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希喘着气撤下来,排到了初华后面。“我觉得可能有点不妙,看到了吗,虽然我把它变成了玩偶,但之前那玩意儿滴下来的口水都还留在地上呢。”
她示意初华注意地上的湿痕。“它真的已经变得相当强大了,虽然积攒一些黑魔法防御术的实际练习经验是好事,但是要我说,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有点危险。”
初华不禁开始担心,如果祥子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害怕大蜘蛛的话,以这只博格特现在的力量,或许她等会就需要直面八眼巨蛛了。“小祥,要不然还是让我先……”虽然也许会剥夺祥子的实践机会,也可能让自己的心事暴露,但比起安全来说前两桩都是小事。
“不用了,还是按预定的来吧。”祥子已经走到前方直面它,狮子玩偶在地上弹动了两下,啪的一声开始变形。
一个老人站在了走廊中间。
“祖父。”祥子轻声叫道。
那位老人——博格特变成的祥子祖父,年轻的时候也许是位高大男子,但随着他的衰老,似乎他整个人的身体从外向内地萎缩了,导致博格特变成的人形看起来像个扭曲的,被高级长袍包裹着的虫蛹。他嘶哑地开口,声音里的恶意令初华吃惊。他轻轻地问:“玷污了我们高贵的家族,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首先,我甚至都不知道玷污家族的指控是从何而来的。其次,虽然我黑魔法防御术的成绩确实很一般,但是我记得课本上有写不要跟博格特说话。”
祥子挥动魔杖:“滑稽滑稽。”
什么也没有发生。
博格特笑了:“正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才更令人恐惧不是吗?你只能反复地想着为什么,然后怕得移开目光。小孩子的把戏可没法打倒我。”
他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像是找到新玩具似的笑容,这种表情出现在一张苍老的脸上叫人毛骨悚然。又是一声轻响,令在场的三人都没想到的是,博格特变成了祥子本人。
立希捅捅初华:“什么祖父的事情我姑且可以不问,反正纯血家族的隐情那一套我也不想知道。但是这是什么鬼,一模一样,和照镜子似的,她为什么会害怕她自己?”
初华紧紧地盯着那个博格特:“不是的,并不是一模一样。”明明就很不一样。博格特比现在的祥子要稍微矮了一点,虽然都穿着校袍,打着银绿的领结,但博格特身上的衣物要新多了。
博格特开口问道:“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呀?”声音里有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天真无辜。
祥子凝视着面前的另外一个“自己”。她有些奇怪为什么能听见咯咯声,过了一小会才发现是自己似乎在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打颤发出的。博格特变成了三年级的她自己。那个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自己。从三年级的暑假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博格特祥子笑了,“大家也不喜欢,大家都想要我回来。”
这又不是我自己选择的,她一瞬间想愤怒地大喊。博格特带着一无所知的笑容,穿着簇新的衣服。那个时候她的朋友比现在要多,每天烦恼的不过是学校的课程,家族管得太严以及今天要和谁玩。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不能陷入和博格特的争论。听博格特的话也有好处,那就是现在比起恐惧,她的情绪反而大部分由愤怒占据了。
“滑稽滑稽。”
博格特啪的一下变成了一个漂亮的人偶。人偶的丝线断了,四肢无力地垂下。
祥子自己在这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恐惧的是什么。她努力地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划了一道线,只有少数几个人被允许从过去跨越到现在。然后她坚决地把目光从过去上移开,只看着现在和未来。
但是博格特无情地提醒了一件事,她的过去仍然在追赶着她。人要如何摆脱来自自我,来自过去的阴影呢?她烦躁地从博格特面前退下来,决定找个时间和睦及初华谈谈。
“喂。”立希从后面推了初华一把,把她从思绪中惊醒。
“该你了。”祥子走到立希后面,也对初华说。博格特人偶身上的丝线在往上飘,很快它又要重新起来活动了。
不不不,但就算初华内心在强烈地拒绝,她并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说服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只能被迫走到博格特面前,硬着头皮举起魔杖面对它。
轻响过后,和那天见到的一模一样,穿着婚纱的祥子站在了这里。
立希没忍住,初华听到她在后面笑了出来。“你俩是怎么回事?”她叫着,“有人统计过吗?现在一共博格特变化了四次,两次都是祥子,她在可怕度上已经战胜了人头狮身蝎尾兽!”
祖母的环节哪里去了,初华内心叫苦不迭,不是应该从祖母开始吗?她看着博格特祥子似乎开始要准备说话了,赶紧举起魔杖。“滑稽滑稽。”
这次很简单地就奏效了,可能是因为立希的笑声终于削弱了它的力量。博格特祥子被过长的裙摆绊了一跤。再站稳的时候,被裙子缠住的已经是只满脸不高兴的猫了。
“它开始混乱了,”祥子评估着情势,“我们已经每个人都单独试了一次,现在一起走到它面前吧,尽快结束掉。”
“好好好,嘿,别推我,我说了我会去的,”立希也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走上来,“我们三个都站到它面前的话,它会变成什么呢?”
博格特猫浮到空中,一开始似乎想变成蜘蛛,时不时冒出几只新的脚来。随着立希也走了上来,它又犹豫着要不要变出新的怪兽,形态切换得更加频繁了。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之后,它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好几秒,嘭地炸成了一缕青烟。
“终于搞定了,”立希伸了个懒腰,“要不是现在太晚了,我简直想再去厨房拿点什么吃的。你俩要去级长盥洗室吗?如果我们三个都想去的话,是不是得抽签确定下顺序。”
祥子摇摇头:“我去简单洗个澡就行了。”她转向初华,金色的眼睛里满是疑问:“比起之后的安排,我想问——”
时间是平平无奇的上学日深夜,地点是毫无情调可言的霍格沃茨八楼走廊,在场人员还有立希,情况是三个人刚刚成功驱逐了一个博格特,自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害怕祥子穿婚纱的样子,而显然祥子现在想问为什么。
初华心虚地左右瞟着,不敢和祥子对上视线。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好歹自己刚刚没有让那博格特说出话来。
“我想问,为什么初华会害怕我穿白色纱裙的样子?”祥子很疑惑。初华的博格特完全看不出哪里有让人害怕的地方。那条裙子虽然是之前没有见过的款式,但以祥子的眼光来看,除了有些过于繁琐不便于活动之外,和恐怖这个要素完全搭不上边。
“啊?纱裙……我……”意料之外的展开让初华混乱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立希努力地想要忍住再次笑出声的冲动,因为憋笑表情都变得扭曲了。“那个啊,我说……”她好不容易把表情重新拉回了严肃的那一档,“其实白色裙子在麻瓜文化里有死亡的含义,初华是担心你,害怕你突然有一天死掉。”
“原来如此,”祥子说,“谢谢你担心我。”
“嗯。”初华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目前看起来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祥子预备重新回到地牢附近再去巡视两圈,立希也要下楼去洗澡了。她故意落在祥子后面两步,对初华悄悄地说:“你知道的,我母亲是麻瓜。”
“我一直都知道啊。”初华不解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见过婚纱长什么样,我还去参加过我的麻瓜亲戚的婚礼。”
立希满意地看着初华的耳朵就算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肉眼可见地变红了。“除了滋滋蜜蜂糖,我再给你买巧克力蛙,想吃的时候就来告诉我。”初华低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