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该来的总会来的，这适用于世界上任何事。不管是担忧还是期待都没有什么太大意义。本学期第一场魁地奇比赛如期而至。早上的礼堂里原本相邻而坐的蓝色和黄色群体难得摩擦出了点隐隐约约的火药味。

“已经不吃了吗？”海铃一边往自己的盘子里夹更多的熏肉一边问。

“我吃饱了。”

“是想要减轻扫帚的负重以便等会儿飞得更快吗？”

初华没有接话，不过她确实再去拿了个水煮蛋。

今天天气对于飞行来说风有些大。初华站在赛场地面时，好几次队袍的帽子都被吹得翻了过来。裁判正在宣读相关注意事项，广播站里解说员试麦的声音也隐隐约约

地传来。双方队员各就各位，几乎所有人的扫帚都在轻微地嗡鸣着。但也许除了乐奈。她排在赫奇帕奇队的队尾，象征性地夹着扫帚，正在打哈欠。

“嘿！”爱音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早上开始就狂风大作！不过好歹没有下雨。我们就在这个天气下迎来了我们本学年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拉文克劳对赫奇帕奇。我是你们的解说员兼校报主编——千早爱音。”

“现在让我们关注场上的情况，十四位队员整齐地排成两排，双方队长握手，五，四，三，二，一，哨声响起来了朋友们，鬼飞球浮空，比赛开始了！”

“拉文克劳的三角初华率先抢到了鬼飞球，顺便一说，校报已经预约了她在这个赛季的专访，详细情况请期待我们后续的报道！拉文克劳追球手引以为豪的战术配合，包抄逼退！赫奇帕奇队追球手们选择拉升高度，目前赫奇帕奇全队都在三十英尺以上。”

初华带着鬼飞球疾飞，感觉风在耳边呼啸，吹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头上传来响亮的声音，海铃击飞了一个冲着她来的游走球。一个人冲得太前了，刚刚被逼着拉升高度的赫奇帕奇追球手正在向她俯冲，她示意传球，把球丢给了德里克。

“拉文克劳队，德里克·米亚进攻！赫奇帕奇守门员守住了，现在持球方变成了赫奇帕奇！”爱音兴奋地说，“哇哦，拉文克劳击球手八幡海铃成功用游走球击中了赫奇帕奇亨伯特的扫帚。抢断，鬼飞球到了拉文克劳的纯田真奈手中，她前面暂时没有阻碍！一路逼近门柱，赫奇帕奇守门员摆好了姿态。但是——一个令人惊异的传球！初华投球了。”

初华总算是通过夜间练习找回些状态，投球的时候顺便翻了个跟头，头朝下的时候觉得血液哗啦啦往上涌。身体差不多活动开来了。

“拉文克劳得分！目前比分，拉文克劳十比零赫奇帕奇。不愧是明星球员，拉文克劳的金色火花。”爱音煞有介事地总结道。

“金色飞贼！赫奇帕奇找球手要乐奈突然开始急速拉升高度！虽然本解说员没有看到，但是乐奈一定是发现了金色飞贼，哦哦哦！现在看到了，金色飞贼正在球场高处乱窜。拉文克劳新找球手跟上了，伍珀塔尔·克洛维正在努力地催动她的扫帚，呜哇，游走球差点把她打下去。”

“下方追球手们陷入胶着态势，击球手们正在追球手和找球手间犹豫！拉文克劳队持球，但是赫奇帕奇队在一对一贴身盯防，目前拉文克劳只能不停地相互传球。”

“哦哦哦乐奈俯冲了，她冲进了胶着中的追球手群体！好险，差点撞上初华，出色的控制力，两人都是一个急刹。”

那道金光出现在初华眼前，把她吓了一跳。上方乐奈像个炮弹似的逼近。那金色的小球在她面前悬停了几秒，像是被乐奈惊吓似的快速地扇动翅膀飞走了。两人短暂地面面相觑。乐奈眯起眼睛打量她：“无趣。”她撂下一句评价之后就迅速地飞远了。

“低飞，两队找球手几乎在贴地飞行。天呐，这飞贼是准备钻进泥里去吗？乐奈频繁阻挡，伍珀塔尔在被迫不停调整方向！”

初华分心观察着下方情况，拉文克劳守门员刚刚成功扑救一个投球射门。真奈在门柱附近示意海铃。“支援下方。”她打着手势。

“拉文克劳抽出人手来支援她们可怜的找球手。鹰头进攻阵型，拉文克劳初华，真奈，德里克三人逼近赫奇帕奇门柱！拉文克劳再得十分！”

赫奇帕奇队持球了，目前击球手抽不出空来用游走球阻挠他们。初华催动着箭形符不断地加速超到对方追球手前扰乱他的飞行。耳边传来尖锐的风声，她惊险地矮下身体躲过了一个冲着她脑袋来的游走球。

“赫奇帕奇亨伯特投球得分！当前比分为拉文克劳二十比十赫奇帕奇。”

哦不，初华心想，她看见金色飞贼了。那小球正扇动翅膀在看台下方附近鬼祟地飞着，伍珀塔尔为了甩脱乐奈正在高空盘旋，海铃也在她附近，等她俯冲下来是赶不上的。乐奈显然也发现了金色飞贼，她正在向着那个方向飞快地靠近。

初华手势示意真奈“请求自由行动”。但后者正持球试图突破赫奇帕奇防守，并没有给她下一步的指示。真的要来不及了。她脱离了预定位置朝着金色飞贼的方向冲去。

“呜哇，”爱音的叫声响起，“惨烈的撞车，初华试图挡在乐奈的前进方向上，但是乐奈没有被逼停！两人撞成一团！裁判过去判断情况了，希望她们俩都没事。”

裁判吹哨了：“拉文克劳队追球手三角初华，触摸飞贼犯规！比赛暂停十五分钟，所有人降落地面，重新放出飞贼后再起飞。”

飞贼冰冷的触感钻进手心吓了初华一大跳，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金色飞贼。反应过来之后她就迅速松开了手，但是为时已晚，裁判的哨声旋即响起。乐奈撞得她肋骨很痛，她猜测对方应该也差不多。

场面一片混乱，但两人都努力控住扫帚没有让自己摔下去，初华也不知道是怎么抓到的金色飞贼。飞贼有肉体记忆，能记住第一个碰到它的人，于是这一场他们不得不换一个球了。双方队员都降落到地面上，喘着气望向彼此。

新的金色飞贼被放出来之后不到十分钟，乐奈就结束了这场比赛，最终比分定格在拉文克劳二十比赫奇帕奇一百六十。祥子悄悄地从一片沉默的拉文克劳看台边缘离开了。

更衣室内只能听见伍珀塔尔轻轻的抽泣声。“今天大家都累了，我们下次集训前再复盘，”真奈沉着脸说，“五年级以上的留下来。三四年级先解散，送伍珀塔尔回宿舍，去厨房拿些东西吃。”

说是五年级以上的留下，实际球队五年级以上的也只有初华，海铃和真奈三个人。低年级学生们温言劝慰着最小的伍珀塔尔，一起离开了。变得安静了一些的更衣室里，她们三个沉默地望着彼此。

“现在就我们三个了，”真奈疲惫地说，“说实在的，你们觉得今天的比赛如何。”

“未来可期。”海铃说。两人都看向了她。海铃神情自若地继续说道：“伍珀塔尔小姐再过两个赛季左右是有希望成为一位合格的找球手的。”

言外之意就是她现在不合格，真奈叹了一口气。

“是我的问题，触摸飞贼犯规是很少见的，暂停比赛把节奏打乱了。”初华说。她的肋骨还在隐隐作痛，也许一会需要去医疗翼拿些药。

“如果小初是找球手，我们现在已经赢了。”真奈浅色的眼睛看向了她，“七年级找球手毕业的空位，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谈呢。我知道你对这个位置是很有兴趣的。在顾虑我和德里克的想法？不想让我们觉得被抛弃？”

真奈和德里克的心情非常重要，他们三个在去年一整个赛季中配合出色，而且隐隐约约有突出初华的趋势，这一点初华还是知道的。一个球队要是能拥有一个亮眼的明星选手，就能获得更多的关注，这对队里的其他人也是有利的。她不想在明知大家有意突出自己的情况下，突然宣布自己其实想要尝试其他的位置，让球队的其他人为难。

实际上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初华还没有想得很明白。上个赛季自己飞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名气，但是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从五年级开始，在校生或多或少地已经会引来球探的关注了，这些嗅觉灵敏的人偶尔会过来参观练习和比赛。如果真的有天分又运气好，七年级的时候，通往职业道路的橄榄枝就会从各大球队的青年俱乐部里伸出。如果像现在这样稳定地继续在追球手位置飞下去，无疑是风险性最小的方案。要去尝试全新的位置吗？

初华的沉默被真奈解读成了为难。她站起来：“作为拉文克劳魁地奇队长，我有责任选拔并培养新生，确保在我们毕业之后球队也能正常运转。伍珀塔尔是我选的，因为我们原本的找球手毕业了，而她本人的志愿是除了击球手之外的位置都可以。就像小海铃说的，她还得飞起码两个赛季，才能发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现在就当我不是在作为魁地奇队长问你，而是作为一个熟人、你的朋友来问你，小初想飞什么位置，你对你的职业道路有什么想法？”

夜晚的风拂过初华的头发，目前她正在空无一人的球场上空盘旋。本来今天刚刚比赛过，现在她需要的是休息和放松肌肉。明明知道，但还是溜了出来，漫无目的地飞着。烦闷的情绪无法消散。她没有回答真奈的问题，沉默弥漫在更衣室内。海铃提议下次集训前复盘时再说，真奈接过了这个梯子，大家也就散场了，最终也没讨论出来什么。

满月刚刚过去不久，月亮看起来还是很圆。明明自己已经飞到了五十英尺左右的高空，为什么月亮看起来还是那样遥远呢？初华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乐奈，就像是只灵活的猫似的，在球场上追着金色飞贼上下翻飞。

叹气声消散在风里。她略略飞得低了一些，接着拉起扫帚前部急速上升。箭形符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这一型号本来就内置了极好的加速推进器，一款为速度而生的扫帚。还能更快，还能飞得更高，脑子里被这两个念头充满了。

察觉到失速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仰角拉得太大，她失去了平衡。魔杖在起飞的时候被塞到了口袋深处，这种状况下根本拿不出来。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和一瞬间冒出的冷汗，其他的一切都感受不到了，就连刚刚一直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似乎都消失了。初华打着旋从高空坠落，她努力地夹紧扫帚翻转着身体，试图至少让自己侧身落地以免摔断脖子。

“平缓减震。”祥子觉得自己的声音大得简直要把城堡里的管理员引来。她又迅速补上一个软垫咒，这次声音小了很多。

初华扑地砸在了看不见的软垫上，飞天扫帚滚落到一边。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出现的是祥子愠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