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齐望向声源,黑心商人的工作间不知何时模模糊糊亮起微弱的光,但那光还不足以照亮里面的人影,只能看到草珠门帘的影子微微摇曳。
「二位客人,你们至少需要一道保险。」
话音刚落,手工感相当强烈的成串草珠被一只白皙而细小的手拨开,从门帘相当低矮的位置探出一张脸来。
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置身于光明球的柔和光芒下,对方的面容已然清晰可见。
幼小的少女被黑色基底的洋装长裙包裹,内衬是层叠的高级材质衣料,还点缀着可爱造型的丝带和蕾丝。柔顺而耀眼的银发长及腰部,优雅直挺的身姿,可爱无暇的白皙脸庞,加上与之不符的冷峻面容,有种奇妙的神秘气质。
但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个和我身高差不多的小女孩。
而且……为何是哥特萝莉风格的装扮,这个时代已经有哥特式洛丽塔了吗?
我完全愣住,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
不,这些都无关紧要。
「这算怎么样呢,就算设了隔音屏障也完全没保密到不是吗。」
我压低声线小心翼翼朝斜对面的黑心商人抱怨,没想到夏乌卡也眨了眨眼睛,她似乎对此完全不知情。不过机敏如她,在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她便以非常官方的口吻快速回答。
「这个……非常抱歉,没想到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不过不用担心,会长会遵守保密义务的。」
「「……会长?」」
我和阿葵娜异口同声发出质疑,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再次聚焦在幼小少女身上。
然而被称为会长的小女孩只是面不改色地淡淡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客人们。」
总觉得那冰冷的疑问中掺杂了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威慑。
「恕我失礼……」
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的阿葵娜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稍等一下。
以我自身为例,少女这副外表恐怕不会是什么“直观感知就是客观存在”,如果不阻止阿葵娜继续说下去,也许会在初次见面时埋下地雷。
我悄悄在桌下拽住阿葵娜的衣角,同时抢下她的话头。
「不不不,没什么,只是在想会长您看起来有种不输外表的稳重,想必是位值得依靠的成熟女性,由您这样的人担任会长,商会必定日渐昌隆。」
「……」
从我口中冒出的鬼话让阿葵娜默默向我投来看傻子一般的视线。
……倒也不必如此。
「避开地雷了呢,客人。」
同样将声线压低至极,黑心商人笑眯眯地留下一句,便起身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个毛绒坐垫放在自己身旁。
看到此举的会长大人轻飘飘地移动过来,慢悠悠坐到垫子上。
她的瞳孔颜色非常美丽,如同浅灰色的冰珠,可爱却面无表情的脸庞就像精致的可动人偶一般,而那张脸刚好正对着我,令我不自觉地产生了一股压力。
直到黑心商人又手脚麻利地端上一杯新茶,至此,四人围坐在小小的圆桌前,在一种奇妙的氛围中开始了对话。
「幸会。」
面向我们轻轻点了点头,小小少女的语调几乎没什么抑扬顿挫,而且相当惜字如金。
「我是本商会的现任会长。」
她慢悠悠地如此自我介绍。
会长两个字被加上了重音。
……没有后续。
「……」
在沉默的空气中等待后续的我,感到一丝丝不耐烦。
「很荣幸认识您,会长,您的尊姓大名……」
「这个嘛……会长已经舍弃了原本的姓名,所以会长就只能被称为会长,会长也曾说过自己在这里除了会长什么都不是。」
黑心商人的追加说明让我快要不认识会长这两个字了。
这位新会长,看起来有着很强的个性。
「我是会长,二位是客人,仅此而已,如此便可。」
没必要过多地自我介绍,对客人的身份也并无兴趣,那双浅淡幽灰的眼睛似乎是这样说的。
还真是简单易懂的关系,她的话让我感到身上的压力稍稍消散了一些。
「那么就承蒙您的好意,让我们免去自我介绍吧。」
但毕竟是初次见面,我对她的行商能力自然抱有疑问。
「您刚才说的保险是指什么?」
「保险,为了以防万一,预期之外无法解决的大问题,在危险时刻自保的东西。」
「我并不是想得到那种写在辞典上的解释……恕我直言,保险这种东西最后都派不上用场吧。而且您想为我们加上一层保险是否意味着夏乌卡的计划有所缺漏,您无法认可?」
我的态度可能稍显咄咄逼人,不过我还是想看看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结果那双灰色的眼睛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是一种懒散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
「您没说错,客人。」
轻启双唇,小小的少女以缓慢的语速淡然回答。
「花了钱却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派不上用场才是最好的结果……保险就是这样的东西。但我想说的是,夏乌卡,她对形势预测有所欠缺,她过于轻视莫纳莱斯特家了。」
在她身边,突然被提及的黑心商人脸上浮现出些许令人难以觉察的微妙表情。
「您的意思是……」
虽然非常细微,那张脸上的动摇是我迄今为止未曾见过的。
「夏乌卡,你认为莫纳莱斯特家雇佣的那个男人为什么是“占卜师”,而不是自称多面手的魔法师?」
「因为魔法水平只是三流……」
「对了一半,魔法的水平虽是三流,占卜的能力却是真的,莫纳莱斯特家看中的就是他的占卜能力。」
这句话让所有人陷入沉默。
「会长您如此清楚……」
「我在魔法师行会有相熟的人,知道那个男人确实有占卜的实力。即使你们不相信我,也应该知道特洛姆·莫纳莱斯特是何等精明之人,那位小气的伯爵不会花大价钱雇佣派不上用场的人。」
随着那句话,我的心情也沉入谷底。
「……言下之意是,我们的行踪已经被预测了?」
这关键的问题,她却没有直接回答。
「你们回到亚瑟利亚想必会觉察到城中的气氛和之前有微妙的不同,城门的守卫,特别是出城手续,可能会变得前所未有的麻烦。」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被困在亚瑟利亚了。」
我和阿葵娜面面相觑。
「那倒不必担心,占卜具有时效性,能够预测的时间是有限的。而且所谓占卜只能推算出事物的大致轮廓,很难看得到具体情况。如果真能做到,那就会被称作预言者,不过即使是真正的预言者,恐怕也不能完全做出清晰明确具体到极致的预言。更何况二者的级别根本是云泥之别,无论再怎么有天赋,三流魔法师也是做不到的。区区占卜者,想要完全操控大局,还远远没有那个实力。」
说起来,莫莉埃尔当时也提到过编年史撰写者的预言,那预言的确很难说是详细还是模糊。
如果连这个级别都达不到的话,确实还能让人松口气。
「问题在于,客人,你们如何选择?」
地下商会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女,以真正俯瞰棋盘掌控大局般的沉稳语气缓慢说道。
「一声不响地从亚瑟利亚撤离,或是坚持原计划去见领主千金。无论哪种选择,本商会都能为二位提供万全的援助。」
选择吧。
二者择一。
总觉得那双从刚才起就不怎么流露感情的眼睛正闪闪发亮,莫非她很享受这种别人在自己面前进退两难的局面?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我还是犹豫了。
我确实对她提出的方案感到好奇,但准确来说我也有必须确认的事情,铤而走险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计划。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见……」
然而我的话只说到一半,袖口便被轻轻拽住了。
带着些许紧张,阿葵娜有些不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我们应该悄悄回去,现在的话可能还来得及。你也许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但亚瑟利亚是不一样的,至少和米拉斯特的守卫等级有着天壤之别。我不想重蹈覆辙,如果这次陷入寡不敌众的境地,风险就太大了。」
我当然明白,也理解她的想法。
虽然一瞬间有些被说动,但正视那张脸之后,我反而打消了那个念头。
「那样的话就违背了我们来这里的初衷,你就没办法见到你的朋友了。」
「可是……」
她微微垂下眼睛,看起来有些为难,但眼神中更多的是担忧。
可我还不想空手而归,于是放慢了语气,尽可能地安慰她。
「而且,既然会长已经拿出了支援方案,我觉得先听一听再做决定也不迟。」
「您说得没错,客人,请不要轻易放弃,保险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存在。」
会长的话语相当冰冷,听起来却非常可靠。
「我们会掌握城内的动向,或者说预警。主要来说就是盯梢莫纳莱斯特宅邸和守卫,如果计划临时有变,我们会派使魔敲响大钟。距离城中心稍远的位置有个钟楼,嗯,是教会的钟楼——这是第一重保险。」
她缓慢但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说下去。
「如果出现了必须逃离亚瑟利亚的情况,我们会想办法拖住守卫,并为二位开启短途传送魔法,以确保二位能够顺利逃到城外——这是第二重保险。也就是说,本商会将为二位留下后路,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会让二位顺利逃出亚瑟利亚。」
「无论发生什么意外……」
即使是我,也因为这计划的万全感到目瞪口呆。
那确实是能够称之为保险的神奇话语,不,简直是万能救兵。
「虽然这是非常万全的计划,但有一个致命问题。」
「具体来说?」
我小心翼翼地发出疑问。
「这个计划会让二位客人破产。」
云淡风轻地说完,幼小的会长用那双小小白皙的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抿了一口。
「……」
那……确实是我踏入这个商会后就一直在担心的问题。
尽管如此,我还是挺直脊背,鼓起勇气强装镇定。
「容我先问一下……您的保险要价多少?」
「加上驱除对方使魔的价格,一共是八十金币。」
的确加起来比我们的全部财产还多……
吃人不吐骨头指的就是这种人吧,感觉着了黑心商人的道。
「会长……那多少有些……」
连黑心商人都看不过去了。
我有些理解她为何会被选为新会长了。
我和阿葵娜互相看了一眼,皱着眉一同陷入疑惑与沉默的漩涡。
「钱财乃身外之物,有备无患,逃亡之身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活着吗?」
「说的是没错……」
但从你这黑心商会会长口中说出来就变味了。
「可我们要如何相信你们?即使我对商会有一定程度的信任,但收了这么一大笔钱最后却袖手旁观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吧?」
会长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将视线移向身边的黑心商人。
「要见亚瑟利亚的领主千金,二位可能还需要一件东西。」
准确来说,是看向黑心商人的手腕,漂亮的混沌蓝色晶体如同眼球的球形石头。
「真实之眼——那是我的个人物品,是以银纹拉米亚稀有种的眼珠制成,世间罕有的珍宝,可以作为信用凭证暂时借给二位。」
听到这句话,我瞥了一眼夏乌卡。
「……原来不是你的啊。」
「我偶尔也想充一下门面嘛。」
夏乌卡将手贴在脸颊边,一边移开视线叹了口气。
真实之眼,我记得黑心商人当时的报价是五万金币,也许那句话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如果真有洞悉一切虚伪幻象的功效,这类魔法道具绝不便宜,当然也不是能够轻易借给陌生人的东西。
「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不怕我不还吗?」
「借出去的东西一定会收回来,这是我作为商人的原则。」
云淡风轻地说着,少女的眼神虽然冷淡,却似乎有些愉快,像是以此为傲。
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孩。
面对这样的人,继续隐瞒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我决定先摊牌,再看她如何反应。
「既然如此,请听我说,会长大人。八十枚金币……老实说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如果您能宽宏大量让我们赊账的话倒是另当别论。」
「商会对个人客户是不赊账的,规矩便是规矩。但我并非没有眼光的商人,我看上的是二位的未来……或者说,可能性。」
「为什么要说和赌徒一样的话……」
你就这么想榨干我们的钱包吗?
「商人有时和赌徒并没有区别,换句话说,那叫做商机。不过我说的是一共八十金币,包括刚才二位和夏乌卡达成交易的十枚金币,只需要再加七十枚金币,就刚刚好。当然也不接受议价,这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提出的价格。」
「……」
我和阿葵娜一起陷入沉默。
确实是刚刚好,她该不会其实知道我们有多少钱,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刚好回归一贫如洗的生活吧……
「说起来,二位身上有股香辛料的味道,而且那个味道是米拉斯特独有的香辛料对吧。」
「……」
「米拉斯特的香辛料非常受贵族欢迎,不过听说那里最近发生了一些麻烦事。」
我以为她接下来会顺着话茬提起米拉斯特的事情而陷入紧张,但她却非常识趣地什么都没说。
「如果二位手中有存货并且愿意出售的话,我可以买下那些香辛料,要是有别的商品也可以一同收购。」
「您说的买,该不会是赶尽杀绝式的低价收购吧……」
「将客人逼至绝境,想再合作就很困难了,所以我们偶尔也会帮助客人重拾信心。」
我大概懂了,这些家伙把客人当做春风吹又生的野草,没有连根拔起就是最大的仁慈。
「如何?二位愿意的话,我会以这个价格收购。」
她报出一个数字,确实比普通的收购价高出一些,计算下来,我们甚至还能剩下些许零钱。
将那些数字在脑海中一一核算,我大大地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赚钱的办法有的是。
而且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想确认,本来就背负着被发现的风险,这样一来就只是买下了肯定会派上用场的保险而已。既然已知花出去的钱必定能解决问题,那又何乐而不为。
「稍、稍微冷静一下,这是我们所有的家当对吧……真的要全部付出去吗,为了我……」
阿葵娜依旧犹豫不决,一副深感为难的样子。
看来让王女负责家计之后,她对金钱的概念有了相当成熟的见解。
「那些钱大多是你赢……赚来的,你有权决定如何使用,不用顾虑我。」
「可是……」
「用不着把朋友和金钱放在天平上比较,你不应该为钱烦恼,赚钱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就是。」
我轻轻拍了拍阿葵娜的肩,想让她稍微减轻一些变穷的压力。
虽然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但姑且还是想站在善意的第三者的位置。但不管怎么说,变得一贫如洗也不是我想要的,其实我也很不情愿。
「……唔。」
她有些无辜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钱袋,最后还是带着一丝犹豫才将钱袋递给我。
我将阿葵娜的钱袋和自己怀里的钱袋一并拿出,全部丢给对方。
「好了,拿去吧。」
在以余光确认黑心商人点过的金币之后,掌握大权的会长轻声说了一句。
「……那么,交易成立。」
真实之眼由黑心商人递给会长,再由会长之手交给了我。
戴上那漂亮的混沌蓝色手链,我怀着一丝期待环顾四周。
头顶的光明球变成了散发着青蓝色的魔力的球体,而不是单纯的白色光球。
或许那就是魔力的本质,感觉非常平淡。
世界的本质或许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奇妙。
「Camouflage(伪装)。」
我轻声低语,本应是绿色的光线在我周身形成了一层类似油膜的东西,并没有让我和周围的色彩同化。
这点也是同样,伪装在我眼中失去了效果。
「……这,确实可以看透虚伪幻象。」
我喃喃说着,再度收回视线,望向阿葵娜,假装不经意地扫过一眼。
「……」
这次,有一件事得到了确认。
是的,我其实也觉察到了那件事。
压在胸口的石头越发沉重,我感到喉咙一阵紧缩。
真相实在令人难以说出口。
我有些僵硬地移开视线,抬起头却正对上会长那双冰灰色的漂亮眼瞳。
她明明只是无言地注视着我,眼神却好像看透了我心中所想,让我没来由地内心一阵慌乱。
「如果变卖香辛料后资金有剩的话,要不要顺便再买些魔法道具?我们这里连光荣之手都有哦。」
将金币一枚枚装进袋子,夏乌卡笑眯眯地这么说着,她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你不要太过分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黑心商人抛出的话题像是救命稻草般,趁势抓住的我想让气氛稍微和缓一些。
然而这样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请问,有治疗人类变成亚人的药吗?」
「治疗……亚人……」
夏乌卡少见地停顿了一下,她的视线在阿葵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继而看向我。
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一般,直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犹豫。
那样的疑问,即使是我也无法蒙混过关,但却有人立刻接下了话茬
「人类变成亚人……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发生,大概是被魔女诅咒了吧。」
会长看着自己面前的金属杯子,杯口已经不再冒出雾气。
注视着那样的她,阿葵娜的眼充中充斥着疑惑。
「魔女……我不记得有招惹过她们,或者说我从未见过魔女。」
「那么,也有可能暗地遭人嫉恨而不自知。但很可惜,如果真是魔女的诅咒,就只有魔女本人能够解除,诅咒的配方千变万化,弄错一种药材都会导致不同的变化,我不建议在弄清诅咒的黑幕之前胡乱购买配方,自然,本店也不会出售那种药。」
「是这样吗……」
失落地垂下双肩,阿葵娜毛茸茸的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
「不过,好消息是,我认识的人之中可能会有魔女相关的人脉,可以帮您打听看看。」
抛出尚存一线希望的话语之后,会长话锋一转。
「但是,一生都处于被诅咒的状态也很稀松平常,客人您最好能够接纳身为亚人状态的自己。」
那句话实在过于突然,让我微微愣住。
这句听起来是对不可挽回的结果的安慰,但在我听来明显意有所指。
我动作有些僵硬地朝阿葵娜投去视线。
「接纳,自己吗……」
只见她嘴唇微动,以稍显含糊不清的语气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会长的话,那双原本闪现着犹如湖光的碧色眼睛也跟着变得黯淡。
「如果能有这样的觉悟,即使变不回来,您也可以像之前那样坚强地活下去吧。况且……」
会长接着说了下去,明明是非常冷淡的口吻,说出的话却莫名有些温柔。
「只要您身边有能够接纳自己的人,诅咒这样的东西,也可以视若无物。」
「……」
听到这句话,阿葵娜眨了眨眼睛,然后将视线一点点转了过来。
我们四目相对。
这是怎样……突然感觉这个氛围有点难以应付。
「唔,是说……我确实……」
我感到有些坐立难安,总之这里先……
斟酌着措辞,我想着该如何回应,但却被抢了话头。
紧盯着我的阿葵娜,一脸认真。
「确实?很喜欢老虎是吧?」
「唔,是……」
「觉得耳朵毛茸茸所以总想摸一摸是吧?」
「那是……嗯。」
「爪子也很好玩是不是?」
「……」
这是什么拷问吗?
我的额头不经意冒出了冷汗。
「说接纳,倒也算是接纳了呢。」
阿葵娜点点头,好像说服了自己一般,同时还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蒙混过关了,但总觉得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
我怀着小小的怨念,看向正对面的会长大人,结果那位小小的少女却悄悄撇开了视线。
这位会长……她到底知道多少,或者,我想隐瞒的事情她全都知道?
虽然被我紧盯着,会长并没有露出一点动摇的表情,应该说那张脸自始至终都没太大变化。
「那么,在开始详细计划之前,请客人们先处理一下香辛料和药草。能劳烦二位之中比较擅长体力劳动的那位和夏乌卡一起去验一下货吗?香辛料和药草都需要合适的储藏环境,越是尽早带来越好。」
她以非常官方的语气这么说着,看向了阿葵娜。
「需要搬运的话就由我去吧,不过……」
阿葵娜站起身来,她的眼神在我和会长之间游离了一会儿,看来是想向我确认分头行动是否安全。
「劳烦你了,我在这里先和会长商量一下准备工作,等你们回来再复盘一下。」
我朝她点了点头,随即补上一句。
「虽然路不算远,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请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这么说着,夏乌卡去工作间找来了两个看起来很结实的布袋,之后便和阿葵娜一起出门了。
随着吱呀的关门声,我将视线转回正前方。
「那么,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那双幽灰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我,之前那股熟悉的莫名压力再次涌了上来。
「您有什么话想问我吗?会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