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于虚无、不归属于任何一个世界的神明，至今未有栖身之所。

自然是有不计其数的世界任她挑选，可这反倒成了问题——每个世界都有她为之停留的价值。

神明游历一圈，体验下来，选定了好些较为中意的。

再临时却发现时移世易、过往不再。

这一个世界里受她福泽的大家伙将她誉为“永恒不灭的指路星辰”，那一个世界里得她帮助的住民们把她比作“救世之光”，再一个世界里，连飞禽走兽都对她千恩万谢，还有一个……

神明在各个世界中游玩时，顺手行了许多善事。

也结交了不少朋友，都是可爱的好人。

然而神明一旦离开那些世界，时间就立马动手洗刷她留下的痕迹，使世界再次变得陌生不堪。

转身又回首，神明惊觉记忆中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无人记得她。

永不停歇的世界不会等谁回眸。

但神明又不甘心只限在区区几个世界中与时俱进，不愿意错过其他世界中的种种乐趣。

于是神明仍旧在世界与世界之间穿梭，寻找新鲜事，只是不再投入感情。

随心而动的神明从此自由自在、了无牵挂。

却期盼有谁能与她一同游赏万千世界。

……

——

由于那场关于神明何时出现会比较合适的讨论没有得出结果，神明此后依然以夕阳为背景光临少女家的阳台。

今天也是如此。

“小白，我来看你了。”

“谢谢，你要没事就先走吧。”

少女一如既往地希望神明不要占用她太多欣赏夕阳的私人时间，并将这份意愿表达得颇为露骨——她望着窗外的景色，连一眼都不瞧神明。

可惜神明并无就此离去的念头。

“不会腻吗？”阿伽斯特看一眼夕阳，又看向小白。

“腻什么？”

“每天都看夕阳。”

“不会。”

“为什么？”

“我喜欢。”

“真不错。”阿伽斯特感叹。

“不错什么？”

“你喜欢夕阳，而夕阳不会消失。”

“要不然呢？”小白没听出阿伽斯特话中所指，指正她，“但夕阳是会消失的，只不过明天还会出现。”

“的确如此，但有些东西则不一定明天还会出现。”

“比如？”

“比如一些独一无二、转瞬即逝的。”

小白觉着不对劲：怎么，今天神明是怎么回事，说出的话这么抽象难解。

“具体一点？”

“比如像你一样的人。”

还是没能理解的小白终于忍不住转头，把视线从夕阳移到了一旁的阿伽斯特身上。

不巧正对上阿伽斯特的目光。

她即刻又回头向夕阳望去。

倒不是不好意思，她向来无惧与神明对视。

只是这回神明的目光中包含了一种她难以形容也无法承受的情感。

她只看一眼就受不住地慌忙退避了。

简直是望见了宇宙深处的虚无黑洞。

感觉会被吞噬。

阿伽斯特此刻在想什么？

小白边向耀眼的夕阳寻求治愈，边努力接过话茬：“‘独一无二’暂且不提，但我会‘转瞬即逝’吗？”

“嗯，说不定哦。”

阿伽斯特的语气不似往日那样游刃有余，而是十分轻柔，惹得小白又下意识看过去。

不可避免地再次对上了眼——自“夕阳”的话题开始后，阿伽斯特的视线就没从小白脸上移开过。

这次小白没有被迫逃开。

黑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凉却温暖的、如被骄阳烤过的枯草地——看着就让人感到很舒适，并乐于一直看下去。

小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能从阿伽斯特那双黑色的眼睛中看到一片浅色调的草地。

这让她越发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只能把刚才的感受都归结于：神明的确有其高深莫测之处。

少女老实地说：“我不太懂。”

闻言，神明的脸上露出少见的温和笑容。

“别在意，是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噢……”

“那我今天就先走了，拜。”

受那个笑容的影响，总是倾向于“再也不见”的少女，这回第一次对神明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