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些了,都已經不重要了………絲蘿,把萬法之劍給我。”
才人理直氣壯的朝絲蘿伸出手要求,這讓後者發自內心的無言。
“唉,我或許不配擁有它,但你就配嗎?”
聽此,才人的表情劇烈的扭曲,他不再隱藏內心真正的情感,即使知道接下的話語有多麼傷人也一樣。
“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我不知道妳到底是怎麼樣才能夠打倒那個怪物的,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把那該死的劍徹底毀掉!”
在絲蘿驚訝的目光下,才人嘶吼出隱藏在他內心中真正的想法。
“我不懂,明明妳好不容易復仇成功了,明明都完成我哪怕付出一切都絕對不可能達成的壯舉了!明明我都這麼發自內心的佩服妳了!”
魔法史萊姆,人力所不及的天災。
眼前之人竟然敢獨自一人去挑戰,甚至戰勝之。
他發自內心的折服,但也同等的無法理解,感到憎恨。
兩人的差距已成公認的事實、無法親自報仇的那份遺憾,在那之上,他不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是………
“妳為甚麼還能毫無芥蒂的揮舞著殺掉自己爸媽的殺人兵器!
看著那把破劍,妳就不憤怒嗎?!
開甚麼玩笑?!
妳這沒人性的,揮舞著弒親凶器的畜生!”
“才人!不要再說了!”
咚祺少有的對自己的哥哥怒吼。
她知道哥哥是很感性的人,但也從未想過他會抱有如此情感。
她想衝過去讓他閉嘴,按著他的頭逼他和絲蘿道歉。
但施展結界和封魔術法,也受其約束的她一時之間無法離開原地,也無法施展魔法加以阻止。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才人毫無顧忌地宣洩情感。
武器只是工具,意義與罪孽都是由人們所賦予,其本身並無錯誤。
但遠至詩文,近至刀劍。
賦予無機質之物抽象化的概念,此乃人之常情。
但這樣的話語,對於他們這些喪親之人來說實在是太過沒有道理、殘酷、尖銳,而傷人的指責。
才人自己也知道這話是真的很過分,所以一開始絲蘿詢問才選擇沉默。
但事已至此,隨便吧,他不想再留甚麼情面了。
才人那發自內心的哀號和怒火,讓會場雀躍的氛圍為之靜默。
當然,才人的悲傷並不是能當眾如此羞辱劍道………羞辱絲蘿的理由。
但那份真切的喪親之痛的壓抑,實在不適合在繼續喧囂下去。
另外,大家無法想像,為了給家人報仇而捨命獨自一人去挑戰魔法史萊姆的絲蘿聽到後會有甚麼感想。
各種意義上都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而最有資格發言的當事人則…………
“…………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想殺掉一個人呢”
暴怒,唯有此詞能形容絲蘿此刻的心情。
從未有人見過她如此神情,那烈火般的滔天怒意和凜冽漆黑的深邃殺意。
那七彩的魔力,宛如想將眼前之人撕裂般,輕易突破了魔力封印的枷鎖,盛大而狂烈的爆發。
那壓倒性的,讓在場的無數劍士也為之心驚的可怕力量。
她以難以看清的驚人速度舞動雙手。
扭斷手腕,扯斷舌頭,挖出眼球,直擊心臟。
殘酷又暴力至極的,純粹宣洩內心怒火的血腥招式,若不是術法使才人安然無恙,這將會是難以目視的血腥畫面。
輪迴已盡,涅槃即將到來,只剩最後一條命的才人沒有因而畏懼,反倒露出扭曲的神情繼續咆哮。
“哈哈,沒想到妳還能露出這種表情阿。
但我不會承認,我絕對不會承認!
生命、尊嚴、親人,我明明都付出一切了,為甚麼卻還是遠遠不如妳這個沒人性的畜生!
妳沒有資格繼承生之道館,妳沒有資格繼續握劍!
在我勝利後,我不但會毀掉那把破神劍,我還會讓妳這輩子都不能再握劍!
我要,我要徹底摧毀妳的劍道!”
將內心所壓抑的怒火盡數發洩,才人憤恨的瞪向絲蘿。
然而那份激昂卻在霎那間歇止,宛如身處高聳的雪山,被狂烈的暴雪所吹熄。
因為絲蘿露出了他從未在任何人身上看過的神情。
那是甚麼樣的表情呢?
沒有憤怒、沒有情感。
宛如真的化身為劍一般,無機質、銳利,純粹,能排除一切敵人的冷冽鋒芒。
讓人渾身僵硬的冰冷和恐懼充斥全身。
光是被這樣漠然地注視,才人就能驚恐的感覺到自己被一分為二的可怕錯覺。
“後生可畏阿”
會長輕輕靠在椅背上,發自內心的如此感慨。因為過往的經歷讓她大概猜到,接下來將會發生何等驚人之事。
絲蘿方才那彷彿能摧毀一切的狂躁魔力突兀的消失。
不知不覺,萬法之劍已握於她的手中。
那所向披靡的神劍,在哲學斷劍的壓制下看似沒有往日的光彩……但此刻卻散發出在場所有人都能清晰感覺到的驚人威壓。
而意識到想看到的事物即將以最糟糕的形式展現出來的咚祺。
她爆發全部魔力,耗盡所有的力量、甚至燃燒靈魂作為燃料。
將哲學斷劍、亡靈、輪迴涅槃之力等所做的一切準備,在短時間內盡數濃縮在才人身上。
絲蘿沒有在意,只是靜靜地舉起萬法之劍………..然後漠然的揮出斬擊。
簡單而純粹的動作,但這一劍,濃縮了她的一切,堪稱其劍道之極意。
霎那間,世界為之靜默。
哲學斷劍,劍士的死敵,為甚麼會有這種武器的存在呢,宛如世界本身在否定他們的道路一般。
而今天,那否定他們所求之物的潔白結界,連同無堅不摧的神劍一同被銳利的劍芒一分為二。
擂台、天花板、防禦魔法、世界的排斥、過往的神話,一切的一切,皆為之斬斷。
宛如這裡本就空無一物般俐落。
哲學斷劍與其結界被摧毀後所散發的淡淡螢光,在湛藍天空的映射下,更是為這一切增添了崇高的神聖感。
對於在場的劍客來說,這是什麼樣的震撼呢,這是何等光景呢?
毫無疑問,這斬斷一切的驚人一劍,將會永遠的刻在許多人心中。
而在表面因為魔法之間的衝突崎嶇不平,還被斬成兩半的破爛擂台上。
絲蘿的斬擊毀滅了才人身上一切加護,甚至他整個身體也被砍成兩截,
然而,由於咚祺的拼命,才人奇跡般的沒有當場死亡,但也離圓寂也只剩最後一小段距離。
見此,絲蘿漠然地走向才人,準備補上最後一擊。
“絲蘿姊,求求妳住手!”
因為那一劍從拘束中被解放的咚祺哭泣著從背後緊緊的抱住絲蘿。
沒有理會,因為沒有威脅,也不礙事,繼續向前邁步即可。
若咚祺想抽刀阻止,此刻的絲蘿會毫不猶豫地將她一刀斃命。
但咚祺沒有這麼做,甚至沒有任何敵意,只是用最為真誠而悲傷的情感哭訴。
“拜託妳了………絲蘿姊。
我知道是我們對不起妳,我知道哥哥難咎其辭,但,但………!
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啊………”
“……………”
聽此,絲蘿停下腳步,瀏海下的陰影,讓所有人都無法看清其神情。
良久,她冷淡開口。
“下不為例,不要再讓我看到他,不論如何。”
這是作為決鬥勝者的絕對命令。
如果才人僥倖的被救活。
屆時,一旦絲蘿再看到才人,不論時間,不論場合,只要還在這個地區,她都有權利毫不猶豫地在霎那間將其斬殺。
受到所有人見證的命令。
聽罷,咚祺默默點頭,只要命還在就好,如此足以。
另外,她知道自己和絲蘿的緣分已盡,在這之後,倘若兩人因緣重逢,也絕對無法重回過往了。
但她並不後悔,她絕無可能眼睜睜看著親人被斬殺。
在才人開始準備計畫後。
無比深刻的親情、對劍道的堅持、強烈的憧憬、和從未說出口的愛情,一切情感的衝突始終讓她無比煎熬。
而眼下的一切更是讓她發自內心的感到悲傷。
然而,那被才人所畏懼的,她始終隱藏的那一面卻又感到興喜欲狂。
因為她看到了一直想看到的事物,可以說是超出預期的震撼而美麗。
更甚,眼前憧憬、喜愛的她竟然願意滿足自己的任性。
咚祺認為這樣的自己,已無所求,也沒有資格再要求甚麼。
所以,她留下了最後的辭別之語。
“謝謝妳,絲蘿姊………對不起”
絲蘿沒有回應,只是手持萬法之劍頭也不回的緩緩離去。
那陰冷的銳氣讓所有人都為之噤聲,更不敢靠近之。
…………唯有兩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