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綻放:革命的宴會
生活沒有戲劇,意外突然而至。
「梢 歐托穆尼公爵閣下,我要與您解除婚約!」
古代宮廷劇經典的退婚大戲,突然就在眼前上演。
通常男配角都是該國二三四五王子,配上一個超強魔法天賦平民、低階貴族,被退婚對象是公侯伯爵千金俗稱惡役千金等等之流,花帆看多了小說大致上能猜想到接下來劇情。
如果是傳統就是惡役千金被退婚流放,異世界轉生就是惡役千金反擊,可能又出現一個大公、太子之類的挺身而出,諸如此類越來越複雜的打臉劇情。
「公爵閣下,您在這裡。」
一聲呼喚,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一大群男男女女井然有序地順著河岸、順著街道、順著森林傾巢而出,掛著虛假的笑容陪笑將目標人物包圍,也不知道是哪位開口就是一個退婚宣言。
「……退婚?」
不過,現在退婚對象是她的梢前輩,無論在這場戲劇中她的身分為何,花帆只有一個想法──
保護我方梢前輩。梢還滿頭問號,花帆已經上前,雖然身高差擋不住梢前輩,但是扯開披風擴大防守範圍虛張聲勢,這炸毛小兔子還是挺在行的。
「沒事的,梢前輩那麼有魅力,我有對手也是很正常,但我沒想到……這對手也太多了!」
對手很多,滿山滿海看不見尾端的包圍網,花帆深知梢充滿著魅力,她的對手絕對是繞著整座中央大陸陵庫萊好幾圈。
「你很不安吧,沒事,我會保護梢公主殿下的。有什麼問題就衝著我來吧!」
這退婚的層次一下就變得場面悲壯。
「我什麼都還沒說呢……」
苦笑,但梢打從心底高興,被放在心上珍視的感覺讓人溫暖。
雖然這樣很好,但退婚這回事可不能當作沒聽到,要是讓花帆誤會了,這個誤會就是對她與她的告白和心意,給予狠狠的踐踏與褻瀆。
「花帆さん,沒有退婚這回事。」從後面將花帆摟在懷裡,「從沒有人也沒人有資格給我訂下婚約,我也不會隨便答應這種事,也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
「梢 歐托穆尼,我已經有了真愛了!」首先站出來的是一號選手,鄰國霸道王子:「就是這位普通男爵千金,她善良連小花也不會踩踏,不像你惡毒、你無恥,你、你很強……」
梢輕飄飄瞥過一眼,散發的氣場把地面震碎,鄰國王子與普通男爵千金嚇得後退,連路邊小花都給踏扁了。
「梢 歐托穆尼,你不要再打擾我了,你再怎麼糾纏我也不會與你結──」再來站出來的是二號選手,不知道哪裡來的侯爵公子被撲面而來的殺氣嚇得唱出世界男高音,「咦!」
「啊被拋棄的美麗女士,我可以──」又來一位三號選手,趁被退婚心靈脆弱趁虛而入擄獲芳心作戰,實則是某國低調隱忍太子之類的,被正前方急速粉碎的地面嚇得腿軟,「告、告退了~」
「花帆さん,沒、沒有退婚這回事……他們是誰我都不認識,就算真的有什麼婚約,我也從未答應過……真的。」
心虛,不確定了。被接二連三的人退婚,一個可以說是正常,但有第二個、第三個的人排隊退婚,就像一場鬧劇,但說得再多像是越描越黑,造謠很容易、闢謠卻很難。梢只在乎花帆的想法,現在卻被打亂了陣腳,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梢前輩真渣,最差勁了你這個渣女。本以為會看到花帆憤怒的指控,視線向下就與花帆朝上向後瞧的閃亮亮無辜眼神四目相接,「嗯,我相信喔。」
「你相信我嗎?」梢無知無覺下瞧得入迷,也是,花帆就是對她如此信任十足,「謝、謝謝。」
本來還想解釋,但再多的解釋都在這句我相信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相信嗎?」
「嗯相信喔!」
真不可思議,因著她迷茫,也因著她豁然開朗,一舉一動都為她牽動,花帆簡單的承諾就能讓她冷靜下來,但她不討厭這樣被人上了枷鎖、束縛的感覺。
「嗯我相信喔。」花帆難以置信的反而是,「不可能會有人對那麼棒的梢前輩退婚!」
原來是這樣嗎?這不也挺好的。
「你把我看得太好了。」
「梢前輩就值得這麼好,我的梢前輩值得。」
真誠直白的言語,無論何時都如此打動人心。這正是看似弱小的花帆所擁有的,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吧。
喂喂喂,明明還在退婚怎麼就開始兩人世界了?
這兔崽哪來的?沒聽說歐托穆尼旁邊會有這兔崽。
不對,這是南瓜吧?
你蠢啊,我們沒有植物型態,那隻一定是兔崽,我的眼睛是族中最好的,跟你打包票肯定是兔崽。
管她是兔崽還是南瓜,我早說過解除婚約戲碼是愚蠢的行為,演不下去了!
喂喂你忘記大人的命令是要拖延時間把歐托穆尼引開。
唉你忘記了,歐托穆尼在那啊,時間呢?
被引開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啊完成魔獸王大人的命令了。
對吧,是魔獸就直接開戰!
「殺!」
揭竿而起,轟地遠方傳來了爆炸,注意到方向,緋紅色的城堡被沖天火光映照得鮮紅,如同血流一般的地獄景象。
耳邊傳來驚聲尖叫與人民逃難的悲嘆,烈火燃燒的煙硝充斥鼻尖,花帆眼前像是飄過了什麼畫面,一時之間看不清、抓不住。
忽地只見披著人皮的退婚群眾顯露的是代表魔獸的藍皮膚,以為是人類,實際上竟是一大群魔獸偽裝而成,隨著偽裝解除,更多的魔獸從河流、從樹林,四面八方排山倒樹而來,將花帆與梢團團包圍。
花帆連忙召喚劍鏟對準魔獸,「……梢前輩,我、我會保護你的!」
「啊啦~真是糟糕的情況呢。」梢為了進宮什麼都沒帶,將魔法袍換掉基本上是毫無準備的狀態。
無奈之下,只好往後面踹一腳,把後方偷襲的,人身長三四倍高大的魔獸一舉踢飛,那一腳突破後方包圍網打開一個缺口,梢順手搶走魔獸手中幾百噸重的流星錘,在地上砸出一個坑洞後,就往周遭揮舞橫掃千軍。
不論幾次都會看得入迷,「梢前輩好強!」
我、我可以嗎?花帆想,看著梢輕輕鬆鬆揮舞著幾百噸的武器將敵人一個又一個打倒,她懷疑自己,也害怕著,她害怕梢的失望,懷疑自己是否有與之並肩作戰的能力,以為自己成長了卻還在原地踏步。
顫抖,周遭人民的悲鳴讓她不自覺地顫抖,她又想起那個夜晚,那個殘陽映照下的燃燒村莊,她以為她克服當初戰鬥的恐懼。
地震,她以為是地震,實際上雙腳仍然在顫抖。
原來恐懼從不會習慣。
好冷。一滴兩滴,一場大雨淋了下來,下大雨掀起的霧靄朦朧間她好像看見了什麼,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是一隻兔子,兔子跳了過去。
「花帆さん……在害怕嗎?」
肩膀被搭著,是梢。
「對、對不起,我好沒用。」
「沒事,那只是代表花帆さん很善良,我也會害怕跟恐懼。害怕恐懼會使我們認清自己的弱點、更有同情心,溫柔卻也使我們更堅強。」梢抹乾花帆眼角流下的淚水。
「梢前輩……」花帆握緊劍,「我也要戰鬥,如果不戰鬥,大家就會受到更深的傷害。」
「花帆さん你可以的,明明不擅長體力活動可是卻努力克服過來了。只要照平常鍛鍊得來就好。鍛鍊時就當作是上戰場,上戰場就當作是平常鍛鍊。然後我也會跟你並肩作戰。」
「我、我明白了。」
是啊,她不是一個人。如果一起的話,跟梢前輩一起的話,她就能更加努力。
不能理解的情況。
又是一個滿月、又是夏日季,每到這個季節、這種天氣、這一天,沙耶香就本能的不適,眼皮一直在不自然的震顫。
她壓著眼睛,直覺,直覺會有大事發生。
當聖騎士長沙知帶著一群沒見過的騎士奔進王座之間時,喊著「魔獸進攻了!」呈現防禦的態勢,乍看之下是護駕。但沙耶香的心跳越來越快,僅僅只有不祥的預感越演越烈。
「沙知團長……魔獸怎麼會進宮,您的部屬應該是正確的,不可能那麼快就殺進王城。」
「是啊,部屬是沒有問題的。」沙知偏過頭,騎士們整齊劃一的抽出腰際長劍或是提起長槍,擺出架式,一瞬間就將在場眾人架在刀劍上。
「一直以來都沒有問題。呀~沙耶香騎士,黑色的騎士禮服也很適合你呢,跟綴理的禮服是一套的呢。」
背叛,沙耶香只能想到這個詞。「……為什麼?」不知不覺就就往前走,眼前飄過一層輕紗,出現純黑色的手套,是綴理,她被綴理攔下。
「綴理大人?」
「討厭的味道。」
引燃的烈火、燃燒的灰燼,背後掩蓋不住的是血腥與悲傷的味道。
「沙知又想拋棄了嗎?」綴理難得的表情中出現了憤怒,「為什麼呢?明明在這裡那麼開心。」
「我們的目的從來就不一樣,綴理你怎麼會說是拋棄呢?」沙知擺弄著短劍,對於綴理的天真忍不住笑了,「是啊,悠閒的生活、訓練,一無所知的生活下去,千年過去了,你要的生活也貫徹到底了吧。」
「當然,我有沙耶,跟梢還有慈不會吵架了,跟花帆好好的玩耍。還有寶箱瑠璃給我釣魚,然後我有沙耶,沙耶會做給我吃。」
「在人類世界,你過得很好呢。不過還是太天真了,忘記自己的身分。」沙知說。
「哎呀,一個一個都是一副被背叛受傷的神情。雖然我明白,但不能理解。綴理應該也是如此吧?」沙知擺弄著短劍,「你知道的,我不是人類。」
「嗯你是精靈族,但、但是──」
「明明過得那麼開心,為什麼又要背叛,你想說這個嗎?」
忽略綴理變得陰沉的神情,從沙知的背後緩緩伸展出透明的羽翼,「我沒有背叛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僅遵守心中的信仰,為之全力以赴罷了。」
周遭的士兵脫去偽裝,顯露出魔獸可怖猙獰的臉孔。
「你知道的,人與人之間情感尚不能共同更何況是種族,種族可不是一個名詞,而是實實在在從外表內涵社會經濟政治文化完全不一樣的族群。而你綴理看起來一副人類的樣子,但我知道喔,總有一天也會背叛你身邊的人──」
「我不會背叛沙耶!」綴理輕輕拉住沙耶香的袖子,「沙耶,我……我、我不會背叛你。」
「綴理大人……沒事的,我相信你。」
「沙耶……你、你……你也認為我是在無理取鬧,是錯誤的嗎?」
「唉?」
你看我,我看你的。那張美麗的,宛如精靈般美麗的女子難得地露出苦惱的神情。
綴理一直以來都不是很好理解,看起來總是神祕莫測地發呆,好似在思考著什麼,也好像沒有在思考什麼,有的時候,沙耶香也不能完全理解,但她很清楚知道,這雙總是藏於手套之下的雙手,是害怕的、是顫抖的,旁人察覺不出、沒有任何變化的神情,她能看到微微蹙緊的眉頭是不安的。
沙耶香回握著那雙修長的手,「怎麼會這麼想?」
「沙知、沙知一直被認為是正確的,總是做正確的決定、做對大家好的事情,大家因此都很感激她,我明白的。而我是錯誤的,錯誤的存在,錯誤的,不應該存在的……」
泰坦族的小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