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在书桌前写着作业,最近好像基本都是在我这里写作业,是因为采光更好吗?
我把头架在她的肩上,慢慢把身上的重量压了上去。
她没有什么反应。
从周末以来,也一直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她正流畅地写着数学题,用着简直像是誊抄一样的速度把公式印上了纸面。
脑海里一定在飞速地转着我也搞不清楚的东西吧。
我看向阿圆的侧脸,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现在大概是我对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的氛围。
亲昵地靠近她,触碰她,再做过分的事情也可以。
她是觉得是该回报什么的义务吗?还是已经预备好对我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我有些悲伤地这么想到。
但是我更想让阿圆开心起来,想让她愿意靠近我,而不是现在这样。
我的指尖扫过她的背,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我使劲一拍。
“驼着背写作业的话,未来会腰间盘突出的哦。”
“是被你压塌的啊。”
“阿圆未来也要承担我人生的重量啊。”
“你是哪里的寄生虫吗?”
“阿圆以前不是这么说好的吗?”
“没有说过这种话啊。你在听什么?”
我摘下一边的耳机,塞到阿圆的耳朵里。
“唔...我还以为你会听高雅一点的曲子。话说这不是人在说话吗?”
“是ASMR啦。总之就是傲娇美少女对你枕边全力告白二十四小时。”
“光听名字就被恶心到了。平常课间笑嘻嘻地居然在听这种东西吗?”
“这也是一种经验学习啊。反正阿圆肯定是不会懂的,毕竟是小孩子呢。”
“我明明比你高好吧。”
“高和成熟可是两码事呢。”
阿圆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要结束了呢。”
“不会结束的啦。”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因为是二十四小时全力告白,所以长达二十四小时哦。”
我用玩笑话打断了阿圆。
“过去两个月了呢,马上就会有合唱比赛,会有运动会,还会有社团招新——以后我们就不会这么经常见面了。”
“不会结束的,阿圆难道要加什么社团吗?”
阿圆似乎张口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又好像转变了心意。
“也是呢。我偶尔还会过来玩的。”
在骗我吧。
真想拿起测谎机来电她。
明明不擅长撒谎,却要说这样的话。
明明快到了终点,却要中途折返,奔着自己安心的巢穴而去。
我扯着她的肩膀,向后倒去。
重心不稳,椅子歪斜地倒在地下,我和她一起摔在柔软的床上。
“阿圆进了我的私人领域,所以要交过路费。”
“大富翁吗?我能先用监狱卡把你送进监狱吗?”
她想起身,却被我拽住了。
“好啦,我今天会给你做点你想吃的东西。放我走。”
“冰淇淋。”
“这里没有冰淇淋的材料吧,而且时间太短了。也没有冰淇淋机之类的。”
“要是我和别人一起出门吃冰淇淋。阿圆会嫉妒吗?”
“不会。”
“为什么?”
“我只是你的朋友吧,你想做什么,想去到哪里,都和我没有关系吧。”
会嫉妒的啊。如果是我的话。
如果在这里对阿圆告白,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大概像是用尖头的筷子去夹黄豆一样,失败的话,阿圆一定也会这样溜走吧。
即使我已经能看出来,她大概也喜欢着我,这样的事情也一样会发生。
不过我会去做的,即使会把现在的,美好的东西全部破坏掉。我也不想继续现在这种圆滑的朋友关系。
“蛋炒饭,要有很多葱花的那种。”
我松开了阿圆的手。
要逃开的话,我也希望她能幸福,能有除了我以外的,很多的朋友。
“好好,我记得昨天好像还有一些剩下来的米饭。”
我躺在床上,看着阿圆卷起袖子,走出了卧室。
问清楚她现在这样的原因吧,让她重新能和其他同学和老师和好。
让她不会再因为感受到一点善意就想着拼命去回报。
这样的话,就算我之后的告白被拒绝。她也能找到可以安心停留的居所。
“阿圆是为什么和班上的人闹僵的?”
“现在是听这种话题的时间吗?我事先声明,是很无聊,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在等着晚饭吃的时候,听这种话题不是正好吗?”
“我还以为余弦只喜欢有趣的东西呢。”
听见了阿圆翻炒着米饭的声音。
“和阿圆有关的都挺有趣的。你看,在动物园里看动物,它们也没干什么有趣的事吧。”
“真失礼,我可是标准的人科人属智人种呢。总之是在余弦转学之前的事,那时候,我们班来了个实习老师。”
阿圆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把炒饭铲进盘子里。
“在第一眼看来,她是和你气质很像的人。虽然实际上差得很远就是了,不过还是一样讨人喜欢。”
“我也很讨阿圆喜欢吗?”
我插话道。
“你属于很讨厌的那种。饭很烫,不要直接吃,小心烫到。”
阿圆继续坐在餐桌对面说着。
“总之我开始也觉得她很像你,然后也想着到了高中,重新改变一下形象。我试着啊,稍微参与了一下班级的活动,虽然还是完全搞不懂就是了。”
“同学们都很关心她,不如说是过度喜爱她了。毕竟既是老师,也算年纪相近的人。”
“他们也经常拜托我去给她送去礼物,有时也会一起和她谈些个人话题。喜欢的电影啊,恋爱的话题啊,学习上和人际上的麻烦之类的。”
“因为其他同学也经常拜托我给她送些小零食,我往来与办公室和教室间,我也渐渐觉得我们之间变得熟络了。”
“然后就是她自杀未遂的事情——因为我消息不灵通,所以晚了一两天才清楚情况。”
“其实我觉得她应该是不适合当老师的吧。不过貌似认为这样的女生来当老师是第一选的想法也很多。总之我们过度热情的交流让她感到压力很大,给其他学生解释人生的方向让她感觉困惑又自责,被问起喜欢的东西时,要迎合别人的时候,就会感觉很累。”
“学生的时候选的专业就是不喜欢的,成为实习教师后就已经这么痛苦了,在更远的未来,如果指引错他人的方向,自己一定会无法呼吸,最终窒息着死去。”
“似乎她留下的遗书是这样的。虽然作为教师没能那么成功,不过自杀也能失败还是挺难想象的。”
阿圆淡淡地说着。
“要吃蛋炒饭吗?”
我把勺子伸了过去。
被阿圆一口吃了下去。
“总之这一段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她有没有真的像传闻里写下这样的话,有没有用笑容欺骗我,我已经搞不懂了。”
“但她那之后没有怎么来过班上了。是班上所有人都错了,还是披着谎言的她有错,我已经搞不懂了。”
“班上有股古怪的氛围,似乎想要为之弥补些什么。觉得弥补了什么就能改变某种存在与否都不好说的愧疚。我不知怎么的,就很讨厌班上这种上下一致的氛围,这种理所应当的,自己为自己感动的氛围。”
“就好像小学生那种要感恩父母的讲座一样。他们都痛哭流涕,和父母拥抱在一起。只有我站在空地中,不知道用什么感情面对。”
“然后,我听说了实习老师最后走时,会来班上最后出面一次。我准备单独找她告别。”
“再然后,我被班上的人找到了。因为我和她关系很好,所以希望最后她离开的时候,能代替全班的人向她道歉,能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我不晓得自己是被算进了全班人的里面还是外面,也不觉得自己真的和她关系很好,更不想对她道歉。”
“在答应好要去的那天,我没有去,反而没什么理由地大闹了脾气。搞得大家最后都没有告别。”
“但是不到一周,班上就变回了原样,就好像任何事情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对着我微笑着打招呼的同学,我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点头回应了。”
“就差不多是这种程度的事情。感觉很像小学生之间闹冷战吧。”
“阿圆可是和全班级别的闹冷战啊。”
“我也觉得自己还远远不够成熟,在理解之前,还是离人际关系远些吧。”
“来参加校运会吧。阿圆不是很擅长跑吗?”
“我可不经常运动,而且怎么突然说这个。”
“让运动社团全部缠上阿圆吧,让班上的同学能有一个给你加油的机会,让所有人全部能看见阿圆帅气的一面吧。”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阿圆是觉得自己没搞懂任何人的想法,又辜负了班上的愿望。才天天装睡,逃避着其他人吧。那你就用这个填补回来吧,班上的人都期望着一个运动明星呢。”
“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到的。”
“来延长时间吧。到校运会前,我会陪你训练的。”
“不要。”
“阿圆不需要说话,用摇头和点头来回答我吧。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