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曼汀,你和这两位熟吗?”
和她说话的间隙,我顺便按照规则向桌子中间丢了最低限度的筹码。同样的,克莱曼汀也一边整理那些筹码一边和我搭着话:
“熟?呵,怎么可能,谁会和这种垃圾一样的蠢货熟?我告诉你亲爱的,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不可能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更别提像现在这样亲自做什么荷官了,我平时可忙着呢。”
“臭女人你别太得寸进尺!”这一次,看起来压抑了很久的威廉终于没忍住,他极其用力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别以为我特么怕你!这儿其他的孬种害怕你,但我和他们不一样,你再不把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我和你没完!”
“呵,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出意外,克莱曼汀一点都没有退让地骂了回去,“我在这地方待了多少年,要不是我偶尔听过有人提起你的破名字,就凭你这种死了都没人关心的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克莱曼汀这一骂回去,矛盾的引线唰~一下就被彻底点着,威廉眼看着就要冲上来用拳头解决问题,他身边的麦尔斯根本拉不住体型优势的威廉。
但克莱曼汀仍然松松散散地坐着没有一点慌乱,她看到威廉的动作后反而讥讽的笑了。
“都给我停一停。”
我语气很平淡的这么说到,虽说我本想用比较严厉的气势压住他们,可现在我真的做不到这一点。生气或者害怕之类的情绪仿佛彻底从我心里消失了,我现在说话完全是同一副语气,表情大概也没怎么变过。
不过么,声音的大小从来不是说服别人的关键。要想让那些情绪激动的人听话,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威胁,一个权威且有力的威胁。
在正常的社会里,那种东西一般是法律法规,而在这里,我所能依靠的东西就是我身上那把来自未来的枪。
当然效果也很明显,当我把枪拿出来拍在桌子上的时候,那两个已经要打起来的人第一时间停下了下来。威廉暂且不说,在这儿势力不小的克莱曼汀也收起了她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不过更值得关注的是我们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刚刚不少藏在后面的人都已经拔出了身上的枪,他们基本是克莱曼汀的人,威廉如果再多靠近她一步,也许就要被射成筛子了。
被那么多把枪指着,他的下场绝对比早就无人问津的鲍勃还惨。
“我们继续吧,”抬手示意克莱曼汀继续她在牌局里的职责,我把自己的目标转向了情绪很稳定的麦尔斯,“麦尔斯你呢?你和克莱曼汀熟悉吗?”
“不,女士,我们只见过一两次。”
“那不是很奇怪了么?”又一次加注了筹码,只不过这一次我把最低数额提高了两倍,“威廉不是说你们经常在这儿玩吗?克莱曼汀是这儿的老主顾了,按理说你们不该互不相识才对。”
麦尔斯刚张开嘴准备说点什么,可他身边的威廉又一次没礼貌的抢断了话语权:“那又怎么样!谁规定我们必须认识这臭女人!?”
“安静点,我没在和你说话,”轻轻敲着桌子,我的视线只放在麦尔斯的身上,“如果你们不能保持安静配合我的问题,那我不介意使用更强硬的方式,谢谢。”
威胁很有效,就算是威廉也立马闭上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话语权重新回到了麦尔斯手上。
“很抱歉,这我的确不清楚,也许是我们正好都没注意到对方吧。”
“那和我说说那么平时都玩些什么吧,”摸着手里的筹码,我只用余光撇了一眼目前底池里的数额,“总不会只玩德州这一种东西吧?”
“当然不,”和我说着话的同时,麦尔斯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着,“我们什么都玩,还有其他问题吗?女士?”
“什么都玩?那真是太好了,”放下手里的纸牌和筹码,我用手指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用想就知道的极其僵硬的微笑,
“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关于这儿的游戏规则,烦请两位详细和我聊一聊好吗?当然,我们边玩边聊,至少在这个项目上我多少有一点经验。”
不过说是经验,其实严格来说根本算不上,我只是刚刚好知道德州扑克该怎么玩。要说其中的技巧和注意事项,那我自然是一窍不通。
毕竟我的牌运一直很差,我会对这方面有那么点了解,也全靠以前某个朋友的耳濡目染。如果让他来玩的话,说不定很容易就能赢到最后。
但也不一定,我印象中他只是在电脑里玩各种牌类游戏,在这种和现实几乎没差的实感游戏里,谁知道究竟会怎么样呢。
“骨牌玩吗?”我首先提起了一个我一直搞不太懂的东西。
“当然,我和威廉都很喜欢骨牌。”
“那请问多少分算赢呢?”
“女士,当然是满一百分算赢,这是在哪里都通用的规则。”
“几倍得分?”
“5倍。”
“把牌横置会怎么样?”
“翻倍,但要看具体情况,有时会设定更高。”
“这周的利率是多少?”
“什么?”
“利率,”我抓起几枚筹码向麦尔斯展示着,“这周内筹码兑换比率基本没变,那么利率是多少?”
本轮德州的进程在我问了那句话后停滞了起来,对答如流的麦尔斯忽然卡壳了。
作为荷官的克莱曼汀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她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我顺势给她了一个简单的眼神,但她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可就未从得知了。
“看来两位资金很充裕嘛,都不需要关心这种穷人才在乎的东西。”
“哼!你知道就好!什么破利率,死穷鬼才在乎那些玩意!”明明是我特意给他们下场的台阶,可威廉似乎有点太不懂事了,居然还揪着我的话不放了:
“我告诉你,本大爷玩牌从来不管什么利率和赔率,咱有的是钱你懂吗?我平时都是直接和金子打交道,金子!懂吗!”
“嗯嗯,这样啊,”我放下了手上那些筹码,至于早就被我扔在一边的纸牌,唉,这场游戏都已经要结束了,它们怎样都无所谓了,
“最后一个问题,最近金价如何?不用太具体,告诉我一个范围就行。”
虽说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特别他刚刚还说自己在做黄金方面的生意,如果那是真的,他应该立马就能回答上来才对。
但很可惜,某人突然变成了哑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包括威廉隔壁的麦尔斯,他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似乎我问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
看着他们那副样子,我稍微给了点提示:“我记得是2000一蛊司,对吗?”
“对!没错!”听到我说的数字,刚刚一直哑了的威廉突然蹦了起来,“我刚一下子没想起来,是2000一蛊司没错!”
“啊,抱歉,我记错了,”假装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把放在桌边的枪摸回了手心,“那是你们这很多年之后的价格,这里不用黄金做交易,你们根本没怎么来过这儿吧?”
“胡说八道!”威廉大声地吼了起来,可他越是这样,越显得自己心虚,“一直叨叨个没完没了,你到底是来玩牌还是干嘛的!就算你说的对那又怎么样?这最后一轮了,你到底跟还是不跟!”
差不多被遗忘了的德州总算是有人提了一句,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公共池里的牌已经放满,最后一轮加注也轮到我了。
按照游戏规则,接下来就是比拼各自牌面大小的时候了,我们谁都没有弃牌,底池里已经积攒了数额不小的筹码,赢家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不过么,这场游戏现在到头了,谁都不会是获胜者。持续进行着的纸牌游戏根本没有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带我去见你们老大,”说着某些影片里才会出现的台词,我手里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脸色很难看的威廉,
“说你们也太不专业了,从开始到现在你往楼上看了多少次?要我告诉你准确的数字吗?让你们过来的人就在上面吧?”
“好的,我明白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麦尔斯忽然按着威廉的肩膀站了起来,他明明是在和我说话,但眼睛却始终看着楼上的某个方向,
“请跟我来吧,女士,我们去上面详谈。有笔生意需要和您当面聊聊,请原谅我们无礼的试探。”
就这样,麦尔斯拖着一动不动的威廉朝着人群走去,那些围观群众看到他过来一下子全都散开,顺便还给我留下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过道。
而我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跟上去就行了,真正的任务目前看来要去二楼才能知道。
至于克莱曼汀,她当然没有就这么简单的放我离开,甚至她抢先我一步走上了去二楼的楼梯。但相比于这个,更让我关心的是正悄悄跟在我身后的某个人,他像是终于不打算旁观下去了。
“怎么?不继续睡了?”上楼的途中,我趁着这会儿和他聊着,“既然醒了,那我有些事情要问你,这会儿方便吗?”
“待会儿吧,先把眼前的事做完。”
闲聊到此为止,上楼的楼梯很短,根本没有给我们多说话的时间。二楼和下面最大最直观的区别就是人少,上来后除了紧闭起来的房间外一个人也没看到。
虽然我是很清楚这些房间的用处,但在路过其中一扇门的时候我看到了克莱曼汀的名字。大概是这酒馆里比较有势力的人才能拥有自己的房间吧,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跟着带路的麦尔斯,我们很快来到了一扇半打开的门前。麦尔斯和克莱曼汀他们率先走了进去,就在我也准备跟上的那一刻,跟在我身后的“他”突然拉住了我的衣服。
下一刻,他冲进房门的同时把我往后推了一把,大的不正常的推力让我又体验了一次贴地滑行,直到我的后背和墙壁接触发出沉闷的响声,伴随着挤压式的疼我才终于从那股推力下脱身了。
重新可以控制身体动起来后,“他”把我推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还历历在目——“躲起来。”尽管我暂时一头雾水,但我还是第一时间拖动身子朝离我最近的柱子那边走着。
差不多是我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吧,毫无征兆的爆炸在距离只有几米的地方发生了,而爆炸的中心点,就是克莱曼汀和麦尔斯他们所在的房间里。
巨响造成的耳鸣一时半会儿缓和不了,我暂时什么准确的声音都听不到。空气里全是硝酸甘油的气味,爆炸产生的灼烧让二楼很多地方都开始烧起来了,但好消息是没有太多浓烟,而且火势暂且没有扩大。
我试着站起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身体状况很糟,衣服破了不少,胳膊上有好几道明显的血痕,有块不小的木屑扎进了我的大腿,爆炸发生的时候我还是没能躲开,余波大概会让我失去一小会儿行动能力了。
不过好消息是我仍然可以很冷静的思考,即使身上很多地方都很疼,但却不影响我的思维。这种感觉很奇妙,身体就像是变成了一种道具,而思想则独立出来,继续进行必要的工作。
腿上的木刺被我拔了出来,痛感的确存在,但拔的时候却不会因为怕疼而犹豫。拔掉异物之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而胳膊上的伤势比较轻,现在已经看不到伤口的存在了。
耳鸣稍微好了一点,楼下很吵,不是人群喊叫的那种吵,进到我耳朵里的声音完全是不明所以的东西在嘶吼。
“好点了吗?”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听到了一句清楚的声音。
声音来自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男人,他正半蹲在我旁边,明明发生了那么严重的爆炸,可进了那个房间的他却像个没事人,就连衣服都没有变乱。
“到底怎么回事?”开口的一瞬间,我的声音在我自己听起来简直奇怪的不可思议,不知道是耳鸣还是嗓子的问题,我感觉自己听到的根本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加快了游戏进度,”他扶着我站了起来,并且带我去看了房间里的样子,“我们没时间慢慢来了,任务发布者死掉,任务也就被视为结束,我们该去下一层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能直接结束所谓的任务是吗?”身体恢复的速度很快,至少我说话的声音开始正常了,“那我之前做那些事就单纯是浪费时间?”
如果我可以生气的话,我现在一定快要气炸了,我所做的一切、从克莱曼汀那儿打听信息、试探威廉和麦尔斯,我做那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打发时间吗?
但就算我想发火也已经没有对象了,被炸的七零八碎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碎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肢体,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全都死了,只剩始作俑者还好好的站在我旁边。
“正常来说你的做法是对的,但我不久前收到消息,所以才不得已用这种方式加快了游戏进度。”
“谁的消息?6626?”情急之下,我甚至忘了他说不要提起那个名字的注意事项。
“嗯,是她,”这次他少见的没有回避和那孩子有关的话题,“总之该走了,没时间让我们继续浪费。再待下去下面的家伙们就该冲上来了,我控制不了他们,等他们冲上来就彻底完了。”
到这里,烦人的耳鸣总算是彻底消失,我终于听清楚了楼下的噪音究竟是什么。那些无一例外都是怪物的吼叫声,至于怪物产生的原因,我想我已经很清楚了。
“我的帽子坏了。”准确来说是在爆炸里碎成破布了,和我的大部分外套一起。
“我知道。”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但是通关需要我的帽子。”
“是的,这是必要条件。”
“如果我没有自己的帽子,就没法去下一层是吗?”
回答我的是一个点头的动作,与此同时,楼下的噪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也许是一分钟后,也许是十秒钟,也许是下一秒,那些异变的怪物就会把我们一口咬碎。
但要脱离这个困境,我就必须拿到自己的帽子。
“我懂了。”
目前的情况下,要拿到自己的帽子只有唯一的一个方法。在我的帽子被撕碎的如今,整个二楼只有一个地方还有那么一顶帽子,并且它就摆在我的眼前。
“给你,我的帽子。”从他头上摘下了唯一的帽子后,我伸手把它递了过去。
“确定这是你的帽子吗?”
“我确定,还有什么问题么?”
这一次给我的回答更加直接了当,周围的景象和上一次一样开始变换,不知道多久的黑色画面过后,新的场景再次来到了我的面前。
但和我一起的人不见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新的场景似乎是某个已经要结束的祭典现场,天上还零星开着几朵烟花,街道两边所剩不多的摊贩们也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挂起来的月亮倒是没有把自己裹在云里。
迎着月亮,不知道为了什么的祭典盛大结束,在烟花和月光之下,一个不算陌生的小小身影正独自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