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雨断断续续下了整个下午，直到放学时刻都没有停。虽然我也想像这雨一样任性，躺在医务室等到放学，但终究是没办法这样做。或许是出于班长的责任心，想要表现自己对学习的坚持；或许是出于无聊的自尊心，不想让别人觉得只是一点小波折就能击倒我一整天。
不过，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一样——我在下午第二堂课的时候回到了教室，顺利地完成了接下来的课程。本以为早晨的风波会让我的周围更加冷清，没想到反而是微妙的热闹了起来，下课的时候有几个同学都来问我身体怎么样了，虽然不多，但比起之前只有优香一人是多了不少。
倒是少了优香的身影。
既不是不关心我，也不是不担心我，回应同学的关心的时候我能察觉到她的视线，但是看过去的时候她又会避开我的目光。刚想起身去找她，上课铃声又不适时宜地响起，我只好把疑惑按下。心不在焉地上完第三节课，老师宣布放学，我径直走向了她。
“对不起。”
还没等我开口，她站了起来，满怀歉意地向我道歉。我稍稍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歪了下头。
“因为你推荐我当班长这件事？”
“欸？小星你能理解吗……？”
“优香在想些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吧。”我说，“会又突然避着我肯定是因为早晨的事，但那又不是优香的错，你虽然有些自卑但不会把这种事归结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就是想到了自己以前可能伤害到我的事情。”
“……以前听小星说自己害怕被很多人注视，我还乐观地以为只是因为紧张。”优香垂下眼帘，黯淡地说道，“但实际上是严重到会晕倒的程度……我还自以为是为了你好劝你去竞选班长……”
“当时我确实吓了一跳，突然问我要不要去竞选班长什么的。直到演讲前的一刻，我都相当害怕自己能不能流利地说出词。”
“……果然——”
“但你是出于好意才这样建议的，对吧？如果要为此责备你未免太过分了。更何况结果是好的。”
恋说我能慢慢和当初起过冲突的同学重归于好很了不起，但这只是结果而已。如果我没有去当班长，就不会再接触到那几个同学，或许高中三年都不会再和她们说上话了也说不定。
所以。
“我能像现在这样，不成为阴沉的人，都是你的功劳，优香。”
我轻轻拥抱优香，表达自己最真挚的感情。
“谢谢你，优香。我很开心你成为我的朋友。”
“小星……”
优香犹豫地抬起了手，最终还是放在我的背上。她闭上眼，明明是笑着的，声音却在颤抖。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肩膀，我的心头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暖意。
“我也很开心，能成为你的朋友。”
“那就不要哭啦。”
“嗯。”
她点了点头，用力擦掉了眼泪，我也顺势放开了她。再好好看着她的脸，伤感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想起雪子的话，不由得微笑。
“还是笑容适合你。”
“——那是我的词，星同学。”
背后传来了逐渐熟悉的声音。我转头看去，雪子居然难得地笑了。
“真羡慕你。”她的声音相当轻，像是不想让优香听见。
“羡慕什么？”
雪子摇了摇头，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有些好奇，但既然她不想说，我也没理由继续追问。优香困惑地看着我和雪子，像是想问「你们在说什么」但又不敢问。
“我和优香同学接下来要去蔷薇馆。”雪子的声音恢复到正常大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星同学，一起去吧。”
“这么确定我会去吗？”
“中午碰到恋学姐，她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直接说出来没关系吗……？”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恋学姐也知道这点。”
言下之意是她默认雪子会直接把原话告诉我吗？那，这句一定要把我带过去……
“星同学，是拒绝，还是？”
“确实是得过去一趟啊。”
我瞥了眼课桌旁装衣服的袋子。
“不论是否接受她的提议……确实都该去一趟。”
不然恐怕，找不到机会还给她了。
※ ※ ※
咔嚓。
进门的一瞬间，快门声让我愣了片刻，停下迈进会议室的脚步。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一个孤零零的少女站在窗边，她举着的相机的镜头直直地对着我。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身旁的优香和雪子，优香困惑地摸了摸脸，而雪子则是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
“由纱同学，新闻部的活动室不在这。”雪子冷淡地说道。
“我也不只在新闻部出现，雪子。”
被称为由纱的少女莞尔一笑，放下了相机，隐藏在眼镜后的狡黠眼神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妙，不由得警惕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左手搭在椅背上，迎上了雪子的视线。
“蔷薇馆是学校的公共建筑物，我出现在这，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吧？”
“接下来山百合会要开会了，恕不开放。所以，请你离开。”
“明明蔷薇花蕾们都还没来？”
“在开会前为学姐们整理好会议室正是花蕾的妹妹的工作。”雪子冷着脸说道，“所以，请离开，由纱同学。”
“真不留情啊……好好，我这就离开。”
由纱耸了耸肩，慢慢悠悠地从我身边走出房间。在我以为她打算就这样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又回过头，视线冲着我袭来。
“要这么说起来——为什么你会在这？”
她的嘴角勾起了狐狸一般的弧度。
“你应该也是无关人士吧，拒绝了恋的玫瑰念珠的爱城星同学？”
“欸？”
我被她突然的提问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回过神刚想开口，雪子上前一步挡在我的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由纱。
“恋学姐找她有事情，并不是无关人士。”
“恋的私事和山百合会无关哦。除了宣布星同学成为她的妹妹以外，我想不到她有什么进会议室的理由。”由纱微微笑着，“雪子你知道恋找她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
“那么，我想星同学应该和我一起离开，以防打扰山百合会各位的会议吧。”由纱牵起了我的手，宣布自己的胜利，“正好恋还没有来，我就陪着星同学在楼下等她吧。”
“那个——”
我其实有资格待在这的，因为恋学姐邀请我来山百合会帮忙——话并没有说出口，由纱冲着我眨了眨眼，在我耳边快速而小声地说了句「配合我一下啦」，随后又立刻看向还在皱眉的雪子。
“下次再见，雪子。”
没等雪子做出反应，由纱拉着我的手就往楼梯口跑，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岁月的楼梯嘎吱地表示抗议，好在只是抗议而非罢工。回到一楼，由纱干脆地放开了我的手，在大厅的等候处坐下，我调整好加速的心跳，在她的对面坐下。
“由纱同学——”
“我的名字是别野由纱。”她微微一笑，“如果星同学不习惯，叫别野同学也可以。”
“……恋学姐告诉你的？”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件事我只和她说过，而你看起来和她关系好像很亲密……这个一会儿再说。”我歪了下头，“由纱同学，似乎和雪子同学关系很差？”
“你在好奇原因？”
“平时都是面无表情，很少感受到她的感情，在面对你的时候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讨厌你到这个地步。”
“做了什么啊。”
由纱沉默了一会儿，透过旁边的玻璃墙壁看着外面的雨幕，难以捉摸地暧昧一笑。
“在我看来不值一提的事情，在她看来可能是严重的背叛吧。”
“具体呢？”
“星同学，你知道吗？留一点神秘感才更能吸引别人哦。”由纱浅浅微笑，“所以，我拒绝回答。想知道的话请去问雪子哦，她肯定会告诉你的。”
只要你问的出口。
咚咚。有谁从二楼下来了。我扭头看去，优香带着茶具和红茶慢慢走了下来。她走到我和由纱面前，为我和她倒上红茶，腼腆地笑了笑。
“雪子同学说虽然不允许你进会议室，但基础的招待还是要做。”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死板，我放心了。”由纱不知道是在夸雪子还是损雪子，举起茶具稍抿一口，对着优香轻轻点头，“多谢，对雪子也是。”
“当面对她说如何？”
“不必，就像她不愿意当面向我展示善意一样，我也不想当面向她表示感谢，我和她的关系这样就够了。”由纱侧过头，“我有些私事要和星同学聊，优香同学可以回避一下吗？”
“啊，好的。”
优香看了我一眼，小跑着回到了二楼。我喝了一口红茶，差点被不合理的温度烫到，再看一眼坐在对面面不改色喝着红茶的由纱，不由得开始猜测她是在强撑还是真的不觉得烫。
“——你说的私事，是什么？”
“是道歉。”
她干脆地喝掉了红茶（看起来是真不怕烫），站起身对我鞠了一躬，郑重地说了句「对不起」后又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重新坐下，给自己再沏上一杯茶。
“……等一下，为了什么道歉？”
“你觉得呢？”
咔嚓。快门再次按下，由纱晃了晃手中的相机，笑着说「还不明白吗？」。我愣了一下，想起刚刚雪子和由纱对话中出现的「新闻部」的字眼。
“我和恋学姐那张照片，是你拍的？”
“那倒不是，不过报道的审查是我通过的，所以才向你这么认真地道歉。”她说，“那天看到恋出门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会拍到好照片的预感，不过害怕她发现生气，所以没跟踪她……从结论来说确实拍到了不错的照片，虽然不是我拍的。”
“看到？”
“我是她妹妹哦。”
“……呃。”
我发出了相当失礼的声音。这不能怪我，我虽然确实察觉到由纱和恋关系应当不错，但无论是从由纱黑色的发色还是从她琥珀色的瞳色来看，任谁都想象不到她和恋会是姐妹。认真端详，由纱和恋仔细对比……不，怎么看都不像啊。
“骗你的，只是邻居而已。”
又是一声快门声，我讶异的表情被由纱精准捕捉拍下。她看着相机的屏幕，笑盈盈地继续开口。
“要我真的是恋的妹妹，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虽然星同学是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大约也不会打听这种事。”
“……虽然好像是这样。”
“不过，我确实当过她的妹妹，莉莉安意义上的妹妹。”
我愣了一下，差点被刚喝下的红茶呛到，咳嗽几声后抬头看向她。由纱依旧是低头看着相机屏幕，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好像刚刚的话只是随口一提一样。我等着她后续的话，她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好开口追问。
“恋学姐不是没有妹妹吗？”
“我刚入学的时候恋就把玫瑰念珠给我了，不过我很快就还给她了。大概因为时间很短加上没怎么宣传，其实没多少人知道我当过她的妹妹。”
“原来如此……方便问一下，为什么拒绝了她的念珠吗？”
“你好像搞错了一点。”
由纱抬起头，如演戏般标准的微笑里夹杂了些许苦涩。
“我不是拒绝了她的玫瑰念珠，只是，我没有资格当她的妹妹而已。”
“资格是什么意思——”
“在聊什么呢？”
由纱的表情忽的一僵，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知何时恋已经走到了旁边。她微笑着将手搭在由纱的肩膀上，俯下身在由纱耳边轻声细语。金色的长发垂直落下，碰触到扭过头的由纱的鼻子。
“由纱，我记得，我是让你来向星道歉的吧？”
“呃，我道过歉了哦……？”由纱心虚地说道，“毕竟是恋、恋学姐你决定的妹妹，我想多和她聊一会儿而已。”
“是吗？在聊什么？”
“这个……”
“只是在聊，恋学姐选我当妹妹的理由而已。”
见由纱一副不想说的表情，再联系她说的「没有资格」，我猜她大概不想提及、特别是在恋的面前谈论自己归还玫瑰念珠的理由，于是开口帮她撒了个谎。恋「嗯？」了一声，将视线投向了我。
“由纱同学以前当过恋学姐的妹妹吧？所以我有些在意恋学姐选她的理由，或许能理解恋学姐现在选我的理由。”
“还是不相信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吗？”
“不，那种事谁都不信吧！”我看了眼露出好奇的表情的由纱，慌张地否定了恋的说法，“就算真的是，也有能具体化的地方吧？像是漂亮啊帅气啊什么的，你给我的理由实在是太笼统了，我没办法相信。”
“原来是这样啊。”恋眨了眨眼，“所以，如果我告诉你对你的什么一见钟情，你就愿意当我妹妹吗？”
“我没有这样说！”
恋掩着嘴窃窃笑着，但弯起的眼角却不带一点掩饰。我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重新看向由纱，她侧着头出神地看着恋，笑容中蕴含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感情。像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由纱转过头，对着我点了点头，放下茶具后站起身。
“既然恋学姐到了，我就不打扰了。新闻部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告辞了。”
“不上来坐坐吗？多久没来蔷薇馆了，还挺怀念那段时间的。”
“……要吐槽的点太多了，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比较好。”由纱无奈地苦笑，摇了摇头，“以后还会有机会再来的，所以今天就算了吧。”
“你打算接替森美同学的位置？”
“她是我的姐姐大人，我没有理由拒绝吧？”
“当然没有。”恋微微一笑，“恭喜你？”
“免了。上午才刚惹你生气，再接受你的祝贺总感觉很不舒服。”
由纱低头行礼，说了句「失礼了」便拿起旁边的伞走进了雨幕。恋目送着她离开，待由纱转入拐角看不见身影后才回过神看我，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在躲我。”
“算是……在躲吗？”我歪了歪头，“在我看来，她和学姐你还挺亲密的。”
“是啊，是很亲密，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事情，我想她大概不会和我见面。以前她是会经常主动来找我的类型，也很热心地处理蔷薇馆的事情——这么说起来，是从她把玫瑰念珠还给我开始的。”
“因为和我一样，担心恋学姐白蔷薇花蕾的身份太招人注意了……？”
“嗯？”
恋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
“我猜星肯定不知道森山森美是谁。”
“由纱同学的姐姐？”我想起之前她和由纱的对话。
“不止如此，森美同学是新闻部的现任部长，莉莉安的大部分学生都认识她。不过她马上就要升三年级了，部长的职位似乎是由纱继承了。”恋抚摸着由纱使用过的茶具，浅浅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新闻部部长的知名度和蔷薇和花蕾们差不多。这座学园的学生们可是相当喜欢看莉莉安周报的哦。”
“唔……”
说到底，为什么会归还恋的玫瑰念珠呢？
——我没有资格当她的妹妹。
所谓的资格是什么？
“啊，抱歉，这是我该自己烦恼的事情，却连带着让你一起烦恼了。”恋回过神，歉意地笑了笑，“还是说点别的吧，难得能遇到你。”
“特意嘱咐雪子同学把我带过来，用「难得」这个词是否合适实在是有待考究……？不过就算雪子同学不说，我也会过来就是了。”我叹了口气，将一旁的袋子递给她，“谢谢你的衣服，我已经洗过了，要是不放心可以再洗一遍。”
“你留着其实也可以，不过谢谢你。”
恋接过袋子，微笑道谢后朝着楼梯走去。刚走出两步，她察觉到我并没有跟上来，转过头看向我。
“关于我的提议，你的回答是拒绝吗？”
“……我还在犹豫。”
“还在迷茫的话，就慢慢想吧，蔷薇馆永远欢迎你。”
“……”
看着恋温柔的笑容，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能小声说着「我先走了」匆匆离开。雨滴落在伞上扰乱着我的思绪，走到拐角，我回头望去，恋站在原地，对着回头的我微微笑着。
我没有资格当她的妹妹。别野由纱这样说。
那我就有资格吗？
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拐角。
※ ※ ※
正在为期末考试复习的时候，房门被敲了几下。我放下笔起身开门，来的人是风花。她似乎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垂至腰间的长发还有些湿润。
“打扰你复习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没事，正好休息一会儿。”我侧过身，冲着她一笑，“进来吧。”
“那就……打扰了。”
虽然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风花还是拘谨地说着见外的话，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在专属于她的椅子上坐下。我将书桌旁的椅子挪过来坐在她身后，摸了下她的头发，比我想象中还要高的湿润程度让我稍稍叹了口气。
“风花，头发下次一定要吹干，不然容易感冒的。”
“吹头发……好麻烦。”她小声嘟囔着，以残念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头发，“要是剪成姐姐那样的短发就好了。”
“哪有女孩子为了吹头发方便把头发剪掉的啊，别瞎想了。”
我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取出电吹风替她吹干头发。我和她都陷入了沉默，只有电吹风呼呼的声音在房间里聒噪。吹了一两分钟，感觉差不多已经干了，我关掉了电吹风，刚拿出梳子打算给她梳头，她转过头看向我，表情看起来像是下足了勇气。
“那个、姐姐和月社恋学姐，是什么关系？”
“恋学姐？”
“早上，同学们都在传，姐姐和恋学姐的合照。”她又把头转了回去，手指不停地绕着自己的头发，“标题写着「白蔷薇花蕾的妹妹」……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删掉了，我不太明白到底什么情况。”
“照片……啊。”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风花是莉莉安初中部的学生，她的同学会关注莉莉安新闻部是很正常的事。蔷薇花蕾的名气即使在初中部也相当大，再加上我和风花长相又非常相像，恐怕这张照片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抱歉，你同学是不是认出、呃，认出我是你姐姐了？”
“她们把我认成你了，问我怎么和恋学姐那么亲密。”风花叹了口气，“……要是真的是我就好了。”
“什么？后半句是？”
“没什么，我的想法不重要啦。快说你和恋学姐的关系！”
“我和她的关系。”
回想着恋的笑容，我握紧木梳，慢慢地梳理着风花的长发。或许算过度溺爱，风花的头发从小就一直是由母亲为她梳理的，久而久之就让她养起了要别人帮她梳头的习惯。母亲离世后，这个任务就交到了我的手上。
虽然时常批评她这种事应该自己做才对，但每次我都会拿起木梳。或许我对她也是溺爱吧。
深棕色的木梳深入她的长发，我挽起她的发丝，轻柔地梳理着。淡淡的洗发露的香气飘进我的鼻子，我想起了恋，想起了她身上那股时有时无的幽香。那绝非是蜂蜜的气味，但为何我总是会误认为那是蜂蜜呢……
“恋学姐，想认我当妹妹。”
“……恭喜？”
“没有啦，我拒绝了。”我说，“由纱同、新闻部以为我接受念珠了，所以才用那个标题。澄清以后就把那篇新闻删了。”
“拒绝了？那可是月社恋学姐——不对，比起这个。”
风花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却坚定地问道。
“恋学姐为什么选了姐姐？”
“为什么呢。”
明明是问过恋不少次的问题，当被提问的对象转变为我的时候，莫名有种轻微的厌恶感，如果提问的人不是我的妹妹，我想这种感觉恐怕会更强烈。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恋给我玫瑰念珠的理由吗？出神地看着风花的长发，我揣摩着这微妙的情绪，慢慢对她的问题做出回复。
“她说是……一见钟情？”
“诶？一见钟情吗！”
风花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烈，猛地回过头，完全忘记了我还在帮她梳头发这件事，其结果就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我没能及时放开手，她的发丝在拉扯下绷得笔直。风花下意识喊了句「好痛」，我连忙松开手，担忧地看着她。
“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呜，好痛。”她含着泪摸着被拉扯的发根，慢慢将还插在头发里的梳子拿出来交给我，擦了眼泪后又焦急地继续追问道，“所、所以，恋学姐是对什么一见钟情！果然是外貌吗？她有没有多说什么别的？
“等一下啦，问题一下子太多了啦。她没告诉我到底对什么一见钟情，本来想问的但是因为一些事被打断了，后来就忘了。”
“但一般来说，一见钟情肯定是对外貌吧？如果相处时间久到会了解性格从而喜欢上，也不能称作一见钟情对吧！所以果然是外貌！”
“呃，或许是？”我有些不知所措，困惑地看着异常兴奋的风花，“为什么问这个？你怎么这么激动，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啊。”
风花如梦初醒般愣住，片刻后显而易见地慌乱了起来，视线像是在躲避我一样四处乱逛，可爱的脸上也泛起了红霞。以前我也不是没见过她害羞的样子，但像现在这样差不多把害羞写在脸上还是第一次见。某种猜想浮上心头。
“嗯……风花也很喜欢恋学姐吗？”
“……”
她原本还以为慌乱而乱动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如生锈的齿轮一样一卡一卡地抬起了头看向我，轻轻点了点头后迅速转身再次背对我，收起膝盖，整个人蹲坐在椅子上。
“事先说好哦！就算说我喜欢恋学姐，也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成为她的妹妹。”风花小声地说道，“所以，姐姐可以安心接受恋学姐的玫瑰念珠，不用顾虑我。”
“所以说我还没打算当她妹妹——”
话并没有说完，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我稍稍犹豫了一下，放下木梳说了句「等一下哦」拿起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写着「月社恋」。
“巧合的有点吓人。”
“恋学姐？”风花又转头看了过来，“我倒是不介意……姐姐先接电话吧。”
“唔……嗯。”
犹豫了一下，我选择了接听。
「贵安，星。」
“贵安，恋学姐。”我瞥了眼露出羡慕表情的风花，语气不由得变得拘束起来，“这个时间点打过来是……？”
「明天下午放学后，星有什么安排吗？」
“我？我倒是没有……”
「如果有空的话。」
不知为何她又停下了话语，犹豫的情绪即使是隔着电话我也能察觉的到。
“如果有空的话……？”
「嗯，如果有空的话，我希望你能来一趟学校的教堂。」她慢慢地说，「具体的理由……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抱歉，说的这样含糊不清。」
“确实很含糊啊。”
我感到了些许烦躁，我想这怨不得我。连「我有话想和你说」或是「有事情想和你一起做」这样的说明都没有，只是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任谁都会摸不着头脑。
电话那头的恋陷入了沉默，大概是没打算补充说明，等待我的答复。我开始犹豫要不要进一步询问具体情况，但既然她没打算说的太清楚，或许我不问比较好……？
意思是让我不要多问，直接相信她吗？
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风花都投来疑惑的目光了。
“蔷薇馆……山百合会明天下午不开会吗？”
「律子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所以下午没有会。」
“原来如此。”我下定决心，“我明白了，我会赴约的。”
「谢谢。」
恋像是松了口气。我想象着她放松后安心的笑容，自己的嘴角也不由得慢慢弯起。
「那就明天见了。」
“晚安，恋学姐。”
「晚安，星。」
挂掉电话，我放下手机，迎上风花的目光。她笑了笑，站起了身。
“姐姐早晚会接受恋学姐的玫瑰念珠的。”她以坚信的口吻说道。
“连你也这么说？”
“谁让——算了，不说。”
风花摇了摇头，从我手里取走木梳，察觉到我惊讶的目光后轻轻笑了笑。
“我也该长大了对吧？”她冲着我眨了眨眼，“晚安，姐姐。”
“嘛……晚安。”
她离开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打开了房门。
“谁让姐姐你看起来那么喜欢恋学姐。”
留下可爱的笑脸，她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