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音,全名彭深音。我第一次与她相遇的契机是文海不久前发布的拉肚子动态,我因在动态下方留言而将深音吸引而来。
“所以当且仅当x=y时,x+y有最小值……”
原本我看见在教室外徘徊的深音,出于好意便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向我发起加入文学部的邀请。虽然这唐突的举动被文海打断,但深音仍在今天给我送来一封信。而这封信暂时还未被我拆封阅读。
“用基本不等式求最值时,同学们要记住啊:‘一正’‘二定’‘三相等’的应用前提是……”
考虑到文海对深音颇有微词,我自己也对她不甚了解,那就先从我与深音为数不多的接触来分析吧,顺便结合文海的少数发言。
或许第一次见到深音时,我所见的她手握扫把、气势汹汹的形象对我而言过于深刻、又或许是深音站在高高的连廊俯视我的目光太过犀利,以至于我不得不暂且给她贴上“威严”的标签。
但同时我也得留心细节。深音在邀我入部时,是先鞠了一躬再说话的,就算后来被同班值日的同学催促回去扫地,也在离开前对我们礼貌道别。作为文学部部长,她的礼仪也算十分到位了。
等等。这样一想哪里怪怪的。
深音在校门口堵住文海的去路,甚至鸽了当天的值日……就只是为了找到我?为啥?她的礼仪这会跑哪去了?
深音,你是否清醒。意识到她这一奇怪举动后,我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尝试理解她那像是脑子短路才会做出的行为。
想要找人其实很容易。首先可以在朋友间询问是否认识这个人,如果刚好有朋友知道,那就可以顺利找到人了。但要是没有人知道,那可以拜托朋友向更多的人询问,将搜查网扩大,要找的人应该也很快能找到。再不济也可以问老师,毕竟我是学生,在高一级办公室问一下也马上能得到答案。
反观深音,貌似一直执着于在文海那里寻求结果。文海是什么百宝箱吗?想要什么都从那里翻。这令人理解不能的行为,也难怪文海会给她“死板”的评价。
无法理解啊、无法理解。
“同学们请翻开练习册,接下来我们写几道练习题…写完后自行对答案,我就不细讲了……”
不过从这次深音写信的方式找我来看,或许她也是懂得变通、用其它方法来达成目的的。
我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伸了个懒腰。思考到现在,唯一剩下要做的就是拆信了。
“有些上课发呆的同学,走着神很容易就会困了。自己注意。”
拆吗?虽然我大概猜得到深音会在信里写什么,但我个人并不喜欢拆信看信这类行为。能讨厌上这种普通事情的我也算是特例了吧。但打开信的瞬间就像是玩俄罗斯转盘,就算常含惊喜,但有时不好的信件内容会实打实地给我来一枪。这种刻骨铭心的负面影响我从来不想承受,所以在别人还在觉得送信这一行为十分文艺时,我已经自行靠边站了。
拆,不拆,拆,不拆……
哈啊……好困……
早上回学校时我还不困的,这会儿已经打了两个哈欠了。难道是早起带来的副作用、只有早床后一段时间很有精神…?不,我觉得大概率是大课间的羽毛球运动消耗了我大部分精力。
习惯性将手臂交叠,我枕着手臂趴在桌面,以相对舒服的姿势继续斟酌是否拆信。
老师讲课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嗡嗡叫的蜜蜂。感觉很催眠。板书时粉笔与黑板碰撞摩擦的声音也是,唰唰唰的,越听越昏昏欲睡,刚好我的姿势很适合睡觉,如果就这样闭上眼睛的话……
……就能睡上一个好觉了吧。
明用还在上数学课,而我却因为松解,合上双眼就立刻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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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喘气。
就像是进行完极限冲刺跑后那种缺氧感和无力感,我半撑着膝盖,弯着腰,觉得无论怎么呼服都不够。
我想要更多的氧气……!
“咳咳咳咳咳!”
小小的隔间里,我因为岔气而猛烈咳嗽,这是哪?蹲厕?我为什么在这里?
“咳咳……唔!”
嘴被捂住了,是被我自己的右手捂住的。我尝试自己控制双手,但一番努力下无论是手脚还是其它部位都不听我的使唤。就连呼吸都停止了。突然出现的场景、不受控制的身体,这是另一个世界吧!发生什么了另一个“我”,突然就把我找来这里。话说现实里我是不是还在上着课啊?
够了!不管发生什么了都好,能不能先把手放开让我端口气?视线里已经出现代表眩晕的星星了,再不松手估计厕所里马上会一尸两命。
「安辽文海在追我」
「我把手松开但千万别发出声音我怕会被文海发现」
「我真的跑不动了只好躲在这里」
左手不受控制,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疯狂打字,句句急切的信息出现在聊天栏上,因为着急所以连标点符号都不带。白光的屏幕非常刺眼,黑色的宋体字在屏幕上快速跳跃着。安辽整个人都很慌乱,手抖得要命,整台手机像是个闪眼的大灯在不停晃着。
在我觉得我们两人都要因为缺氧而晕倒时,右手慢慢离开了脸部,我终于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呕,厕所的空气不新鲜。
没忍住干呕了几下,我想起另一个“我”希望能保持安静,于是我尽量不去在意厕所特有的怪味…唉,又是谁没冲水。
身体的主导权暂时由我掌握。我首先将手机屏幕亮度调暗一些,然后打字:
「安辽,希望你能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简单讲讲」
打字完,然后发送。身体的主导者换回另一个“我”。
「本来已经放学了文海又拦住我不想走」
「然后我反对她,跑了,她在后面追」
「最后我跑不动了躲在这里」
因为实在太累了所以选择暂时藏在厕所吗?不过敢于反对文海,勇气可嘉。但她自己可能逃不过文海的魔爪,于是向我寻求帮助了。
「安辽,拜托你救救我」
这时,我再次能控制这具身体。在片刻思考过后,我决定在行动之前再问她个别问题。
「这是几楼的厕所?」
「高二一楼的」
想到下楼梯相对上楼梯更快更轻松,我觉得她的做法不无道理。
「现在我们要去哪?回家对吗?」
「不,是去文学部部室」
去哪?
我们不应该回去温暖的家吗?
「今天有社团活动……得去参加」
忘了你是文学部部员了,话说这时候还想着要去参加活动,我是否要夸奖你积极话跃……好吧。目的地更改为文学部部室,但我从来没去过这个地方,安辽知道部室在哪吗?
「科技楼的五楼」
经过一段时间的呼吸调整,身体的状态没有刚才那么差了。我看体力恢复得差不多,准备从厕所的隔间里出来。
“嗒、嗒、嗒嗒——”
“磅——!”
“他妈的安辽!干嘛东躲西藏的!你要是看不起我那就来一架啊?!”
“嗵——嗙——!”
文海?!肯定是文海!安辽好不容易把她甩开,这么快又找过来了?!
准备开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安辽提供的信息大概够用了。她现在可能被文海吓得不轻,但没关系,乖乖在后面休息吧,一切交给我就好。
“你丫的是不是躲在这里?”
嗙地一声,邻近的隔间门被踹开了。
“还是说在这里!”
我面前的门被狠狠踹了一脚,门板一瞬间凸出了夸张的弧度,但它坚强地继续紧闭着,结果文海又撒气般地用力踢了几下。
“嗙!嗙!嗙!嗙!嗙!”
“踢不开?天杀的、你快给我滚出来!”
“嗙!嗙!嗙!嗙!嗙!”
连续的踢门声像是一次次的警告,要挟我再不向文海举手投降就会被连门带人扁一顿。但是真的走出去任由文海处置无疑是自投罗网,天知道她会怎么做。不管是会被拉着去听一节马场的课、还是说被直接胖揍一顿,都不是我和安辽想得到的结果。还有啊、文海上次险些捏碎我肩膀的事情我还好好地记着呢!谁会对她言听顺从啊?
总之现在行动开始。
我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厕所冲水时要按的那个铁制品上,好像是叫作手按式冲水阀来着?事实上大多数使用者习惯用脚踩所以很脏就是了。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它脏不脏,我得把这玩意拆下来当作道具,利用它给文海来个声东击西。
将冲水阀的端盖用力往一个分向拧,我听见内部弹簧因为端盖带动旋转而发出细微的声响。好在文海在门外吵闹得要死,应该听不见这点动静。嘶…这个方向的话貌似拧不开,我换另一个方向试试。得小心不能按下去,不然水声会暴露我就在这里的事实。
“嗙——嗙——”
文海仍不死心,对着门板又踢又打。眼看门锁隐隐有松动的趋势,门已经随着文海的一拳一脚剧烈抖动,我心里一急,拧端盖的手施力不正——
“哗哗哗~~~”
巨大的冲水声从隔间里发出,仿佛宣告着我的失败。接下来锁定目标的文海会破门来自而入、狠狠教训我一顿……你听,她已经大叫起来了……
其实不然。
因祸得福,我把冲水阀的端盖拆下来了,那个咔啦咔啦响的弹簧也掉在了地上。
“安、辽,你、给、我、滚、出、来!”
说一个字就踢一脚,文海,真有你的。你不会认定我就在这个隔间吧?那接下来又如何呢!
我掂量了一下手中略显沉重的端盖,已经有些发绿的铁制表面摸起来并不光滑。我抬头,面着向门板与天花板之间广阔的空间,嗯……往这个角度扔,肯定可以扔进对面的隔间……
瞄准……好。
扔!
金属端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门外。
“当啷——”
清脆的响声,搭配着渐渐减弱的水声,我静候两者间即将擦出的火花。果不其然,文海对可怜的门板的攻击在那个端盖落地之后就停止了。
“安辽……?!是在那边吗你!”
我蹲下身子从门板底下的缝隙中窥见文海的脚步急急迈向对面的隔间,想必又是要给那边的门来上一脚。
文海,抱歉啊,我并不在那里。
悄悄把门锁打开,我推开门,轻手轻脚地往厕所出口的方向移动。文海背对着我,浑然不觉我就在她的身后一一知道才怪呢,灵巧如我,铁定不会被她发现;再者,文海此时正边骂街边抬脚欲踹门,叽里呱啦的,只要不主动惊扰她或是做出过于莽撞的行为,我可以有惊无险地离开……
“嗙——!”
噫……
发现对面的隔间没人后,文海肯定会转过身重新集火于我原本的藏身之处吧,届时她看到门开了的隔间后会立即跑出来追我吗?感觉不太妙,我觉定再做点什么。
“叮——”
“哈啊?什么鬼名堂?”
我往更远处的隔间从上方扔进了那根弹簧。
文海闻声扭头对着那个隔间大叫起来。
“让我抓住你就完了!”
我不知道我被抓住会不会完,但文海你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是真的挺好玩。看着我和文海的距离一点点拉远,我索性大跨一步溜了出去。女厕所里又传来巨大的踢门声,从外面听就像是有人在里面搞爆破一样。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一步。
匆匆离开高二一楼的女厕所,我右转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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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安辽啊……”
“哈啊、 哈啊、我…在……”
“那个、等一切都结束后、你记得把……那个手按式冲水阀的部件给组装回去……”
赶往文学部部室的途中,我向另一个“我”发出请求。通过我的不懈努力,我们已经从高二一楼爬上四楼,接下来计划到达五楼后从高一高二间的连廊、高一楼与科技楼间的连廊依次穿过,到达文学部部室所在地:科技楼五楼。本来是打算一路小跑前往目的地,奈何另一个“我”的身体素质不太行,一步两阶的爬楼梯方法还没用多久我就感觉呼吸明显变得困难,抬头一看才三楼……所以改成一步一阶的方式,虽然慢,但体力的保存更为重要。
“其、其实不用特意去修复…哈啊…有专门负责人去做这件事的……”
她回答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原本调顺的呼吸又被打乱了。刚刚她说会有专门的人去维修校园公物?会是谁呢,那个人既然会负责修厕所的冲水阀,那为什么不把安辽那个破破烂烂的教室墙壁给修一下?总不能是文海不给修吧?
“你们这些家伙!我制造的东西你们到死都不允许触碰!”啥的。现在还是别向安辽多问为好,我怕她气息不稳直接咳起来,容易招引文海。
想着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过于关注爬楼梯这件累人的体力活上,我很快就到了高二五楼。好了,现在直走经过五楼的六个班级去往连廊。
“砰!”
卧槽!
不行,我的文明哪去了!但是……
高二的五楼黑灯瞎火,可能已经放学很久了吧,学生们都回家了。黑黝黝的过道什么都辨别不清,突然就从前方传来有力的撞门声,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是不是文海找上来了?这么聪明、知道悄悄来到去往文学部部室的必经之地堵我?不对,那不是在科技楼五楼满怀恶意地等着我更有恐怖的噩梦感吗?
权衡再三,我挪回楼梯口,仅探出半个头观察情况。
“咔哒……”
上锁的声音,然后一束刺眼的白光从不远处照射过来,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在那边慢慢地晃。我把头缩了回来,视情况而定我可能会更改行进路线以规避危险。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随之往后退。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嗒嗒嗒嗒——”
突然跑起来了?不好,我也快跑!情急之下,我驱使着双脚往楼下跑,。不对!第一步应该往下迈而不是往上抬!这是下楼不是上楼啊!
“啪嗒!”
我从楼梯上滚下来,重重地摔倒了。倒下了也不能放弃,让我试试阴暗地爬走。
“哒。”
拍完左腿抬右脚,不动声色地向前爬。咦,为什么楼梯间的灯亮了?话说刚有按动开关的声音,这就发现我在这了?妈的,我爬起来和你拼命了!不对,肯定打不过,这时应该爬走……
“这不是安辽吗?噗、趴在地上是在做什么啊?”
是准备狼狈逃窜哦,因为我的雷达感知到了危险。
“危险?这里完全没有危险的要素啦,倒不如说安辽你的身体情况挺危险的。等我下来给你看看。”
你别动,让我自己默默走掉就好。危险的是文海,她还在后面对我紧追不舍,真是饶了我吧,我也想有个行之有效的法子把她治一下啊…我先爬了……
“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安辽,清醒点,有我在的话文海是不会轻易靠近的。好—啦——!打起精神来,总是这么消沉可不好哦。”
不行了,早就被轮番惊吓得精神萎靡了,我又怎么打起精神,还是先爬走……
“安——!辽——!抬头看看我是谁啦!一声不吭就想走可真不礼貌啊。”
我知道你是谁啦,不就是函吗?光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你了,像黄鹂鸟啼唱的说话声很好听。喂、别捏我的脸——
我的脸被捧了起来,右脸有拉扯感。函半蹲在我的面前,带着无奈与关心的神情看着我。
“‘不就是函’是什么意思啊?是在小瞧我吗?不过谢谢你夸奖我的声音啦……”
函边说着长篇大论的话边将我拉起来,拿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往我身上照。
“所谓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形容的就是我哦!安辽你啊,怎么弄得全身脏兮兮的?天,鞋子还湿了,连衣服这边也有点污渍……”
那当然是方才经过一场焦灼战斗后留下的纪念。不对啊,函、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是文海找过来了,真是吓死我了。
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函无力吐嘈着我的极慢反应,帮我拍打着身上的灰。她别着棕红色木制发夹的刘海落到我的颈间,感觉有点痒。
“我倒是觉得与其费劲地拍灰,不如等到今晚我把衣服洗干净更好。”
函正跟我校服上某处脏得发黑的污点较劲,听到我说的话后又多搓了污渍几下才善罢甘休。
“安辽如果这么认为的话,那我也只能同意啦。不过你这双湿透的鞋子我可不能当作没看到哦。”
函说这样湿漉漉的对身体不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我。我接了过来,纸巾的外包装是紫色卡通小猫拿着捕网捉蝴蝶的图案,场景很治愈,但小猫的肚腩很大所以有点好笑。旁边有标明纸巾是薰衣草香味的。
“谢谢你,函。到了文学部部室后我会找时间把鞋子和袜子都尽量擦干的。”
“嗯哼,不用谢。”
我把纸巾收好,释然地松了口气。为了帮安辽逃离文盘的魔爪并抵达文学部,我历经千难万险,也快到终点了。接下来只要通过五楼的走廊和两个连廊就可顺利通关。一想到胜利就在眼前,我就感到一阵轻松。当然,函的支援在某种程度上也起到了极佳的帮助效果,我非常感谢她。休整完毕后,我也差不多该继续赶路了。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函。”
“再见…啊、等等啦安辽。”
怎么了?我刚想走,函又叫住了我。她愣了一会,恍若璀璨双星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我。
函的长发原本就好好地披散在她背后,她又用手抚顺了一下,微卷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她想跟我说什么呢?函凑过来,白净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我几乎能数清她浓密的睫毛数量,呼吸的声音依稀可辨,带着暖意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我意识到函离我太近了。
函抬头与我双视了好一会,我想要是有放大镜的话,她一定会拿来对着我使劲瞧。说实话我不太受得了与这双带有单纯色彩的金色眼睛对视这么久,不知为何我越发觉得这个世界的函眼神十分纯粹,灿若星海的双眼在初看时会有种被净化的感觉,我知道我描述得很抽象,但看多了总感觉能引出我心中的愧疚感,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有亏心事一样……我想后退了。
“安辽,我们走吧。”
“啊?什么?”
话题转折到了我没反应得过来的地方,但函已经牵住我的手了。温暖的感觉在我的手掌上传开,函的比我小上一些的手在牵着我上楼,柔若无骨的触感让我联想到了池塘里的游鱼。
“安辽不是要去文学部吗?我想了想,果然还是得有我在才行,不然太危险了。”
危险指的应该是随时会出现的文海。
函在前面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上走,我跟随其后。这样算来,函又帮了我一次了,虽然不知道另一个“我”和函的关系如何,但从她常向我伸出援手来看,说不定两人是有一定联系的朋友?那函和文海又是何种关系?为什么文海会落下把柄在函手里?一番胡思乱想下,我的记忆又闪回函在漆黑的五楼锁门的片段,震天响的关门声再现在我脑内回荡。有个疑问慢慢浮现在我的心里,与其疑惑下去,我更倾向直接询问寻求答案。
函,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我记得当时我看到的是两个人影,但现在只有函出现。所以…
“嗯?我当然是一个人来的啊?安辽你看我身后还有谁吗?”
函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轻轻笑了几笑。什么啊,表情像是在开玩笑。
“有啊,你身后有我。”
我回答。既然函不打算好好说话,那我也答非问好了。
“噗~哈哈哈哈哈!”
函听到我的回答后笑得腰都弯了,她松开拉着我的那只手去揉肚子。整个走廊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函接着在前面带路,我们走在高一高二间的连廊上,可她还在笑着,搞得我在后面略显局促。我也没说错什么吧?
直到从高一的走廊对面路过两名学生,函的笑声才收敛些。我满以为她也该说实话了,结果她意味深长地回头与我对视了一瞬,又捂住嘴小声笑了起来。
…………
“函,我想听真话。”
她是开心了,我却不太笑得出来。函深吸一口气,轻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止住笑。她装作正经地开口,我能听出她还是在憋笑。
“安辽啊~~嘿……我当然是自己一个人过来找你的啊!毕竟有其他人在,你肯定会畏手畏脚不敢动弹。”
会吗?哦,说的应该是另一个“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啦。‘我确实看到了两个人影,但为什么只有函出现呢?’对吧?其实另一位是我在设计部的部长啦,今天没有设计部的特定活动,但我还有其它事情和她探讨。因为只是简单的问题,所以我们就在教室谈了。设计部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也没必要专门过去就是了。”
还有什么疑问吗?函边问着边略显得意地看我,眼睛一睁一闭。那照这样说的话,函的部长去哪了呢?突然,她像是接受到信号似地眉头一翘,再次开口:
“啊,‘照这样说的话,函的部长去哪了呢?’部长从另一边的楼梯离开了,因为从那边下楼离校门口更近。”
嘛啊,原来如此。
“没错!而我听到了安辽的心声,所以装意来找你啦。”
不愧是会读心的函,我要给你鼓掌。
“嘻嘻~”
函露出可爱的笑颜,星眸如灿,她的脚步越显轻快,我们离文学部越来越近了。
▲▲
“好,导航结束~~!安辽,要我帮你开门吗?”
无须多时,我们就到达了科技五楼,站在文学部室门前。与其它教学楼不同,科技楼是大部分社团和部门的活动地点,所以哪怕再晚也灯火通明。我称其为校园里夜晚的阳间(另一个世界限定),从各个闭门的活动室内隐约能传来说笑声,更是给科技楼增添了阳气。说实话我都想不到这边的学生放学走这么早,走廊上空荡荡的,来的路上几乎找不到亮着灯的教室,更别说学生了。
函半值在门边,背着手站立,应该是在稍作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敲门就好。函,一路上辛苦你了。”
这样,我们就安全抵达终点了。我有种大功告成的释然感。像是从马拉松平原出发全速奔跑,把来自援军的消息传回雅典的菲迪皮茨,我从厕所出发拼尽全力与文海胶着周旋并巧妙逃脱,把我这个人完完整整地带到文学部门前。虽然两者所指对象不同,但为之努力奔波的心情想必是一样的。
我长舒一口气,走近门前。函见状也从门边离开,站到我身边。从她的动作来看应该是想和我一道进去。我抬起手,用拳指敲门。
“笃、笃、笃。”
吱呀——
最后敲的一下用力了点,门带着刺耳的噪音颤巍巍地拉开一条小缝,亮白的光线从门缝内的部室射出。室内隐约传来声响,然后啪地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到墙壁,灯光又黑下来了。
什么情况?
嗒嗒嗒地,听到了细微用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声响,几缕黑色长发从门缝里如轻丝般飘出,门板边缘搭上四根纤细但苍白的手指。我往上看,结果在漆黑的缝隙中与一只有着纯粹而强烈的亮金色彩的眼睛对视了。
“安辽,怎么了?”
函在我身旁边探出半个脑袋。
“不、啊、不是……”
我结结巴巴地、身体僵硬地想跟函说明原因,但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那只有独特光泽的眼睛上移开……与其这么形容,倒不如说我被那只眼睛吓到了。
门的后面,有人吗?
“你并非安辽,我要请你离开…!”
金色的眼睛突然带上了愤怒的情绪,一个木制的东西从缝隙中抽出,直直向我劈来——
▲▲
“哇啊!!!”
我一拍桌子,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在桌面。
刚刚那是什么?突袭?有函在的话应该不来会有危险啊。但暗处那个有看和函一样的眼睛的人是谁,她好像说了……
“有些同学啊,多次无视老师善意的提醒,可老师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安辽同学,出教室外面站着清醒一下,这节课你就先别听了。”
“……为什么?”
下意识地,我对着前方圆滚滚的黑色身影发问。眼睛在发酸,视线好模糊,这是哪?我周围为什么这么多人坐着?
“你还问?希望安辽同学以后有点自知之明,快出去。”
圆敦敦的人影在讲台上扭动了一下,我眯起眼睛猛瞧。
“朱元华?”
“…………”
朱元华是我们高一(9)班的数学老师,性格具有攻击性,身材非常圆润,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可能是“元华”与“圆滑”谐音的原因,这似乎在暗示着他的某些方面如何。教学水平一般,是只会照着书念的类型,他很不愿意给学生讲题,课堂上也不想有同学举手提问,估计能使他满意的就是平淡地读完每次的课时重点和相关题型后能准点下课走人。
看来我扰乱他的课堂秩序了,还直呼其名。
“出去,别让我说超过三遍。”
朱元华把我赶出了教室。
“……”
所以我为什么一下子回到这里了啊?
平淡的说话声从教室响起,我无心倾听,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长长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