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地等了一会,华春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李云裳凑近了仔细查看,发现华春沾满水珠的眼睫毛在轻轻颤动,显然她是有意识的。
见此,李云裳不由得涌起一阵恼怒,伸手捏住了华春的耳朵,用力拧了一下。
“啊!”效果拔群!
华春吃痛之下,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李云裳,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坐起身来。她摸着自己的脸,很快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李云裳,你有病啊!”
她的脸肿得像个猪头,但与李云裳刚才拧她耳朵的疼痛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了。李云裳神色冷淡地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质问她:“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华春一脸困惑,她摸了摸自己肿得像个馒头的脸,又看了看李云裳,眼中充满了不解。“什么故意的?”她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无辜。
“平时你对我有怨言,我可以理解,你怎么做都行。但今天这种场合,你不顾大局,依旧马虎行事,我早就告诉过你,茗品茶楼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你态度有问题我还能给你找补,但今天你竟然把人给烫了。你这样做,是不是故意要让我难做?”
她难得严肃,在她的审视之下,华春突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指着李云裳说:“是你!”李云裳指了指自己,疑惑地问:“我?我怎么了?”
华春点了点头,就谅她没那么好心,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作弄于她。她冷冷地说:“若不是你叫人给我送来一壶茶水,我喝了之后开始神志不清,怎么会分不清东西,犯这种错误。”说着,她还摩挲着自己肿胀的脸。
“神志不清?分不清东西?”李云裳皱起了眉头,她并没有叫人给华春送茶水,更不会在茶水里下任何东西。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是她干得出来的事,那她肯定不单是下点让人迷糊的药这么简单了。
"咳咳,你可还记得那个人的相貌?" 她压下自己那点小心思,询问道,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华春点了点头,补充道,"他穿着我们茶楼的衣服,你不会想说跟你无关吧?"
李云裳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召来了小桃,低声交代了几句话。小桃立刻匆匆下楼。紧接着,其他伙计也陆续被带上楼来。
"是他吗?"
"不是..."
"那这个呢?"
"也不是。"
……
经过一轮盘问,华春并未发现那个给自己送茶的人。
她挥手让伙计们离开,紧盯着华春,华春想要解释,但她不给机会,"你若心中有不满,可以直接告诉我,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百日庆典上还给我惹出麻烦。今天的事情若不妥善处理,我的名声受损,茶楼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你明白后果有多严重吗?"
李云裳回想起钱武那令人作呕的轻薄行为,她执意不从,不晓得还会怎么收场。搬出李寿来解围?那样一来,她逃来蜀州苦心隐藏的李大小姐身份就可能被捅出来,李家那群人可不会跟她闹着玩的,想到此处不禁一阵头痛。
屋外离去的伙计并未走远,有几人驻足在楼梯上,窃窃私语:“有好戏看了。”
“若非我机智,雇了外面的人,我们恐怕都无法继续留在这干了。”
“谁能想到老板竟然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但现在无人对证,看姓华这小子怎么收场。”
“你们说,老板会不会把他扫地出门?”
“你没看到老板那脸黑的吗?华春这小子恐怕好日子到头了。”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李云裳对百日庆典极为看重,她早已定下规矩,决不允许有任何疏漏。就算华春真与她有着特殊的关系,这次也难以得到宽恕了。
***
"华春,我问你,这些日子以来,我是否亏待了你和你爹?你为何就不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宋可卿真的有那么的让你难以割舍?"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却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为何就是不愿相信我?你能够接纳宋可卿,却无法接受我,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比我温柔、比我体贴、比我更能讨你欢心吗?"
"我们不是早已约定好了吗?我们拉过勾的,你答应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为何却要反悔?"
李云裳的声音渐渐高昂,眼中渐渐噙满泪水,她的心痛和失望难以用言语表达。
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听她在说,华春只觉心烦意乱,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吗?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明白?
“李云裳,你有把我当人看过吗?”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你总是把你的意愿强加给我,不顾后果,你总是把我当作你的私有物,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得怎么做,稍有违背,以前的时候,你会用你大小姐的身份来压我,现在,你就用你所谓的恩情来压我。”
华春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她瞪视着李云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奈。“我承认,我是喜欢宋可卿,但那又怎样?她就是比你好,她比你会尊重人,比你会关心人,比你会理解人。”
“这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她平息下来,似乎沉入回忆之中,嘴角带笑,可突然,她猛然下床,拉开了自己的衣衫。
没有了衣衫的遮掩,那副干瘦却又称得上健硕的身躯上布满了狰狞丑陋的伤痕,有的新,有的旧,新旧交杂,触目惊心。华春的眼神空洞,她指着那些伤痕,对李云裳说:“这些,都是你赏给我的,是拜你所赐。”
李云裳震惊地看着华春身上的伤痕,那些新旧交杂的疤痕像是刻在她心上的刀痕,触目惊心,让她痛得无法呼吸,她颤抖着双手,想要去触摸那些伤痕,被华春无情打开。
“明天,我会带我爹回家去,不会再来了。今日怠工,工钱你要扣便扣,我无话可说,欠你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华春的声音冷冰冰,眼底只有一片死寂。
“我不要你还钱,你留下,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不要你还。”李云裳突然失控,紧紧抓住华春的双臂,眼中充满了哀求和绝望。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太害怕失去你,我...不该是这样的!”
“随你吧。”
华春无视了她的反应,用力抽回了自己的双臂,穿好衣衫,转身走向了门外,背对着李云裳,默然,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说:“李云裳,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再无瓜葛了。”
等不到明天,华春就拉着车带华老汉走了,很决绝,她根本拦不住。
***
入夜的蜀州城,街道两排相继亮起的红灯笼,热闹喧嚣的夜市,人们的谈笑声、叫卖声、乐器的演奏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独特的蜀州夜曲。
一名兵卒站在赵汐身旁,赞叹道:“将军,这蜀州的夜景真是繁华热闹啊。”
赵汐来自渭州,那里夜间常年设有宵禁,还要时刻提防北边的游牧部落,军务繁忙,使得她鲜少有机会能来蜀州这样的地方放松,更别提欣赏夜景了。
在宋府,她听到最多的不过是宋员外夫妻二人的恭维之词。
自从她被皇帝钦封为骠骑大将军后,这些话听得她耳朵都快生茧了。
此刻,她带着几名亲兵出来透透气,心情明显愉悦了许多。
“这里没有被战火波及过,百姓们安居乐业,自然热闹非凡。比起渭州,这里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也算是回应了亲兵的话。
“让开!”
侧目望去,人群中,一名少女被两个流里流气的男子拦住去路。男子们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贪婪与邪念。
“这不是茗品茶楼的李老板吗?”其中一人淫笑着,语气轻浮,“真是巧啊,这么晚了李老板还出来闲逛?看您这样,是不是喝了不少?要不要我们哥俩陪陪您?”他伸出手,意图去摸李云裳。
李云裳虽然醉了酒,但意识尚存,心情也是郁闷至极。她冷冷地重复道:“让开,别挡道。”
两名男子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反而笑得更放肆了。他们相视一眼,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李老板,赏我们哥俩一口酒喝如何?”其中一人更是伸手欲揽李云裳的腰。
李云裳脸色一变,身形虽醉,但动作依然敏捷。她巧妙地躲过男子的手,抬腿一脚踢向他的膝盖。
男子猝不及防,被踢中后痛得弯下了腰。另一名男子见状,怒上心头,正欲动手,李云裳却已趁机挣脱束缚,向赵汐等人的方向跑去。
两名男子岂肯罢休,立刻紧追不舍,周围的人群见状,纷纷躲避,不愿卷入这场纷争。
赵汐见状,挑眉啧了一声,手下的亲兵登时领会了她的用意,立刻上前拦住了两名男子,将他们隔开,避免他们继续追赶李云裳。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插手我的事!活得不耐烦了吗?"一名男子大声叫嚣,目光凶狠地瞪向亲兵们,脸上写满了不屑和愤怒。尽管他们身着士兵的服饰,但在这灯火辉煌的夜市之中,这两名男子深信,即便是士兵,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这种地头蛇。
一名亲兵回头望向赵汐,眼神中询问着赵汐的意思,她微微点头,他立即行动起来,一手迅捷地抓住了叫嚣男子的手臂,另一手则从腰间抽出了一根绳索,动作麻利地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另一名亲兵也如法炮制的制服了另一名男子。他们的动作迅速而准确,显然训练有素。
"你们敢动我,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们,这条街上我称王称霸,你们敢动我,就是和整个蜀州城过不去!"被绑住的男子挣扎着,恶狠狠地威胁着亲兵们,但亲兵们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李云裳气喘吁吁地跑到赵汐面前,心有余悸,她抬头看到赵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于是挥了挥手,"让开。"
赵汐没有动弹,她皱起眉头,看着李云裳脚步不稳、脸颊潮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
"怎么?你也想讨酒喝?"
见她不动,自己心情本就烦闷,那两个二流子虽然被制裁了,但眼前这个人似乎也同那两人一样,堵着路不让她走,李云裳不禁有些恼怒,说话也不免带了几分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