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情人节不能放假。”初华已经把刺猬变成了针垫又变了回来。现在她们的刺猬正谨慎地伸展着自己好不容易又长回来的腿。

“不如感谢纯田同学起码没宣布我们要在情人节晚上开会研究战略战术，”海铃说，“稍微把作业和复习挪后一些，晚上的时间是可以空出来的。想好要去做什么了吗？”

“没有，”初华有点不知所措，“周中没法去霍格莫德，否则是不是可以去帕笛芙夫人茶馆坐坐呢？”

“我就没有见过任何独立行走的人进出那个茶馆，每对顾客都好像被人用恶咒黏在一起似的，”海铃摇摇头，“你确定丰川同学会想喝茶吗？”

“大概是不想的，而且小祥说不许弄得很夸张了。”初华叹气，“但我其实也想不到什么很夸张的点子。起码帕笛芙夫人茶馆会有些活动。”

她考虑了一下往年路过时看到的景象，“有一些小天使飞来飞去洒下五颜六色的纸屑？”她帮忙用魔杖拦下快要爬下桌子的刺猬，“好吧，茶馆确实是个傻主意，忘了吧。”

“先提出些大胆想法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慢慢想吧。”海铃戳戳刺猬，把它变成了一块光滑的灰色针垫。针垫微微晃动着，好像没法接受自己又失去了脚的事实。

“情人节的意义是什么？”祥子问。

“大赚一笔，”若麦说，“各类爱情魔药最流行的时期。”她们正在温室帮睦处理莫名开始黄叶的毒触手。

“祥的生日。”睦简短地说。剪刀发出清脆的响声，几片黄叶缓缓地飘落。毒触手猛地僵直了一下，然后有气无力地垂了下去。

祥子皱了皱眉，想起之前还能收到很多生日礼物的时候，假借生日礼物的名头混在其中的爱情魔药。某种意义上若麦和睦的答案微妙地能关联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之前我既没有很喜欢情人节，也没有很期待生日。”

“嗯嗯，恭喜祥子现在可以既喜欢情人节又期待生日了，”若麦敷衍地说，“睦子，可以递给我一个袋子吗？这些剪下来的黄叶可能还有用。”

“不，我的意思是说，”祥子低着头，“因为之前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一般情人节要怎么庆祝比较好。”她为这件事略微有些烦恼。初华总是能找恰到好处的时机蹭过来给她些什么。她谨慎地收起了那些零碎的好意，一包毛毛牙薄荷糖，一小束铃兰水仙，草药课之后发现自己的包里多出了几支全新的羽毛笔。如果平时就过得心满意足的话，情人节要比平常稍微更进一步似乎有点难。

“礼物吗？送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就行。我是这样认为的。何况初子诶，给她咬人甘蓝她也会很高兴的。”

“咬人甘蓝很可爱，”睦说，“张开叶片准备咬人的时候能看到层层叠叠的结构。”

“初子倒不一定有多欣赏咬人甘蓝的美，总之送礼物的人比礼物内容重要。”若麦用总结性的语气说。

情人节清早，生日快乐和其他人的礼物起床时已经收到。祥子抬头望望，礼堂的天花板呈现出一种清澈的浅蓝色。拉文克劳们又轮到一次凌晨观星，初华已经提前捎消息来说魔咒课之后请稍等，她会过来接自己下课。

礼堂里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桌子空着，只有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长桌依旧坐满了学生。气氛暗流涌动，但各热闹各的。格兰芬多桌旁有位学生突然跳起来变成一只金丝雀，唱了一支走调的情歌之后又开始纷纷扬扬地掉毛。格兰芬多长桌笑声响成一片。

斯莱特林这边，祥子扫视了一眼，起码比格兰芬多安静多了。珠宝的光芒在桌下闪烁着，学生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谈论着彼此收到的昂贵礼物。祥子快速地在心里把校规过了一遍，似乎没有学生饰品相关的规定，于是决定对那些急不可耐地被展示出来的耳坠和宝石领带夹视而不见。

睦坐在左手边，正迷迷糊糊地切华夫饼。祥子的右手边空无一人，刻意地被隔了两个空位出来。这种事情每天早上都在重复上演。有点滑稽的是，之前本来是和她空一个位置。自从她和初华开始普通地在学校走廊上牵手出行，去图书馆和湖边共度时间之后，空位变成了两个。保持距离更进一层。

今天有点不一样，若麦出现在早餐桌旁，坐在了祥子右手边的空位上，开始伸手去够蛋奶派。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祥子和睦子早啊。”

“今天怎么过来吃早餐了？”

“昨天复习到太晚，饿了。”她夹了两个蛋奶派到自己的盘子里，“祥子和其他人的距离是不是又拉远了？上次我过来的时候还能刚好坐在你和随便一个低年级学妹中间呢。”想起了什么似的，若麦切着蛋奶派嗤嗤地笑了，“不过不用太担心了，公认的版本已经变成了祥子是因为初子和家里断绝关系的。这个理由大家都一副啊我懂的样，每棵家族树上都会出一两个这样的怪胎嘛。爱情故事大家都爱听。”

祥子的爱情故事在四楼走廊等着她。教授在消失咒上稍微拖了一会，魔咒课结束得比平常晚了十分钟。找到初华的时候她正在和墙上的醉修士聊天。

“我等的人来了，”初华开心地对醉修士说，“再见了。”初华小跑着过来牵过祥子的手。

“初华打算带我去哪里呢？”她们牵着手走出了城堡，方向似乎是禁林边缘。

“我烦恼了好久，还是小海铃和我讨论出了个主意。这个季节的话，禁林方向可能会有很漂亮的东西？”天文课之后补眠到下午，初华感到整个人精神抖擞。尽管天色已经暗下来，一路走来看到各处的火把纷纷燃起，但总有种今天才刚刚开始的错觉，心情从看到祥子的那一刻起变得更加高涨了。

“小祥愿意跟我一起飞过去看看吗？如果我有这个荣幸？”转到她面前弯腰行礼，把相牵的手举到额头位置。

聪敏的恋人在想达到什么目的的时候格外地会把句尾拖得很长，话音里像是蘸了枫糖浆。低头从下方投来狡黠的视线。仔细回想的话，说长不长的交往期间，祥子根本想不起任何拒绝过初华请求的记忆。“我可没有拒绝过初华。”

初华轻轻吻在她的手背上：“不过需要借用小祥的扫帚了，学院杯决赛快到了，队员的扫帚被管理起来了。”

月之梦一直被放在校内，为初华的小计划提供了便利。在天文课的观测上她就知道了，十四日一定不会下雨。唯一的小小变数是祥子先她一步呼唤了月之梦，“起来。”扫帚乖顺地跳进了她手里。

“我要坐在前面。”

初华抬头望向天空，仅仅只是为了确认今晚确实是上弦月。月光并不如何明亮，这也是她比较确定能看到“那个”的原因之一。上弦月的晚上，她猜测祥子的魔力应该只有平常水平，对扫帚的控制力也……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她想实现祥子的所有愿望。实在不行可以试着从背后伸手调整姿势？她默默下定了决心。

两个人的重量有些勉强，起飞的瞬间因为不太习惯，猛地颠簸了一下。“靠后一点。”初华提醒道，把她整个人拢进怀里。

似乎有点高估自己的飞行水平，祥子想。不过这样也不错。她靠在初华身上，尽量让出控制权。“我还以为能带着你飞起来呢。”她轻轻地说。这样近的距离让话语不会淹没在风声里，每句都像是耳语。

“不用在意谁带着谁，而是我们一起飞起来。”初华微微用力拨正了方向。“在一起的意义就是这样。”她们在禁林上空绕着圈飞行。渐渐能看到下方黑暗的森林中飞出荧荧亮起的光点，蓝紫和橘黄交织着。

她们略微下降了些高度，那些荧光是蝴蝶般的生物发出的。祥子没有选保护神奇动物课，她微微往后靠了靠，初华明白她的意思。“某种闪蝶，普通的孔雀蛱蝶接触魔法植物花粉之后变异的物种。还没有正式被命名。”

闪蝶们在努力地展示自己的翅膀，各色光芒随着它们扇动翅膀明灭。鳞粉星星点点地落下，在黑暗中留下银色的痕迹。像是一场安静的烟火，生命力蕴含在蝴蝶翅膀的扑扇之间。

风里有些不同寻常的气味，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似乎一瞬间就变浓了起来。“她们来了，”初华轻声说，“我们稍微飞远一些，不知道宁芙会不会觉得我们打扰。”

小小的宁芙清脆地笑着，从下方飞上来加入了蝴蝶们的队列。她们手拉着手跳着舞，唱起词句含糊不清的歌来。闪蝶们飞得更加激动了，几乎要绕着宁芙们划出斑斓的圈来。宁芙伸出嫩芽般的手臂，被她们触碰到的闪蝶分散变幻成了小小的光点，片刻之后又重新聚拢成为花纹完全不同的模样，继续在歌声内翩然飞舞。

祥子凝神看着这幅奇异的情景，非常美丽，任何人看了都会发出相似的感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绝对没法发现的美丽。

“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快乐和生日快乐。”

在模糊不清的歌声里几乎同时响起的话音。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来继续解说一下吗？要备考神奇动物保护的这位同学？”

初华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我们看到的是这种闪蝶重新诞生的情景，宁芙的魔法会打散它们，再随机重组。这也是迟迟没有正式命名的一个原因，花纹太多样，种群内部同一性不够。”

“一场诞生仪式。”

“嗯。”初华发出肯定的声音，“我想说的是，无论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小祥作为结果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我非常感激这一点。”祥子感到有吻落在耳侧，痒痒的。

现在说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介意父母或魔药的事是否有些不解风情。真的不在意吗？她又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希望自己是因为爱而诞生大概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想法？也许自己之前只是习惯了而已。初华像是能嗅到那点连本人都没有弄清的失落似的，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小褶皱也被细致地熨平了。

本来就不够明亮的月光似乎又暗了一瞬，初华疑惑地看向上空。

祥子也跟着抬起头往上看去：“有一小群夜骐飞过。”它们展开蝙蝠似的翅膀顺风滑翔着，长长的鬃毛在风里展开，像是黑色的旗帜。

“小祥看得到夜骐呢。”

“我应该是见过我母亲的死亡。从小我就看得到。”

初华默默地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夜骐会是什么样的呢？保护神奇生物课上倒是确实有学过，只是看过图画而已。她想象那些骨瘦如柴的马形生物划过夜空的样子。

“回宿舍再拆开。”落地之后祥子把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塞进初华的口袋。

“那么小祥也是。”一个小包裹也被递了过来。

又是这样吗？圣诞节礼物本来去年提前送过了，结果圣诞节依旧收到了两份。当时说可以当成生日礼物的，结果生日和情人节重叠又是双份。祥子摇摇头：“我也差不多该放弃对礼物数量的在意了。”

“反正我也没法拒绝你。”她故意小声地说。

什么？初华果然没有听清。乘着她低头靠过来的机会，祥子迅速地亲了上去。试探性地把舌头滑入对方口中得到的回应积极又热情。舌尖相触，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教师的教导。不体面的亲热行为，礼仪教师严肃地说过，绝不能做的事情有以下几件……

唇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微微地气喘。她看进初华紫色的眼睛里，城堡门厅火把的光亮映出一片的水光朦胧，让她想起夏日清晨垂挂下来的新鲜葡萄。

“送初华回宿舍？”她拉着初华走进门厅，往楼梯走去。离宵禁还有一小会，三三两两的学生与她们擦肩而过。

初华深深地呼吸着，感觉剧烈的心跳缓缓地平复下来。祥子走在前面拉着她，鬓发随着步伐微微摇晃，能看到耳朵若隐若现通红一片。偶尔会很大胆，事后又会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小祥大约就微妙地处于一个不好意思的阶段。就当是为了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初华想着，开口提问：“小祥，夜骐在古代如尼文里有特定符号吗？”

走在前面几步的祥子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她恢复到和初华并排。努力地把注意力从刚刚的深吻上移开，开始回忆古代如尼文的内容。

“古代如尼文的字符数量其实很少，如果要表示夜骐的话，应该只会简单地把表示独角兽的字符倒过来写。”她拉起初华的手开始画，“Fehu，应该是这个。正着写是独角兽。倒过来应该就能表示夜骐了。”

“这不是表示数字一吗？”初华迷惑地问。祥子在她手心画出的符号，似乎和之前她说过的数字一模一样。

“正位的Fehu也可以指财富和数字一，所以古代如尼文很难，O.W.L考试的翻译对结合语境的要求很高……”好像有什么想法划过了她的脑海。祥子猛地抬起头看向初华，在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小祥，一的血……”

“独角兽。”祥子轻声说。“三是什么我需要回去查一下，但是一定也是种神奇生物。”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两人在通往拉文克劳塔楼的台阶上驻足了一会。鸟叫声很快停下，窗外又只剩下一片静默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