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诺医生私下联系我说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说是他的神经学专家朋友和他研究的一个方法:利用微弱的电流尝试修复先前萎缩的神经组织,同时服用一些调节激素的药和抗排异药物,把身体尽量调节到relic入侵前的状态。他说这个方法是突发奇想,所以完全没有任何保障,但是也因为是试验性操作,他同意不收费用。我相信布鲁诺医生的人品,因此答应先用这个方法尝试。帕南多次联系我,劝我早点把我身体的事告诉朱迪——她是我最亲密的人,有权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这样也能更好地照顾我。可我做不到!无论她说多少次,我也做不到!除非布鲁诺医生有十足的把握治好我,否则我没有办法看着她陷入痛苦中,眼睁睁地等着我死去。我只想好好地在死之前为她多留些钱,让她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另一边,由于我的要求,加里曼确实将大大小小各种不赚钱的任务都交给了我处理——送快递,找人之类的事情。这些委托的金额数量都不大,多数是一些穷人的事情,警察不愿意为他们做事,只好来找雇佣兵。然而雇佣兵可都是拿钱办事的主,有多少人会愿意做这些既麻烦又没钱赚的杂事呢?大概只有向我这样穷途末路的家伙才会感兴趣。
这段时间加里曼确实很忙,他总是让我帮他照顾那个叫瓦奥莱特的孩子。小姑娘乖巧得很,带着她没有什么压力,我又有钱拿,真巴不得这样的事情能多来点。瓦奥莱特也很喜欢我,告诉了我很多有关于加里曼夫妇的事,多数都是在夸他们多么多么温柔,对她多么多么好。她几乎不曾提起她的父母,就算提到也只是说她妈妈是个和莫利阿姨一样漂亮温柔的人。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但我决不会为了这一点私欲伤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
这天清晨,消息提示音把我吵醒了,我迷迷糊糊打开手机一看:日期是6月9号,距离我离开夜之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我的心一下变得沉重起来。烦躁地打开消息,发现是帕南和加里曼联系我。帕南告诉我,老维把他那里留存的、有关于我的数据都发给了布鲁诺,并且和布鲁诺一起开始准备我的治疗方案。加里曼则是让我今天负责一场赛车比赛的安保。看来这比赛还挺正规,竟然还需要“安保”这种东西。
赛车场人确实不少,看台几乎都坐满了。我的任务就是防止看台有人朝赛车道乱扔东西,虽然其实离得挺远的。在我不远处就有一个和我穿一样制服的家伙,我认出他也是机车帮的一员,于是上前搭话:“嘿兄弟!”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洋洋地看着赛车场上各个选手正在起点做着最后准备。当他听到我向他搭话之后,低头瞥了我一眼,接着又把视线转回赛场:“干嘛?”
“这儿的赛车这么正规的吗?车上没有什么钉头锯子之类的东西,而且还跑在专业的赛车道上。”
他瞟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这儿的人都挺喜欢赛车,不管是汽车还是机车。像你说的那种脏赛自由赛也有。在这比的,一般都是这儿的大公司举办的正经比赛。谁都可以参加,自备车和后勤团队。不过当然,不管是车还是后勤团队,肯定比不上那些公司。不过看看那些高级的车和专业的团队也不错。”说到这他笑了一下。
看来他真的挺爱车的。
我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于是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比赛结束我都总觉得似乎有人盯着我。可我并没有找到是谁。大概是我的错觉?可能我整场比赛下来都不像周围的人那么兴奋,看起来特别扫兴吧。
当我结束我的工作回到家之后,只感觉困得可以睡上几天几夜。其实安保工作并不算多辛苦,看台上那群家伙虽然都很兴奋,却没让人出什么大力气拦着他们扑向赛车道。尽管如此,我几乎是在躺倒在床上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真渴啊。我摸索着水杯,昏昏沉沉地把杯里的水喝了个精光。我的眼睛给我的大脑发出了讯号——门外似乎有一束光,但我的大脑选择不做出任何回应,而是继续被中断的睡觉进程。
等到我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看着表上显示的一点二十分,想到频繁的头疼和这逐渐下降的体力,我意识到我的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了。
我笑了笑。
我起床从冰箱掏了些东西果腹。本想和朱迪聊聊这些天她在做什么,她的生意怎么样,可我转遍了屋子也没瞧见她的人影。卧室隔壁是她的工作室,我在这发现她的电脑正运行着一份超梦的渲染,邮箱里有很多封未读邮件,有几封都来自一个叫“斯蒂文·文森特”的家伙。我没有点开看。
今天天气不错,我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给我的四季宝做保养。
“四季宝。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觉得朱迪怎么样?”
“你指的是,朱迪·阿尔瓦雷兹,吗?”
“是的。”
“怎么样,是指?”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成为你的主人怎么样?”
“是因为我占用了你的义体资源访问网络,给你的身体带来压力了吗?”
“嗯?还有这回事?”
“是的。当初打开权限之后,我就可以借助你的脑部芯片访问网络学习。这当然会占用一定的资源。”
“我不清楚我最近身体这么不舒服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如果是个健康的人,会造成影响吗?”
“我保证,我并不会伤害我的主人。但你的身体状况确实值得关注。我曾尝试在网络上寻找是否有有效的医疗措施可以帮助你修复身体,但在图森的网络区域中并没有这样的内容。另外,需要提醒你一下,我的主人。鉴于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我可以预测,未来你在使用我的过程中会越来越需要依赖我来辅助瞄准、完成射击动作。我的建议是:尽量减少武力冲突。”
四季宝逼逼叨的这一堆话,总结下来让我觉得无非是在告诉我:我快死了,我没救了。我并不想理他。知道了他不会对健康的人造成负担就可以了。
等到保养快做完时,我的头又疼了起来。
好巧不巧,朱迪此时回家了。
她坐在了我身边,趴在桌子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望着我:“嘿,小南瓜!”
我能感觉我的太阳穴开始在跳了。
我挤出笑容说:“心情不错嘛?”
她的鼻息吹动了头发,埋住了脸,蹭了蹭自己的手臂之后懒懒地回答:“还好吧。”
“我看你的电脑还跑着一份渲染,看来最近生意不错?”
“嘿!你没偷看我的邮件吧?”她突然直起身。
我感觉我眼前又开始变模糊。
“我当然会尊重你的隐私。”
她站起身亲了亲我的脸颊,转身进了屋,只留下一句话:“爱你!我要去工作了亲爱的。最近确实有些忙……”
“OK!”
我很担心我没有控制住表情,被她发现些什么。
我得在我晕倒之前,离开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