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又在演绎夏季,炎热令他们叫苦不迭,感到不适,本来去年存储在冰窖里的冰块应该在中旬再拿出使用,但那一声声的叫唤,使得一大早,傅小五便带着人马装回了一些。
啊,是救命的东西。傅清朗抱着不肯撒手了,付杳提醒她不要贪凉,她却把话题引到傅渝身上,天真地问道:“姑姑,这么热的天又是在屋内,您还披着斗篷,帽子也不摘,不热吗,闷坏了怎么办?”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顶多好奇,傅渝不好说,付杳只好岔开话茬:“今日先生布置的功课你可做了?”
“哎呀!不好。”傅清朗一惊一乍,脑袋一点点的给二人行礼,“母亲若是不提醒,清朗就忘了。”
即使走的匆忙,她也不忘记得那点凉快的东西,又让人折返回来抱着走了。
“这孩子...嗯?”
纤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她回握住,心情一下沉重。
离开座位,她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摘下吧?”这刚伸出手,傅渝就躲开了,看着付杳悻悻然收回的手,她在心里挣扎了片刻,这才犹豫着放下了兜帽,付杳过去抱住她,映入眼帘的景象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的,不是总说白头到老,你看我现在,”说着安慰,又似是自嘲。
后来,傅渝发现付杳在府上逗留的时间多了,她明明知道是所为什么还是要故意调侃,“你不是最看不惯我当甩手掌柜,今个怎么自己当起来了。”
付杳同她坐在池边的树下,纳凉的同时也看看池里的荷花,她闭着眼睛枕在自己腿上,时不时还要说几句挖苦的话,平静的为她把被凉风吹的乱飞的头发别好,笑而不语。
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那便活在当下吧。
清风拂过,树上枝叶窸窣作响,傅渝舒服地直伸懒腰,抬眸,付杳冲她温柔的深情一笑,她一愣,久违的红了脸,“干吗啊你...”故意看向别处,掩饰不住唇边笑意,这样独一无二的笑容是只属于她的,真好。
“乖乖,要是当时你婶婶没把亲事答应下来,我们现在又会是怎么样呢?”
付杳顺着她的话若有所思,收起了笑容,严肃的对她说:“我们将会毫无交集,我在村里的名声不好,生的也不好看,婶婶大概会将我说与过路的买卖人,或是任由我自生自灭吧。”
“她真是又老又坏。”
“你呀。”被傅渝孩童般的语气逗笑,她宠爱的点点鼻尖,“虽然发生过很多的不愉快,但是现在想起,根本就是为了遇见你做的铺垫。”
傅渝一下坐起摩擦手臂抗议道:“咦,乖乖,你从哪里学来这些肉麻的话的?”
“你教的啊。”挑眉,轻松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梦里,说来你很爱说梦话呢,特别是这些,听多了我便记下。”
认真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但傅渝还是不愿相信,结果一个回首,就遭她突袭,她撑着胳膊俯视自己,笑容可掬的危险,“你不信我?”
“我怎么敢..”
傅渝抹了把汗,不自然的挪动身子,想要离开这热情的视线,谁料付杳率先看破其中意图,揽住了她的腰身,“想要去哪?”
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傅渝心下呐喊,指端挑开了衣带,探入其中绕着肌肤画圈,颤栗着闭上眼睛,知道是逃不过了,试图商量:“回屋去吧..”
“不会有人来的..”
“可是..朗朗乾坤之下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付杳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不可以吗,明明你也这样做。”
傅渝还想据理力争,怎奈被对方以吻封缄。双臂不知何时攀上她的后颈,更加主动的回应着,交换着彼此的体液与温度,一番风雨。
***
“姑姑,您不舒服吗?”
傅清朗的话引起了饭桌上众人的注意,面对齐刷刷投射过来的视线,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到心虚。
付杳将称好的汤放到傅清朗面前,催促着她快些喝了,傅清朗顿了顿,又将其推到了傅渝面前,“姑姑嗓子都哑了,还是让姑姑先喝吧。”
“噗...”
一干视线重新聚集在了傅渝身上,喝汤?此时此刻她只想把头埋进汤里!
“看吧,我就说姑姑不舒服...”
“咳咳....”
已然都是看破不说破了,但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傅渝:孩子大了,还是收敛点吧。
付杳:可以,我同意。
义渠敏找上门来时,傅渝一点不觉得惊讶,付杳也是有准备的,傅渝已经同她报备了一切,那时她就不乐意了,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要与她同床共枕数年?
“做过什么没有?”
她一步步的逼近,压迫感迫使傅渝不住的后退。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纵使傅渝一再保证过,付杳就是下不去心里那口气,倒是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义渠敏只好跑到傅渝那里哭诉,斥责付杳是个妒妇!
出人意料的是,都无需傅渝替她解释,付杳自己就坦然承认了。
“我嫉妒,只因我是傅渝三媒六聘娶过门的结发妻子,是理所应当,傅渝本人也觉得并无不妥,但若是义渠姑娘嫉妒,于常理就是妄想有妇之夫,是不、知、廉、耻!”
义渠敏脸气成猪肝色,两个女人之间火、药味正浓,傅渝想着出面缓和一下气氛,结果两人又串通一气,异口同声:“没你的事!”
义渠敏以为她顶多只是嘴上说不过付杳,那就用行动来证明,她想傅渝一定还是念及旧情的。
她亲自熬药端过去,付杳亲自拦在门口,来回拉扯间,药汤洒了一地,只剩下一个空碗,义渠敏气不过,想要伸脚踹她一脚,付杳反应迅速,先踹了她一脚,她后来反应过来想踹回来,结果付杳反脚又踹了她一脚。
义渠敏,哭。
是夜,月光清浅,寂寞梧桐,烛火映衬室内一片温软,相拥在被窝里,这几天一直在与义渠敏胡闹,付杳也深知这当中的不妥,她带着疑虑问傅渝:“我这样是不是很无理取闹?”
傅渝沉默一会,少时开口:“有点,但是我稀罕。”
得到肯定付杳才一改愁容,但是她又犯难:“该拿她怎么办?”
“这些年多亏了她的照拂,随她去吧。”
“那若是她曲解你的意思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嘛..”
傅渝只觉得困极了,声音也越来越小,付杳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出口,就被她堵住了嘴,帘帐内,两具身躯渐渐交叠在了一起,喘息越发沉重,烛火渐熄,留下一室的缠绵。
门外守夜的人也是涨红了脖颈,不好意思的开口“姑娘你看...你还是回去吧..”
义渠敏庆幸在黑夜里不会有任何人看破她坚强的伪装,她跑了出去,一般来说,宵禁了是不允许外出的,她不过是想一个走走,当她被巡逻的士兵围住盘问时,她的委屈喷涌而出,豆大的泪滴一下就止不住了。
就在这时,好似有一束光照亮了他,张伔骑在马匹上,向她递下绢帕。
次日,张伔把人送回,将傅渝好生数落了一顿,付杳都拦不住的那种。
义渠敏看着张伔一本正经的直接把傅渝说哑巴了的模样,殊不知一种特殊的情愫正在暗暗生长。
“最近你们两人怎么熄火了?”
抓起一把瓜子,剥好瓜子仁送到付杳手上,傅渝八卦的问。
“她的心思早已不在你我这了。”
“啊?”
付杳瞧她那傻样也不想去解释,反而问她:“什么时候去见师父?”
“再,再等一些时日。”
“可是你不能再等了。”
指端穿入刺眼的白色之中,付杳喃喃说道。
“我..”
付杳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如果失败,就是诀别。她摸着她的脸部轮廓,轻轻贴了上去:
“我会陪着你的。”
***
直到进入密室之前,两人相握的手都不曾松开过,密室门关上那刻,付杳的心沉了下去。无论生死与否,我都会一直陪伴着你。
“师父...”刚一躺下,傅渝就叫唤道。
“怕了?”
傅渝摇摇头,笑了,权当之后的一切不过是睡一场漫长的觉。
面对她的只有两种结果,安然无恙的从这里出去,抑或是被血蚕完全食去血肉,此间再无她。
“师父...”
“嗯?”
“别让她来看我,若是将她吓到,不好。”
“她怎么会被吓到,要是见不到你....”
“她喜欢我好看。”
看她笑的明媚的脸上,千言万语尽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哽在了喉中。
数年又过,突然得到消息,除去激动只剩谨慎。
付杳坐在镜子前好一番打扮,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所以她还是很担心的。
“她会不会嫌我老了丑了?”
“姑姑若是胆敢嫌弃母亲,那我们就不要她了。”
当年的小姑娘已然成了大姑娘,她一路陪同付杳进了谷中,到了地方,递过去一只灯笼。
“风雪大,这样看的清路。”
付杳点点头,每走一步都能清楚的听见最近的心跳声,她很忐忑。
终于,她在一棵枯木下发现了那个灰色的身影,她显眼的白发在风雪中飘舞着,漫天飘零的雪花要与她融为一体了,付杳打着灯笼冷的发颤,犹疑着不再上前,呼出的热气转瞬即逝。
傅渝堆起雪人的头,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的搓搓手,应是感受到了被注视的感觉,她回头,弯了眉眼。
付杳开始迈开了步子,她只想离得近些再近些,中途她又停下,待看的清了,她的眼泪也就下来了。
傅渝挥挥手,笑着小跑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