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行街走了许久，总算是到了陈穗口中的购物中心。

心情也算恢复了一些，但果然还是一直想着臂弯里手的主人的事。

我这人别扭到极点了，心里又开始后悔刚才把她抛到后面。

进了大门，一股同质化的资本主义气息就迎面袭了过来。

这种建筑全都一个样，里面的内容也大同小异，所以我其实不是很喜欢来。

但陈穗就很喜欢，她尤其喜欢人群聚集的场所，只能说人和人的喜好确实不尽相同。

一层多是服装店，招牌挨着招牌，模特假人像站军姿一样列在两边。

它们没有脸，真吓人。有的甚至连脑袋都没有，或者干脆拦腰截断，只剩了下半身的。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些假人做噩梦。

脑子里想着无关紧要的事，视线却不时会停留在柏姐身上。

要是我会读心多好。

人们在交涉的时候，言语间不免无意间伤到他人。大家所掌握的信息不相等同，自然就会发生一方想当然的事情。

说话者主观上没有冒犯的想法，但受话者会觉得那是一种傲慢。

陈穗没有回头，却和我们之间控制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知道她已经看出来我对柏姐的感情了，她只是没有说出来。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是她的强项，在我以前对那个女孩产生好感的时候，她很快就知道了，虽然最后没发展成恋爱就无疾而终了。

她带着我们进了一家玩偶抱枕店，她是想让我转换心情。

“小雪，柏同学，转转这里？”

“好啊。”

故作明媚地回应了她的邀请，身边的柏姐也点了点头。

我的玩偶和抱枕已经够多了，但看见这些毛绒绒的玩偶还是会让心情变好。

一眼看到了一只黑色猫头形状的抱枕，滴溜圆的眼睛让我想到了柏姐的头像。

所以我拿起了它。

“柏姐，你看，是你。”

终于向她搭了话，我知道时机选得很差。

“不是我，是来福。”

没有冷言冷语，而是正常地回复了我。只是这样，就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我大概是个很好搞定的女人，所以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忐忑不安，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心情雀跃。

“嗯，是来福。”

这只抱枕的两侧是通的，可以把手伸进去，是那种暖手抱枕。

已经快到季秋了，然后就是冬天，提前买一个抱枕也不是不行。

至于这只黑猫头，我想送给柏姐，然后偷偷给它起名叫柏墨尘二号。

虽然柏姐一点儿也不像猫，她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

我夹着抱枕，四下一看，陈穗却不知道去哪了。

边逛边等吧，她喜欢乱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收银台旁边有个货架，摆了些小发饰。

看了看柏姐的头发，上面一点装饰也没有，她只是任由其自然垂落。

虽然已经很好了，但打扮一下会更好。

我拿起一个带有可爱黑猫装饰的发卡别在了她的头发上。

“小雪，我不适合戴这些小饰品的。”

“谁说的？明明很适合你。”

好吧，确实有点不合适，但柏姐的气质和这枚发卡相冲，生成了一种超可爱的反差感。

我另取了两根带有同样装饰的发绳，将头发分成两股，给她绑了一个双马尾。

柏姐只是站在那里任我摆布。

头戴三只小黑猫，现在是双马尾形态的柏姐。

完全不搭，我笑出了声。

“心情好点了吗，小雪？”

头被摸了，是柏姐。

随你吧，看在你很受伤的份上，今天我不会记你的仇的。

我有点儿忍不住，现在就想问她很多事，但说好了回家再说，所以只能再多忍耐一下。

解下两根发绳，取下发卡，我先到收银台把账结了。

“柏姐，过来下。”

我把她拉到了店外，她像个人偶一样任我摆布。

再次别上发卡，但这次我只为她绑了一个低马尾，柔顺的头发束成一缕垂在背后，成熟的气质被中和，现在的她更多的是青春靓丽，终于有了她只比我大一岁的实感。

“真的很合适，柏姐。”

头戴两只小黑猫，手里还拿着一只大黑猫。

比起之前的漂亮，现在的她更多是可爱。

但是这样的她比起之前更能让我心动，就好像我可以随意把她变成我喜欢的样子似的。

我把剩下的一根小黑猫发绳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挽住了她的胳膊。

“哎不是，怎么不等我一下？我还在店里找你们呢。”

陈穗从里边冲了出来，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好像是捏捏乐一类的小解压玩具。

“哎呀，劳驾陈总了，我俩这不是怕败了您赏玩的雅兴么。”

我的话语恢复了平常的从容，用插科打诨的方式跟陈穗传达了“我没事了”的讯号。

“得了，没事了就走吧，这商场还挺大的。”

她把袋子里的捏捏乐抛给我俩，我的这只看形状是熊，柏姐拿到的是一只包子。

“谢谢，陈小姐。”

柏姐笑着朝她道了谢，她好像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去。

“阿弥陀佛！”

嘴里还嘀咕着莫名其妙的东西，你是哪来的尼姑吗？

“陈大小姐，你怎么回事？”

她没有回答我，反而低头戳起了手机。

马上我的手机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是陈穗发来的。

当面用手机发消息，真有你的。

“你管管你这位好室友，看到她笑险些坏我道心。”

收起手机，我看了看柏姐，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在我身边。

捏捏乐也被我收进了包里，比起这种东西，我其实更想捏柏姐。

陈穗看到了她的笑容，我本来不觉得怎样。

但看到她发给我的消息之后，我却觉得有点焦躁。

不只有我能看到柏姐的笑。

唉，我在这矫情什么呢？人家又不是我的私人物品。

整理一下心情，我们继续在这座商场无目的地行进，大多数时间是陈大小姐进到服装店试了又试，我和柏姐就坐在旁边看着点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天下来，柏姐只是被我们两个拉着逛来逛去。我倒是还买到一顶带着猫耳的绒帽。当然，虽然没有另行通知她，但这帽子也是给柏姐准备的，她戴着绝对可爱。

地铁上，陈穗先我们两个站下车了，她谢绝了共进晚餐的诱惑，并且在手机上如此回复：

“江大小姐啊，我就不打扰您二位的二人世界了，我陈穗还不至于为了一顿饭硬要插在小情侣中间当电灯泡。”

她这么说，是觉得柏姐也喜欢我吗？

我不这样觉得，柏姐即使是喜欢，也只是对小妹妹的爱护，况且我这样喜欢女孩的女孩本来就是少数，柏姐这么温柔的人又怎么会恰好喜欢女生呢？

柏姐对我再温柔，我也很难鼓起勇气去问她这样的问题。

万一觉得我恶心，直接搬走了之，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保持这样就好，把喜欢藏在心里，也可以依赖着她，索取温暖。

贸然行动的话，可能原有的温暖也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