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被鼾声吵醒了。

作者:醒来睡去不说话
更新时间:2024-05-13 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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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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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鼾声吵醒了。


曲野筱慢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便是空调黄绿色的灯,在黑暗里荧荧亮着。如夏日里滚滚雷鸣般的鼾声从不远处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曲野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没完全从昏沉的睡梦里醒转,存了点侥幸心理,希望鼾声能消停下去。然而鼾声却完全没有要消停的意思,反而一声比一声大,像是来了劲儿似的,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哼哼。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视野里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虽说是在夜里,但家里并不是完全黑暗的。窗帘没有拉好,透了一点缝,蓝紫色的光从外面投射进来,而窗帘在重重阴影下模糊成了扭曲的形状。看样子应该是凌晨几点,但是曲野筱就是不想去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假如得知自己还有一小时又要起床的事实简直是让人绝望得发疯。


她继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闭了又睁开,睁开又闭上。鼾声仍然持续着,她的烦躁也像是火苗一样在心里直窜。父亲打鼾是那样严重,而她从小到大睡眠就浅,母亲又不喜欢她关自己房间的门,因为母亲觉得这样做是不尊重父母的、孩子过于自我的体现。父亲自个儿也不爱关门睡觉,于是他的鼾声总是能准确无误地传进曲野筱的耳朵里。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这样。


鼾声仍然旁若无人的持续着。放在平常,曲野筱几乎已经学会用平静的心态去面对了。但是今天曲野筱就是越想越气,突然想把这积攒多年的不满发泄出来。无所谓了,就算和父亲吵一架,就算被他揍一顿,她也要告诉他,只要他一在家睡觉她就睡不好,简直要烦死了!她用力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父亲的房间冲去,黑暗里拖鞋踢踏作响,她裹挟着怒气一路冲到了房门口,准备不顾一切地大喊时,那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要倾泻的不满突然卡在了嗓子眼。父亲不是死了吗?她可是参加了葬礼,亲眼看见他被鲜花簇拥、罩在透明罩子里了啊?


父亲葬礼鲜明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一瞬间屋内死寂一片。明明是炎热的盛夏,身体却打了个寒战。曲野筱僵在房门口感觉动弹不得,没有朝里张望,脑子里一片混乱,耳边似乎听不到鼾声了。


是吗?……父亲回来了……她低下头,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她大口呼吸了几下,握了握拳头,突然猛地转身,面朝父亲房内,歇斯底里地大吼道:


“爸!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睡眠浅,你打鼾你就打吧,妈也不让我关门,你自己也不关门。你,你们,为什么非得这样?”她的声音跳动着、颤抖着,“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呢?爸……就因为打鼾这点破事我就烦死你了!……不止这件事!你……你在家就什么都不干,只知道抽烟,熏死人了!你给我把烟掐了啊!”


曲野筱又喘了口气,虽然逼迫自己强行直视房内的黑暗,但还是不敢往那张床上仔细看,“你死都死了,就别再来吵我睡觉了!你的事情……我都回忆不起来什么,你从来就——”她的声音逐渐带了哭腔,用很大的声音说道:


“我根本就不会想你!”


这句话简直是用几乎尖叫的声音发出来的,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她感到筋疲力尽,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在身体里炸开来。


“……”


曲野筱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一段时间内,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空调的灯仍然在黑暗里荧荧地亮着,耳边没有鼾声,一片属于夜晚的死寂围绕着她。刚刚的梦太过真实,让她不禁怀疑现在是否还在梦境里。许久,挪动着僵硬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脸,在摸到有些冰冷的皮肤的同时,感觉手里有点湿湿的。她又摸了摸眼睛附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眼泪。于是眼睛又一次渐渐适应了黑暗,视野里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曲野筱看向窗帘,和梦里一样没有拉好,留了缝,投进来蓝紫色的光,而窗帘倒是没有被模糊扭曲,它似乎还是窗帘的形状。尽管如此她还是把目光收了回来,没有再去看窗帘。


当曲野筱逐渐清醒,一步步确认自己身处的场所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时候,她又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当然那不是鼾声,它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曲野筱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然而,她朦胧的察觉到什么,继续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越发阴郁起来。她从床上起来,趿拉着拖鞋一步步朝声音来源的房间走去。那原来是父母的卧室——父亲死后自然是变成了母亲的卧室,亮着昏暗的灯光。越靠近那个房间,那种声音便越大,似乎完全没有掩饰与克制的意思。


曲野筱现在完全清醒了,她站在房门口冷冷地看向房间内。昏暗的床头灯的黄光照射下,双人床上的两个人皮肤上的颜色忽明忽暗。其中一个人是母亲。


这时母亲发现了曲野筱,神情瞬间僵硬。曲野筱在那两人出声前开了口,平静地说:“你们声音小点吧。”


她就这么淡淡地甩下一句话,没有惊愕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不等那两人回应,便伸手将门把手用力一拉,砰的把房门关上了。


睡意全无了。她走到客厅,没有开灯,在沙发上坐下。她靠在靠背上,望着天花板,心脏狂跳,等待着慌乱心情的降临。但是等了很久那慌乱也没见踪迹,反而心跳渐趋平稳,心像是开阔的湖水一般冷彻。放在平常自己肯定不敢对母亲说那样的话,看到那些事就算心里翻江倒海,但最终肯定会装作没看到吧。但是就在刚才,她用从未有过的恶劣、冷漠语气对着母亲和母亲的男人——姑且这么说——说了那样的话。曲野筱轻轻笑出了声,感到心里意外的畅快。像是疏通了什么堵塞物一般畅快。这从未有过般的畅快似乎将笼罩自己心灵的许多阴霾统统扫净了,让她获得了一股勇气。母亲是否会出来对她说什么话,她一点也不担心。那男人会怎么对自己,她也一点也不担心。他们要对付自己的话,她也想办法对付回去就是了。


曲野筱想到这又忍不住弯起嘴角冷笑了,眸子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虽然完全没想好具体对付的方法,但是她觉得她能行。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近乎疯狂的想法。这时突然从母亲的卧室传来开门的响动,那男人头发向上翘着,衣服胡乱地穿着,快步走了出来,用力踏着步子,看上去压抑着怒火,但又掩饰不住身上透出来的狼狈。他穿过客厅看见曲野筱,本不想看她,但被从她那里投出来的强烈视线刺得心里更加烦躁,便偏了头用愠怒的眼神看过去,一下子对上曲野筱明亮眼睛里射出的凶恶目光,竟感到了些许恐惧,便迅速收回眼神,在门前快速地换鞋子。在换鞋子的时候他也能感受到那视线一直刺在他背上,甚至有点手忙脚乱,鞋子半天才穿好,然后马上打开门走出去;最后像是为了展现自己气势似的将门重重一摔,发出响亮的脚步声离开了。


曲野筱就那样坐在那里,在炎热的夏夜中任由汗珠滴落,直坐到天色渐明、太阳升起。那一晚她不再如同曾经在凌晨醒来的时候一样,恐惧着黎明的到来。她用冷酷的目光注视着那曾经让自己感到绝望的黎明,倾听着那一声声鸟叫,看着屋内逐渐被光照填满。新的一天,又是令人厌恶的新的一天。在那个关于父亲的梦里,第一次爆发出那样歇斯底里的感情,那时心里就应该产生微妙的变化了。在被全新的感情冲刷过后,曲野筱在畅快中冷静下来,审视着自己的心境。她忽然觉得从前那般用力地克制自己各种阴暗的情绪简直是不可理喻,那样一味的消化、隐忍带来什么了呢?只有让自己更加痛苦。这样强硬地对待自己体内产生的情绪,如同想让骨头和血液挣破皮肤的束缚一般可笑。应该坦然地接受它们,给它们一席之地。


母亲一直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曲野筱有种将母亲打败与征服的感觉,原来母亲也“不过如此”。同时心里也生出些许同情和怜悯,继而对自己这份同情和怜悯感到恶心起来。她走到母亲房门前敲了敲门,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妈,吃早饭么?”


房内用沉默回应,都让曲野筱觉得母亲是不是还没睡醒——不可能。她突然这么自信地想。曲野筱笃定母亲不会那么安稳的睡过昨夜,母亲甚至可能是一夜未眠。——果然,传来有气无力的回答了。


“……你给我带碗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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