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悄悄地去看了拉文克劳对赫奇帕奇的比赛,这本来应该是比赛结束时的惊喜。但介于当时的状况,她还是选择像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了。自己之前一直遮遮掩掩地不愿意回应这位温柔友人的担心和关心。今天只是一时兴起,助教工作完成得比预计时间要早,想起初华似乎确实很担心这次比赛,如果实际结果很好的话,自己就能鼓励她了。可惜初华此前的担心显然是有迹可循,而且几乎完全变成了现实。
今夜的月光很明亮,祥子喜欢这样的夜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自身的魔力和月光有呼应。在月光明亮的晚上,她会格外地感觉自己魔力充沛,疲惫的感觉一扫而空,如果试着施咒的话往往咒语的威力也会比平常更强。在发现月亮高悬夜空的时候,她难得地偏离了自己夜间巡逻的路线,走出城堡到温室附近的空地散步。
魁地奇球场方向,上空能看到一个孤零零飞行的人影。祥子抬头望望,初华白天刚比赛完一场,今晚也还要练习吗?她的脚步略略顿了顿,片刻后还是坚定地往球场方向走去。
万幸这是个明亮的月夜,放在平时祥子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减震咒和软垫咒能否成功抵消一个人从高空坠落的冲势。
你在做什么,她本冲过去想这样质问,然后再好好说教一下关于飞行安全的种种。但是初华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让这个念头迅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初华一时没有从无形的软垫中站起来,她呆呆地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夜空。耳朵似乎刚刚恢复听觉,各种声音一下子重新回到她的世界中。风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秋虫鸣叫声,隐隐约约远方的人声,其中最清晰的就是祥子的声音,有点颤抖:“愈合如初。”
她头昏脑胀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祥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现在已经摔断脖子了。”祥子蹲下仔细地查看着她,“不过如果我反应再快一点的话,也许初华的肋骨也能一起幸免于难。”
肋骨的刺痛已经顺利地随着咒语的白光亮起而消失了。现在除了还是有点头昏之外,初华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肋骨并不是小祥的问题,大约是比赛的时候造成的,倒不如说……”祥子正在用魔杖轻轻试探着愈合情况。“小祥现在戳得我稍微有点痒。”初华诚实地说。
祥子瞪了她一眼:“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她预备站起来的时候失去了平衡,初华伸手拉了她一把。软垫咒的效果还未消失,祥子被绊了一下,结果是两人一起仰面朝天地躺在空旷的球场中了。“谢谢,”她听到旁边的初华轻轻地说,“小祥又救了我呢。”
“‘又’是从哪里来的,我可不记得之前我有做过什么。”祥子暂时也躺在软垫上,感到自己惊恐的心跳在逐渐平复。
“小时候在外面玩不是经常有磕磕碰碰吗?在我的魔法显现之前,我就发现了小祥摸过的那些擦伤和淤青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初华扑哧地笑了:“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森林的妖精,或者是总有一天会带我走的彼得潘什么的。”
“彼得潘?”祥子疑惑地问。
“麻瓜的童话故事,彼得潘突然出现在了温蒂面前,把她和两个弟弟带到了永无岛去,那个地方都是不愿意长大的孩子,大家一起经历了很多冒险。那个时候我想了很多,要是小祥突然要我跟你走的话,父母和学校该怎么办之类的。”
初华又把目光投向天空,在月光明亮的晚上,星星会显得有点黯淡。“事实证明小祥带我到的地方比永无岛还要好,而我们也都长大了。我已经到了要为职业道路选择烦恼的年纪了,小祥也在努力地负担自己和父亲的生活。”
“小祥一直望着前方呢,我真的、从心底里觉得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初华在迷茫着什么。魁地奇的事情祥子不太了解,但是这样的夜晚,两个人仰面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让她想起他们都还小的时候。那时她趁着家养小精灵不注意,偷偷跑出度假庄园和初华玩,单纯地为自己此前没有认真观察过的昆虫和星空惊叹着。
好吧,她心想,我也不是自愿要长大的。被不讲道理的事情包围的时候,除了努力地向前看,又能怎么办呢?把目光坚决地从自己的过去上移开是种软弱吗?目前的她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直看着前方吗?也不全是,只是做自己目前能做的事情罢了。
“来教我骑飞天扫帚吧。”祥子说。
“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没有骑过扫帚,之前家里不允许,低年级的飞行课强硬地给我们报了免修。大人们说骑扫帚飞行和魁地奇是不适宜纯血统女巫的粗鲁运动。”
“我也许不是很理解魁地奇职业道路的事情,但我想说,人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总是爱担忧坏结果,事实上未来的一切可能不会像想象的那样坏。”祥子坐起来看向初华,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我和父亲被驱逐当然不是我选择的,但这使我现在能学着骑扫帚,我愿意在此刻不把它当作是一件纯粹的坏事。”
祥子很漂亮,这是一件非常客观的事情。初华从小就知道这一点,不然也不至于一开始的时候把她当作是传说或童话故事里的人物。但今晚初华似乎感受到了超越漂亮外表的某样东西,坚韧的精神和向前的勇气在祥子身上静静地燃烧着。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她似乎像要溶化在月光中了,再眨眨眼的话,她的轮廓又分明坚定地存在着。美丽,这个词汇突兀地出现,简直像是撞进初华脑海似的。有什么从童年的亲昵回忆萌芽而出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初华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当下迫在眉睫的忧虑可能是,箭形符并不是一把适合初学者的扫帚。她看着祥子试图叫自己的扫帚起来,是因为今晚谈到了从前吗?祥子的表情甚至有点初华记忆中的那种天真快活的影子。尝试了三四次之后,箭形符总算愿意跳到了祥子手里。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祥子打量着手上的扫帚。
“拿稳它,双腿夹紧,稍微坐得靠后一点以免滑下来,把扫帚柄拉起一个合适的角度,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双脚蹬地就能离开地面了。轻轻地,轻轻地。”
箭形符猛地上升,好在在离地几英尺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接着又垂直地落回了地面。
“感觉像是完成了一次奇怪的跳高,”祥子评价道,“怎么才能稳定地飞起来呢?”
“需要调整身体的重心和姿势。我来带着你飞一小段吧,不过小祥如果真的想学的话,还是需要一把更适合初学者的扫帚的。”对于初学者来说,能稳定地待在扫帚上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有些扫帚会针对此专门做些减震和平衡辅助设计,可惜箭形符显然不在此列。
感觉很……奇怪。初华有自信飞行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小祥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位朋友。但是载着这位朋友飞行的感受并不像之前想象过的那样轻松。
她们拥抱过很多次,甚至上个月刚刚在德维斯-班斯的店里拥抱过,祥子主动抱上来的,那是个充满了友谊感的拥抱,没有什么不对的。现在她只是坐在自己的扫帚后面,肢体接触范围并没有比单纯地拥抱大多少。为什么现在感觉这样奇怪,自己又不是被一团苍耳搂着。初华努力地握着扫帚柄,第一次感到控制方向成了一件艰难的事。
背后能感受到祥子的体温,扫帚也因为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有些微微下沉。她们在十英尺高度上顺风飞行,风从后面推动着扫帚,把祥子的卷发也不断地吹到前方来。有一股熟悉的柑橘系香气,初华一时想不起来之前是否还在哪里闻到过了。这不对劲,她心想,感觉心跳比从天上坠落时还要剧烈。
坐在后面的小祥似乎说了什么,但是话音被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掩盖过去了,察觉到的时候初华侧过头往后靠:“什么——”她猛地僵住了,扫帚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调整回来后又盘旋了两圈才平稳地落地。
“我说——”祥子低头整理着被吹乱的头发,“刚刚我是想说,飞行还挺有意思的,”她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下次希望我能自己飞起来。”
夜已经深了,她们在城堡门口分别。目送着祥子的背影远去,初华才放下心来,感到刚刚勉强压下去的热度一股脑地往上涌。难以启齿,不成样子,自己肯定连耳朵都红透了。刚刚在扫帚上的时候,真的只是不小心,有一瞬间感觉到祥子的嘴唇似乎擦过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