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A woman with delicate features

作者:阿布布
更新时间:2024-08-22 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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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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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达(Ceuta,西班牙)】

大清早六点多,马路上什么都没有。临着海岸而建的几幢零星房屋,只有在城市完全苏醒、车流终于如血脉般通达起来,才能感受到一点人气;而现在这里除了海,什么都没有。


海岸边的酒吧营业时间早上9:00至午夜00:00,薇拉内尔早上六点多就到了,酒吧门边「营业中」的灯牌还没亮,她贴近门上的玻璃确认里头已有人在工作,便径直推门进去,在吧台坐着。忙进忙出准备开店的老板瞥了她一眼,「9点才营业喔。」


薇拉内尔等到他再一次从厨房出来放东西的机会,指指他吧台后的一排啤酒水龙头,「你店里最好喝的酒是哪一种?」


「现在才早上六点多哪,小姑娘。」


「拜托。」她拉住大叔放在吧台上的手。「我刚失恋。」


大叔看了她好一会儿。薇拉内尔穿着粉色衬衫,波浪金发简单扎在脑后,精致的五官只着了淡淡的妆粉,眼里还湿润得像是随时能滴出泪来,气质干净又惹人怜爱;大叔摇摇头,「好吧谁能拒绝这么漂亮的女孩。这些都不好喝,最好喝的当然是我自己酿的──」他另外从吧台下的冰箱倒出一杯有满满泡泡的啤酒,「来。妳从哪里来的?」


「美国。」薇拉内尔仰头咕嘟一大口,嘴唇还抿着泡泡,已克制不住脸上惊喜地露出赞赏的表情。


大叔回应了个得意的笑容,随即又忙活起来,「妳西班牙语说得不错。怎么样想说说失恋的故事吗,我可以一边准备开店一边听妳说。」


「不,我不想说这些伤心事。」她拿着酒杯走到一个橱窗前,「我想听这些东西的故事。」


橱窗里放着军/帽、军/刀、几张剪报、一排勋章,勋章里还有个明显来历不凡的特大勋章,感觉很「皇/家」,有灿灿芒尖的十字形,镶着珐琅红色或蓝色或其他颜色──欧洲几个国家的勋章似乎都差不多那个形状,让人难以辨别到底是哪一国的东西,但都一眼就能认出它的地位非凡。特大勋章被摆在橱柜正中央,旁边贴着授勋时的照片,下面注记日期和名字,Juan。


Juan一边忙进忙出一边说:「妳要听故事那妳可来得太早了,晚上我会有很多老朋友来喝酒,都是跟我一样打过仗的军/人,那些可都是你们这些小姑娘没机会知道的故事。他们也不喝那些粗制滥造的啤酒,他们只喝我的酒,只吃我的烤肉,这都是回忆,一起当过/兵就会知道知道我烤肉的技术有多好。」


「我可以拿出来看吗?我从来没看过真的勋章。」


「那这确实是妳绝佳的机会。当然可以,但要等我忙完。」


薇拉内尔继续在店里转悠,她伸手挑开百叶窗缝,外头的海景大清早就明媚得晃眼。她悄悄把门锁上。


Juan开始滔滔述说他们去过哪些地方、出过什么任务、有多么凶险,直到薇拉内尔打断他:「啊,你还有个搏击比赛的奖章。」


一个「第五名」的小奖章躺在橱窗里的角落。


「那很有用,军/人最好都要会这个。妳也应该要会,来,我教妳一招,不然自己一个人出来旅行是很危险的。」


不等薇拉内尔反应,Juan已经兴匆匆拿她当示范,「来,像这样──」一阵天旋地转,薇拉内尔已呈现难以站稳的姿势,只靠Juan抓着手腕支撑,「这时候如果再朝这边踢一脚,坏人就会被妳压在地上了。」


薇拉内尔像受惊的猫,睁大了眼望着自己只差一脚就要亲上去的地板。但这招她确实是没学过。


「来来来,换妳练习。抓住我这边跟这边,然后这样──妳看,就像刚刚一样,然后妳再往这边踢一脚就成功了。来,再一次──」


薇拉内尔很认真学习,演.习也很认真,Juan一个彪形大汉转瞬间就让她制伏住,那一脚她不客气踢下去,Juan趴倒在地,他楞了愣,随即大笑:「喔吼,看不出来妳学的很快──」


「咚!」


薇拉内尔随手举起一张椅子敲昏Juan,没了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店里的空气又清新起来。


Juan醒来时,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美丽的女孩脱去上衣,现在只穿着背心,站在吧台里不知道低头看着什么,然后他望向他的宝贝橱窗,里面的东西差不多空了一半。


「妳是来偷──?」


女孩抬头看着他,「噢你醒了。」


这哪里还是刚刚那个失恋来散心的可爱女人,她从容地像在自己家里的样子顷刻就唤起他多年历练的直觉,他碰上大麻烦了。


薇拉内尔握着椅子把手将他连人带椅拖进吧台里,他才看到自己那些大大小小的勋章现在都被放在炉子上烤。


「妳是什么人?妳要做什么?」


「你可以继续叫我『小姑娘』,我不介意。你放心,这些勋章都还是你的;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而你的骨气会为你带来奖赏。首先,你之前担任过首/领的地下组.织,『The Strike』,核/心.干/部.七个人,他们叫什么名字?」


Juan一口口水啐得又快又有力,擦过薇拉内尔的颧骨,「谁派妳来的?」


薇拉内尔随手抹了下脸颊,「那就从这个第五名的奖牌先来吧。」她用烤肉夹夹着奖牌翻了翻面。「它现在很烫,你知道它贴在皮肤上会发生什么事吗?我也不知道。要贴在哪里好?」她拉住Juan的T恤衣领直接撕开,Juan目瞪口呆,他现在才看到这个漂亮小姑娘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结实得很。


薇拉内尔利落地夹起小奖牌就往Juan的胸部右侧贴上,Juan一边放声大叫、一边听见薇拉内尔淡淡地说:「中间的位置是重头戏,我们要先从旁边开始。」灼烫的烤肉夹轻轻在他胸口点了两下。「所以,他们叫什么名字?」


Juan又啐了口,这回薇拉内尔躲过了,反手又压了个勋章上去,她恨恨地用烤肉夹将勋章死死压着,Juan痛得额头爆出青筋。


「他们叫什么名字?」


Juan没说话,只是愤愤瞪着她。


「超过五秒钟不说话,我就直接挑下一个了。这次我们选个有扣针的,要钉在哪里?」她的烤肉夹在Juan的右手背上游移。「不要吗?Jesus,这里可是个意义重大的神圣位置。」烤肉夹也晃到Juan的左手背上点了两下,Juan紧抿着唇,粗重的呼吸里混杂细碎的呜咽,全身微微发着抖,分不清是在忍痛还是害怕;薇拉内尔盯着他的双眼,不错过任何一点微小情绪。「那只好在这里了。」她走进厨房找到工作手套戴好,随意拈起一块勋章在Juan左胸上贴好位置便将扣针捶进肉里,Juan这回的叫声已经带上哭腔。


「你的勋章真的很多,我们可以问很多问题。所以,他们叫什么名字?快点快点。」


──这场问话持续了三十分钟。送Juan上路则多花了她一点时间。


走出酒吧时,薇拉内尔看看眼前的海阔天空,风景很美,但海滩上的育乐活动业者都还没出来摆摊。她决定先去市区晃晃,接下来有几天空档,她要认真找找乐子。



【伦敦】

结果她又出现在这里了。休达是个小城市,两天就玩得差不多,她最想来的地方果然还是这里。


这间转角的咖啡厅,最晚下午三点多还能占到靠窗边的位子,再晚一点就会挤满下班后的人流,还会有人带着尖叫无度的孩子来吃东西,店内将一位难求。她靠在窗边,等着;她听见柜台里的小电视机正在播报Juan的案子,原来那家伙和英国好像颇有渊源,但她不在乎。店里也没人在乎,人们都忙着自己的事。


时间差不多了。


──伊芙准时出现在斜对面的马路边等着过红绿灯,依然是那身风衣、依然背着同一个包,面无表情地穿过斑马线,从咖啡厅对面的这端走到另一端,然后在下一个街区的转角拐进去,消失。


薇拉内尔看着,就像在十二门徒船上那晚看着伊芙在人群里跳舞那样,看着。


她想过会不会有一天看到伊芙带着另一个人,手牵着手走过这段路,一起回家?那样说不定比较好,她可以永远离开所有与伊芙有关的小角落、不再回头。


但没有,伊芙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回家,日复一日,她们的时间似乎就一直定格在她落水的那一晚,伊芙还是那个伊芙;恍若在两人背对背的桥上,她没走,她也就没走。


薇拉内尔的目光一直停在那处转角,直到耐性全失,确定那里不会再出现任何东西,便起身离开。桌上的咖啡还是热的,但已经不好喝了。



【科隆(Köln,德国)】

偌大的办公室里,座位整齐划一排开,三五十人戴着耳机各自忙着打行销电话,塞满人声的室内空间里除了说话声,其他什么也听不到,甚至也听不清那些说话声里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大片嘈杂的交谈声填满办公室里的整个空间、填满了座位间的所有空隙,人们彼此不交谈,只专心在话筒的另一边、还有计算机里或手下正写着的什么。墙上是各种报表、业绩排行名次,还拉着几条横幅叮嘱社畜们鞠躬尽瘁不要偷懒。


薇拉内尔拉着清洁拖车进入整间办公室里唯一的隔间,主管办公室。主管办公室不大,墙上镶着一大横片的玻璃,可以清楚看见外头的情况,而且隔音绝佳,关上门就听不见任何声响,玻璃里活像是在演卓别林的哑剧,玻璃旁还贴着一张A3大小、密密麻麻的座位表。


她拉上窗帘,拿起鸡毛撢子一边随意这边挥挥那边挥挥,绕了办公室一圈,直到门被打开,行销电话们的声浪涌入破口,门「啪」地关上后她才听见进来的男人说:「妳在干什么?」


薇拉内尔还来不及回答,男人已经伸手把窗帘拉开:「我说过窗帘都要开着的。」


「Davies小姐今天请假,她交代我要把窗帘撢一撢,还有空调出风口也得清过。」


「她终于想到要清这些地方了。赶快弄一弄就出去。」


「是。」


男子坐下后就埋头工作,不再看她一眼。


薇拉内尔把空调切换为「出风」,从清洁拖车端出装着六个罐子的小纸箱,站上凳子,打开空调出风口,戳破罐子后放进去,然后拖着清洁车出去,反锁,关门,用三秒胶填满锁孔,接着她开始扫地,扫玻璃窗外的那一小块地。


五分钟后,她站在玻璃窗外,看着男人先是拚命想开门、拍门,在注意到她后,在玻璃窗前不断敲打,他呼吸的动作越来越大,脸越来越红,逐渐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只能趴在玻璃上一边大口吸气一边睚眦俱裂地瞪着她;薇拉内尔看着男人的双眼,他的瞳孔彷佛乍然放光,轰地要疯狂烧尽所有东西,但一下子就烧得精光什么也不剩,暗下,复归于死寂,宛若花火倏忽即逝。


薇拉内尔望着倒在里面地上的男人,这样的空间,除非有人走近玻璃窗否则没人看得到他。


办公室里的声浪依然没顶。



【格雷斯(Grays,英国)】

薇拉内尔百无聊赖地看电视。下午她试着去看一场电影,但人们总是结伴而行,即使在黑暗的影厅里,眼角余光也能瞥见人影交头接耳互动、甚至偶尔还能听见三三两两若干低语,她彷佛偌大宇宙中的一颗孤星,大屏幕不时闪啊闪的光流,像宇宙里不定时发生的各式小爆炸,一次又一次曝光她的形单影只,无处藏匿。电影开场没二十分钟她就逃出来了。


她裹着浴袍敷脸,屏幕里播放的是她在Netflex上随便乱挑的一部影集,反正房间里有声音就好,她并不真的在意影集里演了些什么。


无聊死了。


她只能等着。


六点多,门铃终于响起,她拉掉面膜前去开门,门前是一位有亚裔脸孔的女性,茂密的大黑卷发瀑流在肩后。


薇拉内尔笑起来:「妳来了。」


女人熟门熟路先去洗澡,用薇拉内尔的洗发乳、沐浴乳,穿薇拉内尔提供的衣服,然后,一如往常,她们开始做。


成为薇拉内尔的PY是挺愉快的事。女人作为已婚妇女,从来不清楚同性之间的牀_笫之事要如何进行,但薇拉内尔也从来不要求她回报──她曾试着要服务她,她只淡淡地说:「不需要,我不是为了这个约妳的。」──总之,她只要负责躺在牀上一直喊薇拉内尔的名字就好。她觉得薇拉内尔可能有微微的施虐倾向,喊名字似乎能让她兴奋,越是喊,她就做得越起劲,彷佛永动机没有尽头。


她问过她这名字是真的吗?有着天使般精致五官的女人告诉她,不是,这不是真的名字,她们之间来往不需要用真的名字。


这样也好,毕竟她是个已婚妇女,她也不想让PY知道太多关于自己的讯息。


她们认识不久,但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找薇拉内尔,有时候会过夜,有时候做完就离开,端看她的丈夫今晚在不在家。


这一天做完,她小心翼翼提问:「我能……请我的朋友一起吗?」


薇拉内尔一脸疑问。


「就是,她也结婚了,她也想试试看……」扭扭捏捏,女人不太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薇拉内尔笑出声来。


她以为薇拉内尔喜欢这个提案,也跟着笑了几声。「我们也许可以3_P?」


「妳胃口被养得挺大呀。她长什么样子?」


她在手机上滑出闺蜜的照片,同样年纪稍长,是个金发女人。


薇拉内尔看着照片考虑了两秒,「好啊。」又抬头望着窗外,这是高级酒店的高级套房,望出去一大片的落地窗,外头还有阳台,对面是另一家饭店,但楼层低一些,不会挡到这间房的视野。「到时候我们换间房间。」


Wendy笑着点头,但随后她就觉得薇拉内尔的表情不对劲。


这几个晚上她都没搞清楚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说话时无法预期她对谈话内容会有什么反应,她会在普通人不该沉默的时刻沉默、在普通人不应该笑的时候大笑、在一般人不感兴趣的地方感兴趣。


现在,薇拉内尔的脸上没有情绪,彷佛这是一张人皮面具。而任何人都不知道那张人皮面具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Wendy开始觉得发毛的时候,薇拉内尔的表情忽然缓和下来,眼里转瞬充盈水气,她轻轻挑起Wendy的下巴,温柔抚上她的脸颊。像是说不出话,唇间溢出来的都是轻轻柔柔的气音:「伊芙是不会说这些的。」


而在Wendy刚要开始思考怎么安慰或安抚,薇拉内尔又勾起嘴角,声音轻快:「我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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