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天还大的神明手握无限与永恒，坐拥随心所欲的资本，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从容不迫。

大不了就让时光倒流，重新来过。

久而久之，神明养成了自由散漫的性格，对什么都不上心。

除了一件事。

神明需要有谁来分享她无穷无尽的乐趣，需要有谁能陪她共赏千奇百怪的世界。

这样的人选很多，非常多，数不胜数。

神明大可以挑一堆出来然后大家一同快乐，或者隔段时间就换一个以保持新鲜感。

但神明的心胸是一个迷。

时而宽广到足以容纳无数世界还仍有空余，时而狭隘到仅能入住一个人。

神明本人清楚这点，所以在挑选住客时格外慎重。

毕竟常人的心意再怎么用“海枯石烂”和“地久天长”修饰，也终不似神明的那般能以“恒久”二字来形容。

并非是几十几百或者上千上万年，而是超越时间的恒久。

这是神明的劣势：她因此在选择伴侣时面临过分高昂的试错成本。

故而神明宁可广结友朋也不愿交付身心于一人。

然而有一天，神明在某个世界中望尽芸芸众生的命运时，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她希求已久的可能性。

与只会被过往和当下影响的普罗大众不同，神明同时受到来自过往、当下和未来的影响。

来自未来的影响引诱神明想触及那个可能，使之成为现实。

当然，神明深知这风险极大。

少女有许多未来，神明所期盼的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分支。

于是神明慎之又慎，先设法将少女据为己有，而后时不时就去少女那里确认一下那个可能是否还在。

在是一直都在，但神明无法长久地考察下去：一旦来自未来的影响随时间加深至一定程度，她将无可脱身。

神明便想先看看少女能否接受永生。

结果少女思索之后拒绝了。

拒绝了，但那个可能却依然还在。

还在，只是不明朗，缥缈如幻。

神明如果足够理智，最好是在少女拒绝永生后趁早放弃。

只要她放弃，那个可能就会立刻消失，来自的未来的影响也会随之结束。

她也能继续潇洒自在。

可是。

在神明迄今为止知晓的所有人中，少女是唯一有望永远与她相伴的那个人。

一颗恒久不变的心实在罕见，也太过诱人。

神明舍不得松手。

……

——

过完年后，神明住进了少女家。

寒假临近末尾时，从小到大都很懂事的少女头一回产生了“不开学该多好”的念头。

这段时间神明太宠她，导致她完全没心思再回学校念什么书了。

念书哪有谈恋爱快乐？哪有？

——

寒假的最后一天清晨，刚睡醒的小白迷迷糊糊地看着叫她起床的阿伽斯特。

“快点起来吃饭了。”

“阿伽斯特……”

“嗯？”

“能让我们学校多放几天假吗……”

“你希望的话。”

好……那赶快给它延长十天半个——

“……算了。”

仅存的理智拉了小白一把：耽误全校师生的课业是会成为罪人的。

她慢慢爬起床，穿衣，准备洗漱。

早餐过后她就要收拾行李返校了。

没有提前买车票，因为阿伽斯特会送她去。

她不切实际地想：寒假怎么不能安排得长一点，把暑假匀几天过来就好了。

天气还是很冷，可是从今晚起她就不能抱着阿伽斯特睡觉了。

慢着。

她转念一想：其实也不是不能吧？

从家到学校的遥远距离，对阿伽斯特而言不过是一秒之内的事。

只需以“住校外”为由——

早餐时，小白跟阿伽斯特提了这个想法。

阿伽斯特自然是愿意顺应恋人的任何要求。

“可以，那每天你上完课我去接你，你三餐也可以回来吃。”

“嗯，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你我是什么关系？”

“是体育课的同学。”

“……？”

“开玩笑的……”

下学期开始，这位“体育课的同学”一个月可就不止来找她十二次了。

她的室友很快就会发现她们竟然走到了一起。

世事难料。

纵是胜券在握的神明也需小心探索未来。

“吃完饭我带你去其他世界看一看吧。”

“哎？但是我今天要返校。”

“来得及的，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很快，在那里待上一年，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只过去几分钟。”

“噢，那是可以。”

说到时间流速的快慢——

小白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与阿伽斯特实际上已经相识了不止两年。

偶有一两次去其他世界旅行了一两个月后再回到这个世界，时间也仅仅过去一天左右。

类似的旅行多来几次的话，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会老得很快。

衰老。

直至死亡。

这是人类的必然命运。

但她是特殊的，能有另一条路可走。

只要她乐意，神明会给予她永生。

而永生……

……

阿伽斯特见小白放下碗，发起呆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

“哎、没有，很好吃，你煮什么都好吃。”

小白又端起碗，狼吞虎咽，以证明这桌饭菜很是合她胃口。

“你不用那么急。”

“……时间不等人嘛。”

“也是呢。”

光顾着吃饭的少女未能察觉出神明声音中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