我理由……所以说,为什么你们这些大小姐每次都要把我蒙在鼓里啊!
正当我打算不顾茱蒂丝的反对单方面断然采取行动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情况真的发生了——最夸张的是,任我事前再怎么开动自己的小脑筋都绝对没法猜到,这个“意外”竟然是如此地具有空前的爆炸性与震撼性!
是的,仿佛是某个久已远去的群体噩梦再次重回人间,在几乎看不见的南方天际线尽头,突然出现了一片似曾相识的漆黑阴影!
不等我仔细检索自己的深层记忆,这片阴影便以跨越时空般的失真速率瞬间直抵战场上空(尽管这肯定是一种感官错觉),然后悬停,转向,“预热”……十秒钟之后,仿佛是魔族位面的某一片熔岩地形被整体搬移到了云层之上,然后从中倾倒出一条没有尽头的炽焰长河……刹那之间,这条宛如幻梦般的永燃之河便携着无穷无量的光和热无声无息地当头坠落,转眼便完全覆写了下方的真正河流……连同龙桥在内,龙桥镇正南方向这片长宽均达两公里的广阔河面就此化为真正的炙焱地狱,其内的所有生灵顷刻间彻底烟消云散!
……
我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瞪视着远方的岩浆之海,浑身止不住地打着颤——谁能想到,只是一个对于整个星球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的“小场面”而已,这位自从开局登场后就再也没有露过一脸的绝对至尊大物竟然有这个闲心千里驾临,并且亲自实施对区区数千名蝼蚁的直接超度!你的位格呢?排面呢?矜持呢?总之,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你他妈就打算以这样的弱智方式开始你的“吞噬位面之旅”?!
没错,能够毫无顾忌地在人类世界中一次性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杀业,除了奥总之外,本位面几乎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生物具备与之相当的“资格”和实力!区区龙裔的“不卸之力”,在祂面前连一点萤火都算不上(虽然奥总展示出来的能级强度似乎还并不足以真正做到“吞噬位面”),就这还想推倒人家并且“拯救世界”?不如赶紧洗洗睡先……
唉,得亏小鱼姐突然生了反骨,因此也算是无心之下拯救了历代的所有龙裔小姐姐,不然的话,她们当年绝逼只有一个接一个排队去送的下场!哪儿还有可能享受到有生之年里都跟绝世美女大前辈一起无忧无虑地天天滚床单,最后获得圆满幸终的第二次人生嗷……
那么,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这个独一无二且绝对无法回头的“末代龙裔”,以后又该如何安排我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一想到这里,我的脑子便在一瞬间再次绞成了一滩色泽难辨的烂泥,而且有可能连同心肝脾肺肾一起变得稀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