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刺剑拔起,让阳葵扭过头去。
泉的尸体果不其然有异变,脖颈处不规则的肉条还在蠕动着,看上去还没死透。
“我早该想到你的,我可爱的芦荟姑娘。”
我下定决心把她弄成一滩肉泥。
“让我好奇的是,我老早就排查过一遍学校所有的人了,为什么我起初没有发现你是个灵能者。”
先切块,再用触手锤成饺子馅。
“你是和柳春有关吗?你卷进了学期初的事吗?你是因为那件事记恨上我的吗?”
不知不觉,我的愤怒随着言语叠上心头。
就像是不摧毁堤坝誓不罢休的滔天奔流一样冲击着我的理智底线。
在听到我的脚步声后,那具尸体颤动地更为剧烈。
“我劝你别杀了她。”
陌生的男声突然传来。
“为什么?”
我丝毫不意外,几乎一瞬间就调整好了心态。
“呼——”
把怒火尽数收敛。
无需赘述,这种大事背后必然会站着官方。
官方在这一连串的事中都处于中立的态度,甚至放任我杀死了100多名灵能者。
正因如此,才更让我对官方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感到好奇。
就好像我和他们,谁死绝了都无所谓。
“杀死任何一个预备役,等待你的都是圣歌团无尽的怒火。”
我转过身,眼前的男人一副快要过劳死的模样,穿着黑色衬衫和灰色领带,衬衫外面则套着一层陶瓷般的白色铠甲。
“白松山市白骑士综合管理科科长,帕里斯。”
消瘦的男人有礼貌地介绍自己。
我的注意力却全在他身旁的女人身上——那一米九左右的女子穿着乌蓝色的教士衬衫和敞开的黑色苏搭,像个不伦不类的“女神父”。
那女子从头到尾都在笑眯眯地看着我:“你好啊小姑娘,我叫安东。”
“千鸟门,柚沼。”
我有些不知所措,胡乱介绍一通自己。
帕里斯继续说道:“把她交给我们吧,我们来处理接下来的事。”
“你要我如何信任你们。”
我这个普通人在遭遇超凡事件后,官方不但没有帮助我,反而做出了看着我等死的举动。
不论最后我的结果如何,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让你那小女朋友回避一下吧。”安东回复着我的问题。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不是吗?你们玩得还真花,刚刚不是还——算了不关我事。”
这个身材丰满的大号女人碎碎念个不停终于意识到了这不关她的事。
我看了一眼阳葵,她露出了一副失落又理解的可怜巴巴表情,向我瞪了一眼。
你又是在起什么劲!!!
阳葵的嘴一张一合,眉毛拧巴在一切。
安东打了个响指,把她送出了地月天。
“要我告诉你她说了什么吗?”安东强忍着笑意问我。
“不用了谢谢,我不想知道。”
“你这人还真奇怪,不时刻开启全部感知的吗?”
安东观察着我的表情,发觉到我竟然真的不知道阳葵的唇语。
这就是我这种幽灵系少女的便利之处了,能随时收回来自己的“灵性触手”。
“受不了那些嘈杂的声音——总感觉自己会因此变成个精神变态,反正我有武术家的遇敌先知。”
我对着安东胡扯,虽然这个臭女人笑盈盈的表情看得我浑身发毛——但起码是个好迹象。
“欸——真方便啊。”那个超大号女人继续打量着我的身体,露出了迥乎不同的诡异笑容。
合不来——我绝对和这种人合不来,这种混蛋女人都应该滚出我的社交。
帕里斯好像听见了我磨牙的声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疑惑。”
“事实上,直到刚刚我才确信你的存在不是女巫的陷阱。”
听起来白骑士似乎在女巫身上吃过很大的亏。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武术家。”
“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没有纯粹、唯我的变态意志是绝对无法施展‘法天象地’——也就是武道化身的。”
我忍住心中的几分怒意,没有吐槽眼前这个中年男子。
“欸,柚沼。”
黏糊糊的声音打断了我和帕里斯的对话。
安东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让我遐想连篇——
“你在白骑士里有认识的人吗?”
安东的声音一转严肃。
“没有,不认识,绝对不存在。”我脱口而出一连串的回答。
几乎是在说出去的同一刻,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慌张——也太容易看出来了吧!!!
“哦?是吗?我还以为有什么权限更高的人把你以往的资料删除了——”
安东直白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拜托,你能不能稍微掩饰一下。
这是我最不愿意思考的可能性,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迄今为止,没有人,没有人发现我在千鸟门学习过武道。
如果是她在帮我——那么这样的结果我还不如不要。
我有些恍惚,好像有些理解了她的用意。
是吗?你是想让我忘记过去的一切,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吗?
别他妈胡扯了,我才不需要你来为我做决定!!!
把人随意利用完之后,再假惺惺地装作为人着想,自顾自地做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决定——
“呜啊,生气了,好可怕。”
安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追忆。
“我不问了。”她说道,就像是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我还不至于敏感到那个地步,摇摇头原谅了安东的冒犯。
“那晚的瓦诺河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回到正题。
“这可是一个复杂的故事,你确定想现在知道吗?”安东打断了正欲开口的帕里斯。
“倒也是,我们不急这一会。”帕里斯回过神,向我投来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错,这一点倒挺人性化的。那些烦死人的东西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说真的,我现在真想到头就睡…”
我拍开安东的手——放在我白色裙子上不安分的手。
安东吃痛地叫了一声。
“没关系,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我们会再联系你的,到时顺带来白骑士总部做个体检和登记。”
“这么信任我?不害怕跑掉吗?”
我对官方这样大度的姿态感到好奇。
“为什么?你又没做什么违反秩序的事?接下来是我们要寻求你的合作才对。”
帕里斯笑眯眯地说道。
不错——我的好感一瞬间就上来了,这才是官方清醒理智的礼贤下士态度。
“我把他们杀了的事,官方不追究了吗?”
我看向那群在尸堆里四散而逃的废物渣滓。
帕里斯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你知道吗?这次他们的围猎完全没有经过官方的审批。”
这位瘦弱男人的怒火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真是胆大包天——”
一百七十多位灵能者,哪怕全是凡人,这样的规模也称得上是武装力量了。
如此庞大规模的力量竟然被几个学派所驱使,肆意妄为地在城区发动战争。
若不是白骑士主力目前在处理别的事件,这帮养不熟的贱种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蒸汽步枪打成肉泥。
“之所以不做理会,也只是想看到你们两败俱伤。”
帕里斯收敛起情绪,把话题拉回了正规。
“哪怕你不动手杀了他们,白松山市的学派也该迎来整顿了,真是翻了天了。”
“我明白了。”
我点点头,彼时的我还以为不可避免与官方的冲突——毕竟我杀死了一大批灵能者。
“我愿意和你们合作。”
“再好不过了,我们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位强者。”
还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强者——据帕里斯所知,眼前的这位少女自从来到白松山市后几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以及她碰上超凡事件后稳定的精神状态,简直是一位满分的打手。
当然,要除去她杀戮时的癫狂——不过这都好办,人都是矛盾且复杂的。而且这种情况在武术家里简直是司空见惯。
想到这,帕里斯又向眼前的少女伸出了手。
“放心吧,白松山市没有人再敢对你这个杀神出手了。”
帕里斯对我献上了全部的礼数,真叫人无法拒绝。
我握上他坚硬又瘦弱的右手:“那我先回家了。”
“等下。”安东的声音打断了要离开地月天的我。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女巫寄生你的时候,她有没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什么意思?”
“哎呀,我这么说吧,你觉得灵体可以拥有复杂的情绪吗?”
安东用一种空虚的眼神看着我——不对,说实在的,她更像是在看我的“部分”,在看我的肢体,在看我的内脏。
“当然不行,不过简单的感受可能有吧?”
我想想自己把幽灵——也就是我“外在的痛苦之根”释放出去的时候,简单的喜悦和痛苦都能察觉到,但更进一步的情绪感受却不存在。
“没错。说到底人的一切情绪都要基于肉体,基于腺体…基于激素。”
的确,要是单靠灵体就能做到这一切,人类还要肉体有什么用?
哪怕释放奇迹时灵体升得再高,也是要连接着自己肉体的。存粹的灵体“金蝉脱壳”完全是一种找死的行为——单纯的灵体甚至可能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
灵体称不上是奇幻小说中广义的“灵魂”,更像是记载信息、独一无二的硬盘。
“所以,女巫寄生你时,你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吗?”安东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安东说得没错,女巫她不甘又懊悔的情绪反应还历历在目。
“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这意味着女巫不只是个单单的灵体——她一定携带着肉体,或者血肉。
如果女巫也将那团东西注入了我的体内,这也许能解释我特殊的、接近“半神”层次的恢复能力了。
我的身体里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啊。
“你已经意识到了?那可能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一份特殊的血肉。”安东不复笑色,锐利的眼神想要挖开我的大脑。
“还有一件事。”我不动声色提醒着他们。
“什么?”帕里斯早就全神贯注盯着我,警惕着我的异动。
“女巫在逃离我的身体后,还有着强烈的情绪波动。”
“什么?!”帕里斯面无表情,却露出了诧异的声音。
这意味着,那团血肉可能并没有被我完全吸收,还有一部分散落在外。
“麻烦了…”
安东扯了扯发丝,释放了一个我从见过的奇迹。
“那我先走了。”
我不再去看安东忙碌的身影,对帕里斯说道。
“再次感谢你的配合,有进展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现在还请你放心的休息吧。”
帕里斯对我依旧礼貌,甚至有点放心过头了。
这样毫无挑剔的态度,让我思考以后要是和官方翻脸了,我真的能毫无顾虑地痛下杀手吗?
摇摇头,我离开了地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