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民盛情难却，骑士记不清喝掉了多少用伍尔夫的麦子酿成的麦酒，不过这没关系，这儿是她的领地。

她是在一张软和的大床上醒过来的，她在睡梦里闻到一股香味，像是果子，醒来后那股香甜味就不见了，她怅然若失。

当她将要下床时，她的腿碰到了另一条柔软的东西。

“是谁！”

掀开被子，她对上了一双惺忪的眼睛，它的主人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使徒，你该安静点儿的。”

金发的女孩儿打了个呵欠，她把尾巴收了回去。

“提雅大人，我非常抱歉。”

是巨龙提雅，这使得骑士想起了在伯格城的那个晚上，不同的是，这次提雅在骑士醒来后仍旧在她的床上。

“无妨，使徒，我对于你近期的表现很满意，这段时间就在这儿休整吧。”

这间卧房很宽敞，巨龙身上的睡裙已经变回那件礼裙，她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休整，在伍尔夫休整。蓦地安顿下来，骑士一时间想不通要去做什么。前些日子去往梅德镇是艾蕾的主意，她抱着放松的目的同意了这个主意，而现在她似乎没有更多目的了，她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回报——伍尔夫在快速发展。

骑士盯着提雅的背影出神，复又想到诺维亚和艾蕾。

她们两个呢？总跟着自己各处奔走，即使自己现在不太需要休息，她们两个总会累的，只是在梅德镇玩两天实在不足以慰劳她们。

骑士想得出神，艾蕾就敲门进到她的房间，她还端着水盆。看到提雅在这儿，艾蕾显得有些讶异。

“提雅大人，您没有回去那座城堡吗？”

“忘了城堡吧，那儿太单调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来伺候伊莉丝大人漱洗，提雅大人，我是她的女仆。”

艾蕾已经到了床边，她把水盆放在地板上，当下提雅在身边，骑士莫名有些害臊。

“正巧我也要清洗一下，你先来服侍我吧。”

使徒的女仆，那就也是她的仆人，这位巨龙或许如此考虑，她就使裙摆飘起来，把脚伸进了温度正好的水里，尽管她其实不需要这样低效的清洗。

眼前是伍尔夫的大恩龙，艾蕾把视线投给骑士，骑士是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

“我明白了。”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趁着水还温热，艾蕾就俯下身去清洗提雅的脚，她的脚上没有和骑士一样的厚厚的茧子，摸起来却像是某种鳞片，即使那片皮肤看上去光洁白皙。

骑士盯着艾蕾暗红色的卷发，她心间忽地多出来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情绪，这情绪一点儿也不含糊，像滴进热水的一滴墨水一样快速扩散，她几乎一下就理解了它的本质——嫉妒。

艾蕾在给别人洗脚，她以前从未洗过别人的脚。

这嫉妒来势汹汹，它如此猛烈，如此不光彩，以至于骑士直接从床的另一边翻了下去，她拉开了艾蕾，自己把手伸进盆里。

“伊莉丝大人？”

艾蕾被骑士突如其来的行动搞得一头雾水，但当她看到骑士脸上明显的慌乱，她就下意识地默许了骑士的行为。

“你这是怎么了，使徒？”

“我看，还是我来为您清洗更好，毕竟我才是您的使徒，不是吗？”

“自然可以。”

纵是这位古老的生灵也不会读心的法术——至少不是时时都会，她只当是骑士在表露自己的忠心，这让她十分受用。

“你想讨什么赏赐？”

骑士难以启齿，她如此做只是出于心里的嫉妒。当她触碰到提雅的脚时，她却发觉那嫉妒倏然淡化，在提雅的尾巴落在她肩膀上的时候，这点儿情绪就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晦的喜悦。

“我不是为了向您讨赏赐，这本就是我的义务。”

艾蕾就在骑士旁边，骑士却想到了在巨龙的迷宫里被巨龙召回城堡的那天——她亲吻了提雅的嘴唇的那天，还有提雅的胸膛和尾巴。可是艾蕾呢？自己也亲吻过艾蕾，也亲吻过诺维亚，在如此对待她们的时候，也会有相似的喜悦。

几乎就在一瞬间，她打通了这些日子里那股异样感受的关窍。

这压根儿不是朋友间的友爱，一种不可言说的念头儿首次在骑士的脑袋里显出轮廓，并变得清晰，她惊地擡起了脑袋。

“你怎么了？”

“请别见怪，提雅大人，我一定是昨晚喝太多了，现在还没醒酒呢。”

愧疚与喜悦交织，在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感的驱动下，骑士完成了这次简简单单的清洗。

趁火势还没能燎原，她本来应该尽快熄灭掉这将将燃起来的感情的火花儿，以免影响到她们之间融洽的关系，或者令她的领民们陷入领主没有继承人的困境！

但她是伊莉丝骑士，我亲爱的朋友，您可能也完全预料得到，这样的人会直面自己的内心，她能迎战就绝不逃避，她是真正的战士，即使在令无数吟游诗人都吟咏哀叹的感情上也是如此。

我们的骑士朋友还不是太傻，她没有立刻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在伍尔夫休整的这些天里有的是机会，她要一点一点地确认自己的这些情绪，有可能的话，她也要确认一下这三位她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朋友的心意。

做了男爵的骑士依旧是我们认识的骑士，她无比地明白，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否则她就和那个还被关在监牢里的希斯成了一路人。

她头一次有了目的，一个除贯彻骑士荣耀和发展伍尔夫之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