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越往下就越暗,血腥味也更重,骑士点亮了火把,艾蕾紧紧跟着她。
“真想不到底下有这么个地方。”
到了最底下,一条狭长的走廊赫然现在她们面前,尽头是一扇微微敞开的门,里面有紫色的光通过缝隙透出来,那儿就是霉味和血腥味的来源,骑士心头那股不详的预感更重了。
“艾蕾,我先送你回去子爵的堡垒,然后我再自己过来这儿。”
骑士自有她的考虑,艾蕾不会使剑也不会魔法,她不能应对接下来的战斗,让她留在这儿受伤是骑士不想看到的。
“我明白了,伊莉丝大人。”
短暂的沉默后,艾蕾如此回答。她的心多么难过呢?可她明白,她留在这儿也只是妨碍骑士,反可能让两人都陷入危险。这不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于是她们转头沿着阶梯拾级而上,到了尽头却发现那石壁的机关门已经自动地关上了,剑劈脚踹都不能打开它。那不是单纯的门,上面已经被施加了某种魔法。
“跟紧我吧,艾蕾。”
女仆的心情一下就明媚了起来,她又能继续跟在骑士身边了,即使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脚步声回荡在长廊里,在她们接近那扇半掩着的门时,门就自动敞开了,那里面出来一帮骨头架子,各自拿着锈蚀的武器,在它们空荡荡的眼眶里露出暗紫色的光来,早已不存在肌腱的身体被魔法所驱动,甚至下颌也没有掉到地上。
“伍尔夫的骑士,你能找到这儿来实在不容易,但我恐怕你们得死在这儿了。”
声音像从墙壁里传出来,显然是经过了魔法的处理。骑士无法辨认说话人的具体位置,也不认为自己见过这声音的主人。
“该死的死灵术士,不管你耍的是什么把戏,我发誓我都会逮着你。”
好骑士,她拔剑出鞘,她举剑冲锋,骷髅架子一架接一架地散落到地上,它们的武器在那把剑的劈砍撩刺下就像用黄油捏成的。没过多久,骑士轻而易举地就把那帮骷髅架子全都打散在地上,像在九柱戏里打了个大满贯!
“出来吧,恶棍!我已经把你的爪牙都打倒了!”
回到艾蕾身前的骑士如此宣言道,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该进那扇闪着紫光的门。那光让她看不到里头,一定是什么邪恶的魔法。
“不错的剑术,不是么?你会使剑,这我一早就知道了,甚至你用棍子就能把卡尔打得满地找牙。”
随着那不知何处发出的声音不断地回响,眼前那帮化成一堆碎骨头的骷髅兵又重新获得形体,它们再一次站了起来。
“但我不是卡尔那蠢货,你就在这儿跟它们耗尽你的余生吧。”
“你是洛泰人?”
在听到卡尔这名字的时候,伊莉丝就明白了这亡灵法师一定是从洛泰来到这里,并且可能和希斯男爵有关系——希斯现在已经不是男爵了。然而那声音不再回应她,留给她的是一帮残缺的骷髅兵,她照旧把它们又打倒了。
这几乎不费力气,对于我们的骑士大人来说,这些骷髅的战斗力甚至不如那群在寇德城外遇见的强盗,它们反应奇慢,力量也小,只有外表足够唬人——森森白骨挥动武器,确实能够给不那么训练有素的战士造成一些心理上的惊吓。
“你没有别的花招了吗?”
回应伊莉丝的是再次复原的骷髅兵,它们这次复原后,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快了,并且开始三个一组地列阵,用断掉的锈蚀刀剑摆出防守的架势。
“伊莉丝大人,您如果攻击它们的脑袋呢?”
女仆打量着那帮骷髅兵,她并未因它们令人恐惧的外表而害怕,而是在一边分析它们的弱点,她发现这种古怪的骷髅只有眼眶里的光在每次倒地后变得更亮。
剑尖精准地穿过骷髅的脑袋,又从头盖骨上破洞而出,骑士精准地把控着距离,那群骷髅的断刀断剑碰不到她的盔甲,她连连出剑击碎它们的脑袋。
“我得说,要不是你在这,我可能要被它们耗尽体力。艾蕾,真是多亏有你在。”
眼看着那群骷髅变成一堆碎骨头,骑士终于放下心来,她把剑收回鞘里,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女仆艾蕾。
“您过奖了,伊莉丝大人。”
艾蕾显然十分受用,她在不甚明亮的长廊里翘起了嘴角,紧接着又睁大了眼睛。
“小心,伊莉丝大人!”
身体比话语更快,没有受过战斗训练的女仆朝骑士飞扑出去,骑士没有防备地被扑倒在地,紧接着一把锈刀就砍到骑士之前所在的石质地面上,砸出橘黄色火花,而她们则滚到了复原的骷髅堆里,眼见那帮骷髅兵的刀剑就要落到艾蕾的身上,骑士本能地撑起身来把刀剑都格在自己身上,幽暗的走廊里叮叮当当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响声,女仆在下面吓得不轻,命悬一线的紧张让她的脸都红透了。
“真是可惜。”
“你这该死的卑鄙的受诅咒的下作恶棍法师!怎么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
骑士死死地护着底下的艾蕾,巨龙赠予的铠甲是那样强大,以至于刀剑对她不起作用。
“战斗向来不择手段,伍尔夫骑士,我很遗憾您不懂这个道理,而且我从未说过我的造物们的弱点在脑袋上。”
骑士在骷髅的劈砍下蓄起了力,她聚集力量抱着女仆滚了出去,一路又是金属劈砍地面的叮当响声。只剩下战斗本能的骷髅兵紧随而至,那骑士早已拔剑站立,她把女仆挡在了身后,再次挥剑击碎这帮骷髅。
她怒不可遏,像一头发了怒的狮子,剑就是她的利爪和尖牙,她不再执着于用剑刃斩击它们,而是将剑横了过来,用剑身去拍击它们。她使出极大的力气挥出厚重的嗡嗡声,骷髅们的骨头都在拍击下断裂,骨头的碎屑化作灰尘散在空气里。
“该死的恶棍,你这下可还能复原么?”
骑士咒骂着,她把那堆骨头聚在了一起,魔冰腿甲反复碾在上面,把它们碾成骨粉。那隐藏在墙壁中的声音似乎笑了起来,对这一幕感到相当滑稽。
“您尽可以把它们都踩碎,伍尔夫骑士。我在此期间不会干扰您,说到做到。”
艾蕾拉住了骑士,骑士就发现她身上多处受伤,她的衣装被地上碎裂的骨片割裂,皮肤也缓缓流出血来,虽然伤得不重,但她身上已经被毛细血管的血液打湿。
那全是她造成的,她有盔甲可以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艾蕾可没有。
这样想着,骑士的心脏瞬间被一种自责填满,她几乎同时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思虑不周来。
“既然敌人如此有恃无恐,就证明这样没有什么效果,伊莉丝大人,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对策。”
“艾蕾,你先喝了它。”
骑士把诺维亚赠予的魔药掏了出来,她看着艾蕾喝下去,又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愈合。
“我感觉好多了,伊莉丝大人。”
“我简直就是个混蛋,艾蕾,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不碍事,伊莉丝大人。您得专注眼前的战斗才行,您是骑士,也是战士。”
所以骑士又握起了剑,她剑尾的红色宝石开始闪出红光,而后从剑身上燃起一股火来,这火顺着空气就覆到那堆碎骨头上,在骨头上面熊熊燃烧,那堆骨头在火焰里再次复原,这时的骷髅兵少了一架,地上留着一架骷髅那么多的骨粉。
“令我印象深刻的蛮力,伍尔夫骑士。尽管上次交锋您并不是只有蛮力。”
想到幕后的法师可能在看着她做无用功,伊莉丝就恨得牙痒痒,她再次加大了挥剑的力度,骷髅几乎是被她拍飞出去撞到墙上,空气里弥散着羟基磷酸钙的粉尘。复原的骷髅随着骑士无休止的攻击越来越少,直到它们全部化成齑粉。这是女仆首次亲眼看见骑士的战斗方式,她简直惊得合不拢嘴。
“现在呢?卑鄙的术士?你的爪牙已经没戏唱了!”
回应她的是那堆骨粉,它们在地上自动地聚集到一起,进而燃起了一簇幽紫色的火焰,这怪异火焰中的骨粉慢慢变化成一个骨巨人,大约有三人高,它的腿要比骑士的腰更粗,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骨棒,空洞的眼眶里闪着明亮的紫光,骑士那不祥的预感终于消失了。
它就在眼前。
“我非常钦佩您的勇武,所以现在可以放您离去,您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骷髅巨人身后的门里终于出现一个身影,话语也不再是从墙壁里传出来,而是由那个穿着一身黑袍的人说出,清楚地传到骑士的耳朵里。
“居然是你?”
那人一袭黑袍,面孔被遮掩在袍子下,可骑士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我,所以您会考虑我的提议吗?”
回应他的是挥出的剑和剑上反射的幽紫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