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了防止吸血鬼的攻击，城堡内木窗紧闭，甚至还使用木条加固过，因此整条漫长幽暗的走廊里没有月光，仅靠着几支将熄未熄的火把照亮。
Vivio小小的身子正坐在走廊冰冷的石板地面上，她的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裙，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虽然努力的安慰自己“我不害怕，我不害怕”，但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当Fate冲出房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内心不自觉跟着柔软起来，她叹了口气，缓步上前一只手将Vivio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拭去眼泪，连声音也不由得放低了一些，“是做恶梦了吗？别怕，没事的，不要哭了。”
好温暖...Vivio几乎要冻僵的身子渐渐的被柔软而带着馨香的躯体覆盖，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而后不由自主的愈发贴近Fate的胸怀，她抬起脸，泪眼朦胧中看到了女人一头灿金色的头发，“Fate？”她不确定的试探。
“嗯，是我”，Fate抱着Vivio站起身。走廊中不时响起吸血鬼撞击木窗或者墙壁的声音，Fate小心翼翼的将小女孩护在怀里，问道：“外面很危险，你的房间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岂料却被Vivio拒绝了，“不要，妈妈不在房间”,Vivio的两只手搂着Fate的脖子，将自己的小脸贴近Fate的肩膀，听声音，好像又要哭了。
不想回房间，可是Fate又不能带她到外面去找Nanoha，她试着提议：“那...不如去我的房间吧？”
Vivio轻轻嗯了一声，同意了。
两个人的交流声并不大，但是却逃不过窗外吸血鬼们的耳朵，似乎察觉了里面有人类的声音，走廊上的撞击声愈发频繁了。
城堡的窗户虽然已经加固过，但毕竟只是木制的窗户，经过常年的阴雨风霜促生霉变，有几扇已经开始腐败，在吸血鬼们连续多日的撞击之下再也不堪重负，竟然意外的被一只吸血鬼的利爪撕开，陈旧的窗子不断发出危险的咯吱咯吱声，只剩下由城堡加固的木条还在坚守。
月色瞬间照射进来。
Fate警觉的抬头，只见那只吸血鬼对着自己大张着嘴巴，尖锐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骇人的冷光，仿佛下一秒便要冲进来将自己怀里的孩子衔走。
她停住了脚步，愤怒地合上双眼，而后又豁然睁开。
清冷的月光下，她那一对深红的瞳孔宛如浸血，而她的面部表情也不复方才面对Vivio时的温柔，她缓缓张开嘴巴，上颌处一对尖锐的獠牙渐渐生长，直至突出唇外。
那双牙齿，与窗外的吸血鬼们一般不二。
“吱！”
窗外的吸血鬼仿佛见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慌忙间怪叫了一声，振翅飞走了。
Vivio对于Fate突然停下脚步感到有些奇怪，“Fate？”她问。
似乎察觉到Vivio想要表达的意思，Fate颇感歉意的笑了一下，她努力收起自己嗜血的獠牙，重又换上温和的表情，“走吧”，说完再次迈着沉稳的步伐，不慌不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见Fate最终还是选择把这个人类小女孩带进了屋里，Arf自然无法再以狼型示人，不论她内心怎么嫌弃也好，还是为了少惹麻烦变回了人型。
Fate在Vivio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对着Arf比了一个充满歉意的手势，Arf则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事实上，Arf对于Fate的热心肠也早有预感，倒不如说，如果因为对方是人类而选择对其置之不理的话，那Arf反而要疑心面前人究竟是不是Fate了。
没错，虽然Fate是一名吸血鬼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Fate却从来没有吸食过人类的血液。
对此，Arf并不赞同，“吸血鬼吸食人血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羊吃草，我们狼族吃肉一样，你看，人类也不会因为爱护生灵而拒绝吃面包吧。”
听到Arf的理论，Fate不仅莞尔，“可是人类并不是小麦变的，而我本该是一个人，况且我从小还是在人类的生活领域里长大的。”
听到这句话，Arf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自小便被Fate收养，她是知道的，那些村民们是如何恐惧着Fate，那些小孩子会朝着Fate的方向吐口水，更残忍的人甚至会将石块丢到Fate身上。最后的最后，在村子经历了连续两年的大旱之后，村民们对Fate的怨恨终于达到了巅峰，他们集结起来想要将尚且年幼的Fate送去教堂进行宗教审判。
“她一定是巫女，只要烧死她，上帝就会宽恕我们了！”那些村民叫嚣着，将Fate绑起来，送到了神的代行者那里了。
即使这样，你也要维护人类吗？
Fate点点头，“我没有办法摒弃自己作为‘人’的认知。”
真是善良到让人没眼看，Arf转过身闭上眼，尽量屏蔽了身后Fate和Vivio的气息。
锁好门后，Fate选择将Vivio小小的身子放在自己的床上，她吹灭了蜡烛重新躺下休息，这一次她终于得以安眠到天亮。
早上，Fate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Arf揉着朦胧睡眼打开房门，门外站着刚刚结束了战斗的骑士。
Nanoha见到有人开门，她礼貌的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们，但是我想请问，你们看到我女儿了吗？”
骑士的礼节虽然完毕，但是声音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颤抖，那双清澈的蓝靛色眸子焦急的朝着Arf身后的位置张望，尤其此刻骑士身上的甲胄还未摘下，只有头盔被摘下来不知道丢去哪里了，骑士的脸颊上和甲胄上沾染的血污均暗示着昨晚他们经历了如何惨烈的一场厮杀。
Vivio见到妈妈来找自己，也顾不得其他的，急匆匆从床上跳下，“妈妈！”不料却双腿一软，好险没有摔倒。
“小心！”Fate手疾眼快连忙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抱进怀里，她一边走向Nanoha一边向骑士大人解释：“昨晚她一个人出现在走廊上，说要找妈妈，我怕她有危险，所以让她留在我的屋子里了。”
见到女儿平安无事，Nanoha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她诚挚的向Fate道谢。
今早Nanoha终于结束了一夜的战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算休整片刻，她刚刚将头盔摘下，侍女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向她报告说Vivio不见了。
“昨晚我是亲自看到Vivio睡着了才出去的，因为想着要再检查一下外面的窗户有没有关严，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在床上了”，侍女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
如果Vivio真的有什么意外，这可是重罪，虽然Nanoha Takamachi子爵是一位仁慈的领主，可是也不可能原谅这种罪行，“我在这附近找过，也拜托其他的侍女们一起寻找，但是走遍了所有平时小姐喜欢玩耍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她。”
当时Nanoha来不及多想，匆匆站起身来，“昨晚城堡关着门，她不可能跑出去，你们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吗？”她问。
侍女点点头，“只要是有人的房间我们都问过，大厅也已经找过了...”说到这，侍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啊，还有一个房间，昨天留宿的吟游诗人的房间我们没有去。”
Nanoha立刻向外走去，“我们一起去！”
结果，果然，在吟游诗人的房间发现了Vivio。
Fate想要将Vivio交还给Nanoha，Vivio也自然而然的抬起手想要让妈妈抱抱自己，岂料Nanoha却犹豫了一下。她的双手还带着冰冷的手甲，手甲上尽是干涸的鲜血，已经分不清那些污渍是属于人类的还是吸血鬼的，她没有办法用这样的一双手拥抱自己的女儿。
想到此处，Nanoha侧了一下身子躲过了女儿的亲昵，“Anne”，她呼唤着身边的侍女，“带Vivio回去吧。”
“是”，Anne答应着接过Vivio，Nanoha再次向Fate施礼，“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会给你报答，请你一定要收下，还有”，Nanoha接着说，“一会我会让人将你们的物品送还，即刻起，你们自由了，希望你们旅途愉快。”
说罢，领主大人转身离开。
很快，就有仆人出现在走廊上，他们遵照领主的吩咐，将Fate的武器、竖琴和衣物一一送还，一并送来的还有一袋子银币。
Arf掂了一下重量，眼睛不禁放出光彩，“Fate”，她提高了声音说，“这够我们悠闲地生活好久了，没想到这个领主是一位这么慷慨的人！”
Fate笑了一下，接受了这样“沉重”的心意，似乎没有办法不告而别了，需得向那位大人道谢才是。想到此，她询问仆人们，“我们想去向领主大人表达感谢，同时也要和她告别，请问你方便给我带路吗？”
带头的那位仆人略微犹豫了一下，“好的，请您跟我来。”
走过弯曲幽暗的长廊与楼梯，Fate由自己所在的城堡三楼来到了领主所在的城堡四楼。
仆人停在Nanoha的房间外面，态度恭敬地敲响了大门，“Takamachi大人，吟游诗人Fate和Arf想要见您。”
里面沉默着没有立刻答应。
大概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Fate见领主并不想接见自己，便也不再打扰，“我只是想向您表示感谢，那么...”她用不算大但是却足以让里面的人听到的音量提出告辞，可是没等她说完，里面却传来了Nanoha的声音，“请进吧，Fate，Arf。”
仆人推开门，Fate和Arf一起走进了领主大人的房间，Nanoha很随意的坐在椅子上。
想必领主大人已经沐浴过，厚重的盔甲尽数卸下，连佩剑也不在身边，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浅色的丝绸衣物，肩膀上披着一件丝绒质地的斗篷，将身体的大半遮蔽其中。
唯一让Fate在意的是房间里的血腥气。
那是鲜甜而且充满活力的，独属于人类才会有的气息。
Fate查觉到自己唇间的獠牙不听使唤的蠢蠢欲动。
大概是对于自己刚才的怠慢感到有些失礼，未等Fate说什么，Nanoha率先开口：“那些是我对于你能够在这种环境下，仍然愿意保护弱小的褒奖，更是我身为一个母亲的谢意，所以，是你应得的。”
然而Fate并没有再纠结这件事，她开口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您...受伤了吗？”
Nanoha下意识的挑了一下眉毛，她显然没想到Fate会如此敏锐的察觉到这种事，当下有一丝错愕，“唔...教士已经替我治疗过了。”
Fate的眉间却并不舒展。
空间里浓重的血腥气可并不像是“治疗过”的样子。
她站在原地没有答话，也没有离去，一双深红色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Nanoha，声音诚恳异常，“请您保重自己的身体，毕竟您将来还要带着Vivio去海边见一见大海呢。”
的确，这是昨天Vivio许下的心愿。
Nanoha明白，Fate是真正温柔的人，虽然昨天自己的确答应了Vivio的要求，可是连她自己也觉得前程缥缈不知道是否有达成的一天，面前人却实实在在的期待着孩子的愿望能够实现。
面对这样的人，Nanoha也不由得表现出更加坦诚的一面，“请你放心，我的确正在治疗。”说罢，她轻轻掀起肩膀上的斗篷，露出自己赤裸的左边肩臂，而后再次将斗篷盖上。
尽管只是一瞬间，却已经足够Fate捕捉到Nanoha那遍布淤青的左肩，以及正紧紧吸附在那肿胀不堪肩膀和手臂上的，一条条丑陋的正在急速膨大的水蛭。
那些由水蛭吸盘撕咬开的破溃处，温热的鲜血正顺着骑士的指尖缓慢流下，最后滴落在骑士脚边的容器里。
这根本不是治疗！
不论教会如何宣传放血疗法的好处，身为吸血鬼的Fate却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根本不是治疗，这只是，在撷取面前骑士的生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