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惊喜若常含希望地等待,耐心一定会被消磨待尽的,因为只有满腔热情,是无法支撑着人度日的,但倘若心中只是被怨恨磨折,又怎能生活下去呢?
所以我始终坚持着心中那顺其自然的哲理,只想静候着梦想成真的日子,尽管成功非是大多数日子能盼来的,但今天的我显然正在被幸运女神所注视。
蓦然回首,腐桥滩头边。
我静静地望向远处的山头,但并非是在看模糊的山脊,而是在寻找那燃爆声的源头。
这是件极为容易的事。
如果无法在须臾间用目光锁定住那能使土地吞吐出人影的光亮的话,恐怕会被小孩嗤笑的吧。
在远山的西南角,北极星所望的方向;
我看见了一朵烟花,一簇鲜妍的花丛,她正张扬的生长。
于是我假作刺眼的模样抬起手,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捻起一株未完的鲜花。
又悄悄松手,任它寂寂枯萎。
「以前的祭典似乎从来没有放两次烟花的习惯,但能够恰好的望见这特例,也是一种莫大的福气。因此啊,我决定郑重地收回所有对今日的不满。」
我鞠着躬自言自语着…
好了,继续赶路吧,太晚回去总会有些不安全的,也容易遭到父母的唠叨。
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是那种即便遇到什么超自然现象,也会感觉生活很平常的人。
但今日不知怎么,心中总有些悸动,风刮哮着正猛烈,像拍打囚笼的狮子,让人什么都听不清,脚下盘着似蜗牛一般的咸水,在临近秋天的日子让人感到些许冰冷。
心脏里好似有蚂蚁在筑巢,有序的跳动出杂乱的线条,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异感像竹子一瞬间耸立。
汗水从手心冒出头来,风凉得可怕,缠到身上像荆棘一样锁住我的思绪。
「扑通,扑通」已经分不清是落石还是心跳,亦或着是谁的脚步在沙地上靠近,留下烙铁般的轨迹。
山雨欲来风满楼,但稻草人即使早早看到了阴雨的迹象,也只能任人宰割。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在理清出怪异感的源头前,我不敢像从前一样盲目的向前。
我将记忆一段段砍碎,碎成雪花状的拼图,又在里头挑挑捡捡,恐惧产生的时间很近,但印象很浅,一定是有什么吸引住了我…
比如特殊的第二次烟花,在烟火燃烧的过程中,有山脊、星星、桥…
还有影子……
是了,影子。我看到了许多礁石的影子,看得很清晰。
但藏在礁影之下的身影,即便在模糊的印象中,我也只看到了一丝轮廓。
更别谈去窥探礁石背后的真相了。
如果强行解释的话,在近十点会来到这里的人,也不是不存在,比如我。
或者是一只吃薯条的海鸥和其它小动物。
尽管若是因为这种小事猜忌许久,一定会被父母讥讽着杞人忧天。
但我仍打心里希望那石头底下藏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些非人的小动物。
我待在原地与空气斗智斗勇,与可能不存在的事物做斗争。
我已不敢再向前走了,只能慢慢的使自身镇定下来。
这荒唐的对峙一直持续到我无法在风中稳住身形为止。
风吹着暗沙,遮住了目光,我将双脚来回挪动,细细的改变所处位置,在尽量找到一个安全的范围后,挺着脊椎下蹲,用手粗略的扒下一堆石头,对着石头后方放出最后的通牒。
「是谁在那里?如果你是一个身体状况正常的人,请回应我。我自认为是一个守己的人,在高中几乎从未与人主动交流,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过仇怨,就请您出来吧」我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在心中建起一座空心城堡,拉长着声音这样喊到。
依旧没有人用言语来回应我,只有那从岩石里探出头的身影沉默的回答着我。
但即便它有用语言来回应,我完全也无法确信那是一个人。
真的,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决不相信鬼怪、幽灵之类的事。
但对于现实世界的阴暗面也还是能够明白的。
我知道,那绝对是比妖魔鬼怪更令人恐惧的。
那人影从石头后探出躯干,它佝偻着身体,背部高高突起,像一个巨大的肿瘤,披头撒发的脸导致我完全无法分辨它的面貌,最多也仅能判定它的发色是纯黑的,那东西身上套着宽大的黑衣,在一些特殊的角度能借月色看到其衣角的鲜红,那是一种血液凝固后的紫红色,耳边随它的靠近渐渐传来咀嚼声。
我的思绪乱成了毛线团,但我很清楚的明白,明摆这多半不怀好意的家伙就是在跟着我。
而这夜半跟踪我的东西,现在只离我不到二十米,并且它正向我走来。
危机感是人类骨子里的律令。
现在,它在命令我逃跑,我转身拉起腿强迫着自己维持奔跑的姿态,尽全力地跳离这是非之地。
「人贩子?不对不对,这个架势最低也是一个连环杀人犯吧」
「我一定要收回一切对今天的赞美,今天的一切都糟糕透顶,哪怕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上天也至少得给予我最低的人权吧,我可不愿意在今天死在这个无名滩头,我才上高二,我还应该有广阔的人生,我不知从哪里收获的60万日元还没花出啊,存了半辈子的钱,能不能让我花完再走?」
不知是沙土的阻泥感越发沉重了,还是我越跑越累了。
我才喘着粗气跑了近两分钟而已,一定是沙子的问题。
啊!逃跑期间就踩上了一块礁石,迫使着我的拖鞋滑上小腿,我不得不维持着这狼狈的姿态前进着。
脚部被藤壶刺的生痛,时不时还会扎到什么穴位,虽然很疼。
但由于穿着拖鞋很容易滑倒,也许这样还算有些好处。
风声鹤唳,倒灌进我的喉咙里,背后的脚步声穷追不绝,好像在嘀咕着什么,我完全无法听清。
肺部渐渐传来血腥味,令我梦回八百米跑。
踉跄的脚步连带着胃部涌起呕吐物,是前头的糖葫芦,我也只得强咽下去,没有味道,一点都不甜。
渐渐的,我看见了桥头。
但我似乎忘了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我是一个丝毫不通水性的人,因为即使在陆地上跑步,我也不能完全驾驭,何谈游泳?
而既然我不会游泳,那继续向前与自投罗网有什么差别呢?
摆在眼前的已没有多余选项了,我扭着头回身看,尽量保持平衡。
「甩掉了吧,甩掉了吧,上帝保佑我!」并不信教的我在心中不断祈祷。
我承认,当我亲眼看见十米内它的身影时,我废力建作的空心城壁顷刻便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满头的无力,果然所谓神明也是不存在的啊。
也许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一种发自内心的悲观敲碎了一切,然后逐渐变成了咒骂的言语从口中吐出。
风声萧瑟,连问候它的话语也听不清。
我不顾腰身是否会扭伤地转动,吃力的俯身向前,将重心重重压在前身,换平常我已经累了,也许是肾上限素的作用吧。
当我这样想时,一个巨大的阻力撞上我的脚。
然后啊,我眼中的地球悄然转动,我眼中的天空变作大地,大地化为天空。
可遥远的土地并不支持我的践踏,只有近在眼前的天堂,恭候着我的到来。
我无法想象自己的姿态,因为我从未见过一个人会像陀螺一般摔下。
下落的瞬间是失重感的回旋,是无力感的束缚。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对我叫了一声危险,果然那家伙是人贩子吗。
但像我这样的残次品真的有人买吗,刚才还摔了一跤,品相肯定不好啊!能不能放我一马啊,拜托了。
失重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胸部剧烈的疼痛,我的身体像被拦腰斩断一般跌入海面。
“噗哧,噗哧”我的口中吐出千百枚气泡,我想让身体似船桨一般转动,却只能像野鸡一样地扑腾,我的口腔被海水灌满了,好咸啊,双手逐渐没了气力,身体也渐渐无力,我像吸水的沙袋一样沉下。
在海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几丝跑动的月光,有种血腥味传来,像铁锈一样…大概是我肩膀传来的…
我的眼睛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