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艾薇拉
黑衣人的出现，让猎人们立刻警觉起来。
镇民褴褛的衣着正是他们先前看到的那样，但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谁？
杂货铺里弥漫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此刻，这逼仄的空间因为黑衣女人的出现而更显压抑，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西莉亚打破了沉默，她向前一步，夜陨轻触地面，发出一声轻响：“你是谁？”
黑衣女人缓缓转过身，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大部分面容，只露出一缕灰白色的发丝。
傍晚的光线下，众人只能勉强辨认出她是个女人。在猎人们的视线下，黑衣人将兜帽摘下兜帽，银发滑落，露出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
白发在北方极为罕见，罗娜几乎可以断定她并非本地人。
摘下兜帽的女人目光首先落在西莉亚身上，在她空洞的左眼上停留片刻，然后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微微欠身，“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艾薇拉。”
艾薇拉摘下兜帽的那一刻，几个猎人的视线便黏在她身上。在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堆里，艾薇拉的存在，实在太过惹眼。
但西莉亚的注意力却在她手背上——一道隐约可见的纹路。
“你是施术者？”西莉亚问。
艾薇拉略感意外，随即轻笑一声，“这位猎人小姐真是好眼力。”她抚摸着手背，“我的确是一位施术者，恰好路过此地。”
“施术者？”西莉亚话音刚落，猎人们便纷纷投来惊讶的神情。
沃纳行省地处偏远，远离帝国中心，施术者和骑士在这里都十分罕见，更遑论传说中的黑骑士。对于这些常年在行省边缘地带活动的猎人来说，有些人甚至从未见过真正的施术者。
即使是教廷所在的埃塞尔城，施术者的身影也寥寥无几。
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罗娜开口了：“艾薇拉小姐，我劝你现在就离开这里。”
艾薇拉眼眸微闪，疑惑道：“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罗娜简要地将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艾薇拉听后只是稍加思索，便直接说道：“能否带我去看看刚才说的地方？”
罗恩可没功夫和她周旋，他越过艾薇拉，一把提起那个镇民，几乎是吼了出来：“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但那镇民依然像先前一样，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死人，死人……”只是这次，他多说了一句之前从未说过的话：“它们……它们回来了。死人回来了。”
“什么死人？”西莉亚问。
镇民未做回答，只是呆滞地望着天空。
“这小子吓傻了，”一个猎人说道。如此恐怖的景象，任谁都会吓傻。
罗恩将镇民丢在地上。他不在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温特沃斯家族和光明教廷之间有什么交易，他只负责把尸体送到埃塞尔城。
“别管了！”他低喝一声，招呼其他猎人收拾东西。
然后招呼其他猎人收拾东西。
猎人们也迅速行动起来，他们一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罗娜等人转身离去。西莉亚最后望了艾薇拉一眼，正与她四目相对。
艾薇拉嘴角牵动，似笑非笑。
那眼神，那神情，西莉亚心头一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罗娜催促，西莉亚才迈步跟上。
“怎么了？”罗娜问，她注意到西莉亚适才一直盯着艾薇拉。
“没，没什么。”西莉亚摇摇头，也许只是错觉。
但她随即又问，“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么多尸体横陈，红叶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乔伊是怎么死的？”
罗娜努力压下喉咙深处涌上来的恶心感，以及内心的无力感。
她转头看向西莉亚，苦笑一声：“这么多尸体，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赶到埃塞尔城，将此事告知教廷。其他的，我们管不了，也没能力管。”
西莉亚明白罗娜的顾虑，但她总觉得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车队众人沉默不语，刚才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或是出于对红叶镇居民的同情，或是源于心底的恐惧，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红叶镇时，一股浓雾自树林中涌出。
“怎么回事？大晚上还起雾？”前方猎人勒马，整个车队随之停下。
雾气翻涌，逐渐将他们吞噬。
“这鬼天气真邪门，就像这破镇子一样！”一个猎人低声咒骂。
罗恩感到不安，猎人的直觉告诉他，红叶镇潜藏着危险。他转头问巴特：“我们能出去吗？”
巴特是队伍里经验最丰富的侦察兵，对这类情况最为熟悉。
他摇摇头：“这么大的雾，不行。如果再小点或许可以，”他扫视了一眼四周逐渐浓厚的雾气，“看这情况，我们今晚怕是得在这儿过夜了。”
在浓雾中穿行极其危险，尤其是在黑森林附近，这里野兽横行，山路崎岖，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悬崖。
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一辆马车。
最终，罗恩还是决定：“找个地方过夜吧。” 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镇子，“离它远点。”
一行人很快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空地扎营，马车停放在营地中央。
他们商量好了，明天雾散即走，绝不在此地多做停留。
火堆刚燃起不久，艾薇拉牵着一匹黑马出现在了营地边缘。
“你来这做什么？”罗娜率先发问。
艾薇拉笑了笑：“看起来你们遇到了些麻烦。”
“所以呢？”西莉亚问。比起艾薇拉的出现，她更好奇对方是如何在浓雾中找到他们的。施术者有这种能力吗？
“你们是要去埃塞尔城吧？”艾薇拉问道，“正好顺路，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去看看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地方。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作为交换。”
她说着，摊开手掌，手背上的纹路发出微光。
随着嘴唇翕动，一缕蓝光自她掌心升起，周围的雾气也随之缓缓散开。
这一幕让猎人们愣住了。
罗娜和巴特以及罗恩还好，毕竟也算是见过世面，但其他几个年轻猎人，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西莉亚也有些惊讶，虽然在家中地窖里见过类似的痕迹，但她从未亲眼见过有人直接施法，像这样凭空驱散雾气的景象，还是让她感到新奇。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吗？她心想。
虽然没人想再回到那个恐怖的地方，但艾薇拉的魔法对他们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
这雾来得蹊跷，万一明天还不散，他们就只能被困在这里。猎人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见其他人都已默认，西莉亚先一步开口：“我可以带你去。”
有人出头再好不过了，罗娜虽然也不想去，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西莉亚一个人，于是说道：“我跟你一起。”
“小心点，”罗恩嘱咐了一句。
一路上，西莉亚和罗娜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闷。走了约莫一刻钟，艾薇拉才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认识很久了吧？”
西莉亚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没有，这次任务才认识的，也就十几天。”
罗娜点点头，算是附和。
“让我想起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艾薇拉语气中透着些许怀念，“我们也一起经历过很多事……”
西莉亚想起她和艾琳、莉莎一起爬树偷看骑士练习的场景，以及在老橡树之家一起做针线活的日子，内心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突如其来的悲伤淹没。
她压下心中的情绪波动，附和道：“是啊，一起经历过一些事情，关系自然会更好。”
“那你们现在一定还经常见面吧？”西莉亚问道，带着一丝羡慕。如果艾琳还在……
艾薇拉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像是在回答西莉亚，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很久没见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陷入了回忆。
西莉亚不知该如何接话，或许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吧，她想。
“或许以后还能再见面吧。”艾薇拉望着前方的浓雾，说道。
三人再次来到那片尸横遍野的空地。刺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再次袭来，西莉亚和罗娜都感到一阵反胃。
艾薇拉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你到这地方想干什么？”罗娜忍不住催促道。
“调查一些事情。”艾薇拉说着，抬起手，一个光球缓缓升起，照亮了周围，也驱散了附近的雾气。
光球出现的那一刻，西莉亚听到树林间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
她这才想起，这些尸体在这里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没有被乌鸦啃食？而且，那些乌鸦似乎只是在周围盘旋，或者停留在树枝上，并不靠近尸体。
这时，一只乌鸦突然俯冲而下，直扑西莉亚的左眼，速度快得惊人。
西莉亚本能地挥剑，将乌鸦斩成两半。
然而，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那被劈成两半的乌鸦竟然再次飞起，扑向西莉亚。西莉亚躲闪不及，向后踉跄一步，险些栽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蓝色的光刃闪过，将乌鸦彻底击碎。黑色的羽毛和碎冰散落一地。
西莉亚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转头看向艾薇拉，道谢道：“刚才……多谢了。”
罗娜也吓了一跳，连忙跑到西莉亚身边，上下打量着她：“你没事吧？”她又低头看着地上的黑色羽毛，震惊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完全超出了罗娜的认知，她当了七八年猎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艾薇拉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伸手去触碰那些尸体。
遇见这种事情，罗娜更不想在这多待了。“既然地方也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你说的，别忘了。”
“放心，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艾薇拉头也不回地说道。
罗娜不明白她的目的，见她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便不再多言，拉着西莉亚转身就走。西莉亚也心有余悸，刚才那诡异的乌鸦和艾薇拉的举动，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先前她或许还会追问真相，但现在，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待两人走后，艾薇拉独自一人在空地上徘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那些尸体。片刻之后，她似乎有了某种判断。
正准备离开时，脚下传来一声轻响。
她低头一看，是一条项链躺在落叶之间。
艾薇拉弯腰捡起项链。那熟悉的蓝色宝石吊坠，独特的雕工，让她呼吸一滞。
心跳骤然加快，她望着西莉亚离开的方向，“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