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和犯人都被带走了,看热闹的酒客也散去,酒馆重新变得安静,这才是它白天的常态。赖于此,骑士付了老板两枚银币,才让诺维亚她们能在酒窖里安心搜集。
“大人,现在您满意啦?”
骑士没搭理那老板的抱怨,她在艾蕾的指示下洗干那条项链上的血污,就看到项链银质坠饰底座后面的“给凯丽”。
“伊莉丝大人,那人提到的标记是这个吗?”
“这真是见鬼,我清楚地记得老人的项链上没这标记。”
“酒馆老板没必要撒谎,项链不是死人的。”
骑士没有近距离见过那老人的项链,但她相信艾蕾的判断。
“要么就是杀人犯无意间掉在那儿的,要么就是他故意留在那儿的,无论如何,可真是匪夷所思。”
“咱们现在追上去吗?卫兵估计还没走远呢。”
“要是您带着我也能追上卫兵的话。”
骑士吹了个口哨,那霜驹就从门口的马棚跑过来,拴绳对它一次都没起过作用,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霜驹再驮两个你也不成问题,上马吧。”
艾蕾哪骑过马呢?她即使是在伍尔夫照料霜驹时也只是喂它草料。于是骑士就先跨了上去,一把将艾蕾拽上前面,让她在自己怀里坐稳了,那女仆把双臂都抱在骑士身上,就像环抱一棵树——她不惧怕从马上摔下去,可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呢?
一切都在艾蕾的计划之中,骑士搂紧了她以保护她不从马上跌落。霜驹向前疾驰,风景向后退去,卫兵走路靠的是双脚,他们很快就被骑士追上了。他们见到马上的骑士就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大人,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发现了这个,那年轻人应该认识它。”
伊莉丝把项链丢给那卫兵,卫兵确认无害后,又把它落在双手被反绑的年轻人眼前。年轻人看见底座背面的字,他就大喊了起来。
“这是我姑妈的项链!我就知道!”
“安静点儿,小子!大人,您是在哪儿找到这项链的?”
“就在酒窖里,那个老人被杀的地方。”
骑士四下环顾,发现他们没带着老人的尸体,只押着年轻人。
“那老人呢?您们把他送到哪儿去了?”
“呃……”
卫兵面露难色,他旁边的年轻人就破口大骂:
“这几个恶棍把那老人丢进河里去了,他们根本就没想破案!”
“闭嘴!小子,你说这是你姑妈的项链!你姑妈的项链总不可能自己跑到凶杀现场!是你自己拿了死人的项链,然后去杀那可怜的老人的时候丢在酒窖里了!”
卫兵直接把罪名扣到了年轻人脑袋上,我们的骑士小姐居然觉得颇有道理。
“真是这样?”
“伊莉丝大人,显然不是。”
艾蕾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骑士,这位骑士大人的聪敏从未出乎她的意料。好在伍尔夫的民众大多足够淳朴善良,伊莉丝几乎没有处理过什么纠纷,更不用说查命案了。
“他是不是,领主自有定夺。”
士兵们依旧押着那年轻人,骑士就骑着马在近处跟着,约摸午后光景就到了弗恩城。伊莉丝把艾蕾扶下马,没受过什么训练的女仆脚底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她怀里。
“当心,艾蕾。”
“感谢您,伊莉丝大人。”
霜驹就寄在瓮城的马厩里,他们徒步进了城门,骑士的身份让伊莉丝不必交通关税,省了四十枚铜币。弗恩城内行人稀少且慌张,连贩小物件的摊位都很冷清,大约是受了杀人案的影响。
“您不能就这样跟我们到牢房去,地牢是禁止常人出入的。您是骑士大人也不行。”
“好吧,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见弗恩城的领主才是当务之急,这样大的案子会由领主亲自审判。骑士不确定这城内是否安全,不顾礼节也要把艾蕾带在身边。
“我听说过您,伊莉丝骑士,据说您在北境有一片温暖的领地。”
“那真是我的荣幸,子爵大人。”
“您到弗恩城来有何贵干?”
年轻的领主坐在他的主位上,这座议事的要塞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切从简,艾蕾就站在骑士身后,作为陪侍人员。
“我本要去王都,大人,途径贵地,听闻出了桩命案,因此来替您分忧。”
“这事儿已经困扰我挺长时间了,我很乐意您这样一位骑士来帮忙。”
领主的指令迅速下达,管事给她拨了二十枚银币的经费,同时把官方掌握的线索告诉骑士就结束了对话,留下管事来和她商议对策。
“那杀人犯神出鬼没,不过我们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人,您跟我来。”
管事领着伊莉丝和艾蕾到了领地的地图前,他在地图上的一栋屋子上插了一把小旗子。
“我们发现不对劲的就是这屋子,这儿已经废弃多年了,常常被市民称是闹鬼的屋子,因为它在半夜会发出骨头碰撞声——如果您曾见过骷髅兵的话,就是他们身上会发出的声音。”
艾蕾仔细看着那地图,围绕着管事刚刚插在那废屋上的旗子,周围画了六个小红叉。
“我们怀疑那犯人藏在这儿,但这屋子几乎空空荡荡,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卫兵去搜了几次全都无功而返。”
“您跟着去过吗?”
“那不是我的职责,大人,我得留在这儿辅佐子爵。”
艾蕾想到那帮卫兵的德行,他们几乎不会认真搜查那里。
“您介意我们再去看一下吗?”
“当然不,小姐。领主已经授权您二位来侦这案子了,只要不太过分,我会全力配合你们。”
得到了许可,艾蕾就带着骑士离开了领主的堡垒,从领主的居住区到平民的住宅区,没到傍晚就到了那废弃的屋子。这周围确实一片阴森,太阳照到屋子的正面也没让它变得更有生气。宅子的院子里都是枯黄的草,几乎遮挡住了那扇门。
“咱们现在进去吗?”
“走吧,伊莉丝大人。”
骑士去拉正门的把手,门被锁上了,她一个用力,连着锁一起拧了下来,这让艾蕾目瞪口呆。
“怪事,他们可没提到这儿的门是上了锁的。”
“管事毕竟也没亲自来过这儿,可能是卫兵锁了门。”
宅子不大,骑士几乎一眼就能看透它的构造。第一层里空空荡荡的,上去第二层的楼梯上落满了灰。
“艾蕾,别离开我身边。”
即使这儿看起来什么都没有,骑士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就像她在雪原上遇到冰魔狼之前一样,近乎是一种战斗的本能,她还闻到了一丝几乎淡不可闻却又切实存在的血腥味。
“我知道了,伊莉丝大人。”
她们的声音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从屋子正面照进来的太阳提供的光亮有限,伊莉丝从袋子里摸出一根火把点燃了放在墙的火把架上。
从第一间房间开始,到最后一个房间结束。这屋子的地面上落满了灰尘,木地板咯吱作响,她们搜遍了每个角落,仍一无所获。
“你有什么发现吗,艾蕾?”
“每个房间都有壁橱,全都是空的。”
“这怎么了?我们家里也有壁橱。”
“不是那样,伊莉丝大人。第三间房间有两个壁橱,这就是不同寻常的地方。”
“壁橱有问题?”
“理应如此,但我刚刚什么都没发现。”
艾蕾看着布满灰尘木质的地板出神,猛地抓住了骑士的胳膊。
“伊莉丝大人!”
骑士反应足够快,她反手拔剑,另一只手把艾蕾拽到自己的身后,然而面前分明空无一物。
“你怎么了,艾蕾?”
“您看地板!”
骑士顺着艾蕾的指引看去,那地板没任何异样,她不明白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灰尘,伊莉丝大人。我们走在这地板上,却没留下脚印!”
骑士恍然大悟,这宅子的第一层已经被她们走遍了,此时的地板却仍旧和她们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均匀地布满了灰尘。
“莫非是魔法?”
诺维亚不在这儿,要是她的话一眼就能看穿这魔法的把戏了。然而艾蕾也有艾蕾的办法,她小心翼翼地擡起自己的脚,就看到刚刚留下的脚印神奇地又再次被灰尘覆盖了。
“这一定是魔法了,伊莉丝大人。这儿可能有法师,说不定还是凶手。”
伊莉丝更加警惕,她领着艾蕾走到刚刚所说的第三个房间,这房间里空空荡荡,但有两个壁橱。二人分别把它们打开,里面露出木质的背板,骑士挨个敲过去,都是实心的声音,只是贴着里面那面墙的背板发出的是实心石头的声音。
“是这儿,艾蕾,这儿有问题!”
女仆仔细去看,它与普通的背板没有差别,于是也伸手摸了一下背板,传来的是石头的冰凉触感。她几乎已经确定了这是个暗门,就拧了一下壁橱上的杆子,眼前的背板就这样朝两边分开了,露出了向下的楼梯。
“伊莉丝大人,看来这是个暗门。”
“这我做梦都想不到。多亏了你,艾蕾。”
与此同时,在酒窖里的诺维亚和贝芙丽也找到了线索——那滩留下的血液不知何时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