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酒馆里的喧闹就透过粗糙的木板门传进屋子里,骑士一行无一例外地被从床上吵醒了。照理说这个时间段正是酒鬼们酣睡的时候,如此吵闹实在很不寻常。伊莉丝把三人留在房间里,她穿戴整齐要去一探究竟,刚出房间就被一个侍者模样的女人拦了下来。
“大人,您最好还是先回房间去,我们得把这儿清理一下。”
伊莉丝没有接受她的提议,敏锐的战斗直觉让她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
“这不成,小姐,请您让开。”
“好吧,我已经提醒过您了。”
女侍就离开了,楼下有一群人围成了一圈,骑士挤过人群去,就看到血泊里躺着一个人,她认出来那是昨天晚上和青年人吵架的老头儿,他袍子上的血液已经半干,此时脸朝上隐藏在兜帽里,双手还保持合十的姿势,就像在祈祷。
“这个可怜的家伙。”
骑士身经百战,仍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心里发毛。不同于把魔物砍得血肉横飞,这几乎是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这样死在她面前,那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触。
“先生们,别紧张,我已经叫了卫兵来了。”
那酒馆老板一张脸皱成了抹布,老头儿死在酒馆里,显然会对酒馆的名声有很大影响。
“老板,这位老人就死在这儿吗?”
“不,大人,他死在酒窖里,我本来去检查今天的酒,就看到他倒在那儿了,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从地窖里搬出来。”
“您介意我进您的酒窖吗?”
“当然不,大人,请您自便吧——如果您不介意里面的惨烈景象。”
血迹还没有清理,它一路延伸到地窖的木板门前,人群自动给这位贵族让开一条路。地窖里没有照明,酒馆的老板在后面给骑士举着火把。血迹一直延续到深处,直见到一堵溅满血渍的墙,火把并不明亮的光靠近,那墙下面的地砖已经变成了血液氧化后接近黑色的暗红色。
“您就是在这儿发现他的吗?”
“就是在这儿,大人。”
“您为什么不把他先留在这儿呢?贸然搬上去不是让那群酒客受惊吓吗?”
“大人,您不能要求我把尸体留在我的酒窖里,血腥味会穿过木桶染到酒中,那样我的酒可就卖不出去了。再者说,我要是不把那老头儿搬出去,不就等于告诉卫兵是我把他给宰了吗?”
话说到此,那老板已经有些不耐烦。在他看来,这惺惺作态的骑士老爷——如果这小女孩也能被称作骑士的话,她只是在满足自己的表演欲。
“我明白了,我会查明这事儿的。”
“骑士大人,我并不是在怀疑您的能力,但我觉得还是交给卫兵比较妥帖,他们才是干这个的。”
“别担心,作为骑士,我会保护你们的,那亡灵法师别想再动你们一根手指头。”
酒馆老板刹时觉得眼前这女骑士已经脱离了可沟通的范畴,他把火把交给骑士就马上朝她告退,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酒窖里,并允诺将她的同伴叫过来。
骑士观察着周围,就是平常的酒窖,附近的橡木酒桶也被溅上些微血液,还保持着鲜红色。她凑近眼前的一滩血迹,除了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别无特色。
诺维亚很快就下来了,还带着艾蕾和贝芙丽。她的照明魔法让这个酒窖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伊莉丝大人,这儿明显不对头。”
法师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她指着那摊暗色的血液,中间的一圈突起在照明魔法下显得格外突兀。她从魔法袋子里拿出一根木棍伸进那滩血里,从里面挑出一条被血镀上红色的银项链来。
“我认得这项链,它属于那死去的老人。”
或许是打斗的时候掉到了地上,或许是凶手故意把它留在这儿,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骑士一行带着那条项链返回了酒馆,她们看见昨晚的那和老头儿吵架的青年人被卫兵按住,卫兵正要把他抓走。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儿唯一有动机的就是那小子了,没有别人会跟这老头儿过不去。”
旁边的酒鬼看戏一样看着那帮卫兵对那青年人拳打脚踢,我们的骑士再按捺不住她的古道热肠。
“住手!你们可以抓他,可为什么要打他?”
“退后,小姐,这不关你的事!”
卫兵头也不擡,那青年继续被施以暴行。
“我会把这事儿告诉你们的长官。”
那两个卫兵终于擡眼看她,他们看到伊莉丝的盔甲,马上就改换了态度。
“大人,您有所不知,他是犯下了杀人罪的亡灵术士,就为了他那见不得人的邪恶目的。”
“您可有证据吗?”
“证据?证据就在您眼前呢。”
卫兵拿下巴点了点躺在地上的老头儿,然后就伙同另一个卫兵把青年人绑了起来。
“如果您没有更多事的话,我们得回去交差了——他已经杀了七个人了,我们不能再让他害更多人。至于这位老人,我们会一起带走,愿他能回归圣灵的怀抱。”
那青年人早被堵上了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被推搡着押走了,躺在地上早就僵硬的老人也被他们擡走。
“现在怎么办,诺维亚?我觉得不是那青年干的。”
骑士把求助一样的眼神投给了法师,贝芙丽不发一言,艾蕾却有些不乐意。
“伊莉丝大人,照我看,那几个卫兵是铁了心要那青年人当替罪羊了。”
抢在诺维亚之前,女仆艾蕾如此说道,那法师显然同意她的观点。
“你有办法吗,艾蕾?”
“不如咱们现在分开找线索,我和伊莉丝大人一起,诺维亚小姐就带着贝芙丽小姐。”
“为什么你和伊莉丝大人一起?”
“诺维亚小姐,您会使魔法,可以自保也可以保护贝芙丽小姐。而我既不会魔法也不会使剑,伊莉丝大人刚好可以保护我。这儿刚发生过命案,可未必是安全的。”
光天化日之下,哪会有强人逞凶呢?商人贝芙丽始终不发一言,她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单片眼镜后的暗红色眼瞳都带上笑意。
“我觉得艾蕾说得对。诺维亚,可以吗?”
“……我明白了。”
诺维亚不情不愿地带着贝芙丽回了酒窖,骑士和艾蕾则决定在其他地方找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