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

作者:未知说
更新时间:2024-12-24 16:05
点击:78
章节字数:9323

举报章节
选择正文字体:

李云裳与曾集安即将订婚的喜讯,在扬州城内不胫而走,广为人知。


百味楼这几日更是挂起了闭门谢客的牌子,一门心思投入到订婚宴的筹备之中。其场面之宏大,布置之奢华,令闻者无不瞠目结舌,但更多的是对李家兄弟安葬未满一月,李家便急匆匆张罗喜事的非议之声,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颇有微词。


“可不是嘛,但也算事出有因,听说这李大小姐的未婚夫背后倚靠的是当朝权势滔天的魏丞相,李家能攀上这等显赫门楣,哪还顾得上那些陈规旧俗。


一位正忙着挑选菜品的大姐,与身旁的朋友热议过后,伸手欲接过华春递来的鲜嫩白菜,不料华春听了她的话,手下一滑,那颗白菜也不慎跌落地上,叶片散落,损伤颇重。


“哎哟!”大姐不禁惊呼出声。


“不好意思,我这就给你换一颗。”华春连忙道歉。


买家大姐离去后,华春身子一软,毫无征兆的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心中反复回响着一个消息——李云裳要订婚了……


她顾不得收拾摊位,仿佛失了魂一般,朝着李府的方向狂奔而去,但结果早已注定,她连李府的大门都未能踏入。


“我们大小姐近日概不见客,你请回吧。”门口的小厮起初还勉强维持着客气。


“能否麻烦您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华春求见,或者,能否找一下小桃、小翠两位姑娘?我只需说几句话,绝不会耽误太久的!”华春恳求道。


“你还是请回吧,大小姐真的不见客!”小厮的语气已显得不耐烦。


华春强压下心中的慌乱,退而求其次,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你们大小姐,要订婚的消息,是真的吗?”


“那当然啦,怎么,你是想来沾沾喜气的?你稍等片刻。”小厮转身跑进府内,不一会儿,拿着一团小红纸包裹的碎银递给了华春,“拿着吧,这是给你的喜钱。”


“不...”华春欲言又止。


小厮疑惑地望向她。


“订婚...这事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华春鼓起勇气问道。


“误会?“小厮打量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咦,你这人既不是来道贺的,也不是来讨喜钱的,莫非是来捣乱的不成?快走快走,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小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李云裳,她不可能和别人订婚的!她,她是不是被胁迫的?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两位小哥,能否行行好,通融一下,让我进去见你们小姐一面?”华春急切地解释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小姐的性子,若是她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了她?这碎银子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快走,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小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种迫切却又束手无策的情绪,对华春而言,已是再熟悉不过的滋味。


故事好似陷入了循环。她卑微地跪在宋府门前,那苦苦哀求的身影,最终倒卧在雪地中的凄凉画面,恍如隔日,历历在目。


可是,李云裳不是宋可卿,她不是!没有人能逼她就范,没有人……


华春还是不愿相信,除非这个答案是李云裳亲口说出。


时间流逝,纷飞的雪花再次将她覆盖,她成了雪人。直至李府门前那两盏灯笼亮起,柔和的光芒穿透寒冷,映入她的眼眸,使她的脑海中一片轰鸣。


一个人,若真心想见另一人,即便是万丈高墙,也无法阻挡那份决心。


李云裳,你可还记得,你曾这么说过?


看门的小厮,见她于门外风雪交加中坚守一日,身形已摇摇欲坠,不禁生出一丝怜悯来,叹了口气,答应为她通报。


华春眼中的光芒,仅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便又迅速黯淡。


“我们大小姐说了,她就要与曾公子订婚了,正是忙的时候,无暇招呼你,你还是请回吧。”


“她真这么说?”华春激动的上前抓住小厮的肩膀质问道。


“千真万确!”小厮虽感华春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煞有其事的重重点头。


这无疑是在这个雪天给华春狠狠浇了一盆冷水。


“千真...万确...哈哈哈哈!”华春身形不稳,突然放声大笑,那几乎冻僵的双腿,也终于有了些许动作。


哈哈……冰冷的空气不断从她口中呼出,凝结成白雾。


新换的棉衣确实暖和,那时在兜帽之下,她们不顾旁人眼光,却又小心谨慎的唇齿相依,你侬我侬。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如饮蜜露,如今却成了刺痛她心扉的又一把利刃。


她迈着步子,为何觉得呼吸的如此艰难?她喘不过气来!


她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踢开了雪层,挥起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捶打在自己的胸口上,想要把心里的苦闷给砸下肚去。


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要跟别人订婚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李云裳……李云裳!


走出数百步后,她终于难抑哀伤,忍不住仰头对天大声呼喊:


“李云裳!你对我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你在玩弄我的感情吗!啊!”她怒吼着,在旁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双膝一软,无力地跌倒在雪地里。


她趴在地上,眼里一片阴翳,胸口剧烈起伏着,糊了一脸的湿意,她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化了。


。。。。。。


华春离开后,李府门前的看门小厮中,一个好事者问另一个:“你真去找大小姐了?”


“没有!我本来是想去的,但还没见到大小姐,就先碰到了三少爷。三少爷问我何事,我便如实说了。但三少爷说,大小姐即将与曾公子订婚,不便见外客,就让我那样回绝了。”


问话的小厮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冷风刮的他吸溜着鼻子,又站回了原位。


***


“呸!你赶紧给我松开!”


李云裳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李寿上前扯掉了堵住她嘴巴的布团,顿时,她的怒吼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啧,冥顽不灵!不过是让你与曾集安订下婚约,又不是要你投身红楼,卖笑逢迎,你何苦如此固执?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般浅显的道理,你总该是懂得的吧?”李寿捂着嗡嗡作响的双耳,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不悦地说道。


更早之前,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命人将李云裳以及小桃、小翠一并绑了起来。此刻前来,也只是给她们送些吃食。待喂完她们之后,他又将布团重新塞回了李云裳的嘴里,将她那愤怒的咒骂声再次堵了回去。


“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吧,明日便是你与曾集安定下婚约的大日子,整个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将齐聚百味楼,你可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李寿说完,正欲转身离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说道:“对了,今日门外来了个名叫华春的女子,说是要寻你。但眼下你的情况,也确实不便见外人,我便让人替你回绝了。”


言罢,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李云裳在身后呜咽不止,尽管她含糊不清地咒骂着,但他却觉得心情格外舒畅。


再要强的女子,终究也只是女子罢了。他暗自嘲笑自己先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李云裳又怎配与他针锋相对?


然而,他刚走出没几步,就被管家请去了佛堂。许久未见生母李夫人,一见面便是对方劈头盖脸的责骂,这让他不禁心生烦躁。


“娘,这有何不妥?大哥二哥的丧事虽然刚过不久,我们确实应以逝者为重,但也不能因此就忽略了活人的生活吧?这个机会对我而言,千载难逢!您看爹都没有异议,您整日待在佛堂里诵经念佛便是,这桩婚事由我来替您二老做主,难道不好吗?李云裳与曾集安订下婚约,嫁出去就是迟早的事,也不枉爹当初将她接回李家的一番苦心。这样一来,既了了爹的一桩心事,二来,也免得她留在李家总是惹您生气,不是吗?您别生气了,消消气!”他边说边递上一杯茶水,李夫人却一把拂开,丝毫不领他的情。


什么叫李员外没意见?一个病入膏肓,连自理都无法做到的病人,又能有什么意见?李夫人瞪视着眼前这个曾经听话体贴,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的儿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以前做了太多错事,才招致今日这般恶果?想到此处,她手中的佛珠转得愈发飞快,木鱼也敲得更急。


“那,娘,若无其他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李夫人闭着眼,嘴唇颤动着,没有回应,李寿挑眉,兀自退出。


***


翌日,百味楼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一辆辆达官贵人的马车、轿子接踵而至,将楼前的街道堵得密不透风。


曾集安挺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脸上泛着油腻腻的笑容。而在百味楼的后面的一条巷子里,李家的马车缓缓停靠,李云裳双手被缚,被李寿从马车上粗鲁地推了下来。


随后,他们慢条斯理地为她解开绳索,又推搡着她进了百味楼的后门。这场订婚宴的主角一经亮相,满座宾客瞬间哗然,纷纷议论起“郎才女貌”的佳话,却让李云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这场订婚宴,奢华至极,足见李寿为此倾注了多大的心血与财力。她立于楼上,冷眼旁观,注意到楼上楼下所有出口皆有人严密把守。李寿对此的解释是,因在场贵客云集,需确保他们安全无虞。李云裳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清楚这不过是防她会趁机逃脱的措施罢了。


她扫视着,迎上大堂中央,张知府那阴鸷如刀的眼神,却只是淡然一笑,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此刻的她,心中暗自思量着逃脱的路线,这场订婚宴,气氛热烈得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同曾集安行跪拜高堂之礼了一样。


楼下传上来阵阵祝福声,诸如“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不绝于耳,李云裳听来,只想道一声:喝点猫尿,你们是胡说八道!


百味楼内人声鼎沸,酒器相碰,热闹非凡。好在在场贵客众多,曾集安与李寿忙于穿梭其间,招待不暇,很快便将她交给了两个陌生丫鬟看管。


她假借身体不适为由,步入了一间静谧的空置雅间,两个丫鬟如影随形,紧跟其后。她心中暗自筹谋,思索着如何将这两个丫鬟支开。


回想起昨日华春的到访,想必她也是听闻了自己即将订婚的消息。不知华春对此事作何感想,她深知,若不亲自去解释清楚,以华春的性情,定会心生误会。这份来自不易的情谊,她不愿就这么失去。


她在桌边静坐了片刻,抱怨着暖炉中炽热的炭火烤得她脸颊绯红,随即起身,伸手推开窗棂,想要透透气。


恰在此时,她瞥见楼下后巷中,李家的马车恰好正对着这扇半开的窗,一个大胆的计划油然而生。


“在此久坐,肚中竟也有些饿了,你们俩下去备些吃食上来吧。”她吩咐道。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微微颔首,转身出门而去。而另一个似乎看穿了李云裳的心思,竟走到窗前,将窗户掩上了。


“关上做什么?这屋内,闷得慌!”她不满地抱怨着,尽管是寒气逼人的天气,她却挥动着宽大的衣袖,扇风驱热。见那丫鬟不为所动,她又寻了个借口,说桌上的茶水已凉,要丫鬟去换一壶热的来。


丫鬟却道:“等她回来再说罢。”


李云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猛地一拍桌面,故作愤怒之态,无理取闹起来。


“怎么?本小姐想喝口热的,竟还要等?你们是想活活渴死我吗?”


然而,那丫鬟依旧不为所动。李云裳心中暗叫不妙,这一招行不通了。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应是去拿吃食的丫鬟回来了。另一个丫鬟看了李云裳一眼,转身去开门。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纵使李云裳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眼疾手快地推开窗户,竟不带犹豫地从窗口跃下,重重地摔在了下方马车的顶棚之上。


这声巨响,仿佛惊雷般震撼,令大堂内的宾客们皆是一愣,短暂的静默后,两个丫鬟慌忙呼喊起来。李云裳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从马车顶棚上翻滚而下,落地时踉跄几步,却仍坚定地向前。


华春,只要找到华春,就定有转机!她心中默念,拖着摔伤的腿,咬牙奋力奔跑。


百味楼内的人已闻声追出,她不得不时时回头张望,同时还要机敏地躲避着街道上错落有致的障碍和行人,仿佛一场生死时速的较量,在这白皑皑一片的街道上惊心动魄的上演。


***


华春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白菜上那些被寒霜侵蚀的菜叶,嘴角始终未曾上扬,仿佛被千斤重石压着。


今日,是李云裳与曾集安订婚的大喜之日。好热闹啊,即便隔着数条街巷,也依旧清晰可闻,直刺她心。


李云裳的戏弄,已让她心灰意冷,她彻夜未眠的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待今日这摊收毕,便毅然离开这扬州城,再不回头。


然而,世事无常,某人不顾一切地冲破人群,越过重重阻碍,好几次险些被过路的马车撞倒,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来到她的摊位前,华春的回应只有冷眼相待,无论李云裳说什么,她都默不作声。


眼见追兵渐近,李云裳突然发力,一把掀翻了华春放白菜的木板,白菜滚落一地。这一举动,华春终于有了反应,她猛地站起,怒目而视,眼中满是愤恨。


李云裳已无暇顾及解释,她焦急地抓住华春的双肩,急切地问道:“华春,倘若我再问你,是否愿意娶我,你可愿意?”


华春愣了片刻,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她拿开李云裳的手,转过身,从箩筐中翻出一本账册。


“劳烦李大小姐,先将这账册上的账目结清吧。还有,这摊位,以及你摔坏的这些白菜。”她的言语冷淡,无视李云裳眼中的错愕与微蹙的眉头,蹲下身,将散落的白菜一一拾起,轻轻拍去尘土。


李云裳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都到这个时候了,华春竟还有心思与她算这账?


“这些,这些可够?”她将荷包中的银票一股脑儿地塞到华春手中,再次追问:“你究竟愿不愿意娶我?嗯?华春,你说话啊!”


华春眼眸冰冷,低垂着头,凝视着掌心中那一张张她就算劳作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这些银票。她缓缓抽出其中数额最小的一张,而其余的,则如同废纸般,又推送回了李云裳手中。


“华春,你倒是说句话啊!”李云裳没有伸手去接那些散落的银票,任由它们散落在地,她摇晃着华春的胳膊,满心不解,为何华春会如此冷漠。


“娶,又能怎样?不娶,又能怎样?你当真缺我这一个?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华春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发涩。“李云裳,你别再说了,你不觉得可笑吗?你的谎话,我听的太多了。”


谎话?李云裳满心困惑,她急欲辩解,可就在这时,追兵已至,将她们二人紧紧包围,华春更是毫不留情地将她一把推开。


“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你还要编织怎样的谎,演什么样的戏来继续哄骗我?”


“华春,我从未骗过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华春……”


李云裳的声音,随着她被强行拖走,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直至完全消失。华春低下头,凝视着那张已经褶皱不堪的银票,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的脸颊滑下。



***



“逃?怎么不继续逃了?!”


脊背猛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李云裳痛得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躯,脸色苍白。发声的是李寿,他的语气中满是愤懑,订婚宴上公然出逃?这简直让他们颜面扫地!


曾集安亦是面色阴沉如水,他皱眉道:“云裳妹妹,你这是何苦呢?我们两家联姻本是喜结连理、皆大欢喜的好事,如今全扬州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说你不愿嫁我,你让我这脸面往哪儿搁?”


“皆大欢喜?哈哈哈哈,恐怕只有你们才觉得这是皆大欢喜吧!”李云裳冷笑连连,语气中满是嘲讽与不甘。


“云裳妹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曾集安一甩袖,好似自己有多大委屈似的。


“集安兄,莫要理睬她,订婚宴已然举行,宴席也已散去,只需再挑个吉日将你二人的婚事办妥,看谁还敢妄议半分?”李寿沉声道。


“可是……”曾集安面露难色。


“没有可是!”李寿冷冷地打断了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斜睨着地上发丝散乱、遮掩面容的李云裳,“你无需担心,我自会妥善处理一切。”


“这个月即将结束,那不如就将你们二人的婚事定于下个月初,意下如何?”他故意提高了音量,似乎是在向李云裳宣告这一决定。


“是否太过仓促了些?”曾集安犹豫道。


“不仓促,一点都不仓促!”李寿斩钉截铁地回答。


曾集安望着地上那抹狼狈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欲言又止。而李寿则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甚至信誓旦旦地保证,今日之事,在他们大婚之日,绝不会再次上演。


***


扬州码头忽地汇聚起密密麻麻的人群,数条小船满载着炭火,昼夜不息地在江心燃起熊熊火焰,誓要将水面上的坚冰烤化。待到足够宽广的水域解冻完毕,几艘装饰华丽的画舫便紧紧相连,这番劳民伤财之举,实属罕见。


曾集安不解,李寿向他透露,这正是他与李云裳大婚之日摆宴设席的地方。


“在……在水上?”曾集安惊讶地问道。


“正是!”李寿目光坚定,望着那烟雾缭绕的江面,胸有成竹,“李云裳素来畏水,将婚宴设于水上,她自然无处可逃。届时,你们在舫上将一切礼数尽完,她岂能不乖乖随你?”


大婚前夜,李家府邸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以替白绸。


李云裳难得获得了片刻的自由,她端坐于梳妆台前,凝视着铜镜中倒映出的自己,静默无声,仿佛思绪万千。


小桃与小翠在一旁,面对着屋内那件熠熠生辉,装饰繁复的喜服,眉头紧锁,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小桃,小翠,你们过来。”李云裳轻声唤道。


两人闻声走近,只见李云裳手中递过两张略显陈旧的纸张。小翠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不由得惊呼出声;小桃则细细浏览着纸上的内容,眼眶渐渐泛红,满是不敢置信,一再向李云裳求证。


李云裳眨了眨眼,算作是对她们的肯定答复。


“可是,小姐,您为何要将卖身契归还给我们?”小桃疑惑地问道,小翠也跟着连连点头。


李云裳心中自有定计,却并未向她们透露分毫。她走到书案前,缓缓展开纸张,提笔写下一个地址,仔细折叠好,递给了小翠。


“明日趁着府中的热闹,你们拿着这些东西,离开扬州,前往这个地址等我。”


“小姐!您这是要赶我们走吗?”小桃惊讶地问道,小翠也是一脸愕然。


“嘘!”李云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两人紧紧拥入怀中,温柔地解释道,“不是赶你们走,我只是希望你们先去那个地方等我。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两人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迷茫。


李云裳无奈地笑了笑,她本不愿如此,但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将一个精致的盒子交给了她们,嘱咐她们明日离开扬州时,务必交给华春。虽然她不知华春是否还在扬州,但如若不在,就让小桃她们带着这个盒子去寻找云姨。


“可是小姐,我们走了,你该怎么办?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曾集安吗?”小桃满心忧虑地问道。


“我有我的打算,你们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李云裳没有再多做解释。


约莫五更天时,天边尚未吐白,喜婆便已急匆匆地赶来,催促着李云裳快快梳洗装扮,言外之意,是花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小桃正想为李云裳出头,质问喜婆催什么催!李云裳却是已在小翠的协助下,缓缓穿上了那套逶迤三尺的大红喜服,头戴繁复的花钗凤冠,覆盖着一层轻纱盖头,端坐在床前,静候佳时。


及至天色渐明,外头人声鼎沸,喜婆满脸喜色地奔入,说迎亲的队伍来了。她在小翠小桃相扶下,提着繁复的裙摆,由喜婆引领着上了花轿,临了,提醒小桃小翠二人莫要忘了她的话。


花轿起,锣鼓喧,鞭炮响。李家自去码头的路已被迎亲的队伍清了出来,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码头,她从花轿下来被曾集安背上了画舫,配合的模样,与她往日的性格大相径庭。李寿虽心中略有疑惑,但转念一想,只当是她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另一边,小桃与小翠瞅准时机,在无人留意之际,悄然脱离了陪同的队伍。市集上,华春的摊位早已人去摊空,她们一番打听,终是探得了华春的居所。


幸运的是,华春虽已打点行囊,但尚未启程。她合衬坐在窗前,眼眶深陷,乌黑一片,细看还有些泛红。小桃小翠踏入屋内,正对上她颓然的眼神。


她在想什么?不知道。这里可以看见码头那边的景象。华春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手中的空酒坛随之脱手,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小桃姑娘?小翠姑娘?莫不是我喝醉了?”


小桃小翠连忙上前搀扶,她却朗声一笑:“我没醉。”


“是没醉呢。”小桃接话,与此同时,小翠从包袱中取出李云裳交付给她们的盒子,本想一同看看其中奥秘,但念及李云裳的叮嘱,二人不得不匆匆与华春道别。


华春晃了晃脑袋,拭去脸上的酒渍,望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奇怪地咦了一声,这才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盒中首现的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华春是认得的,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玉镯之下,是一叠厚厚的纸张,被绸缎紧紧包裹,但她并未细看,最吸引她的,乃是盒底的一封信。


她认出那是李云裳的字迹,不太想看,就那么放着吧。


犹豫半晌,终是拆开了信封。


信的开篇即是:“华春,见字如面……”


李云裳洋洋洒洒,写了足足三页有余。华春读着读着,不知怎的,信纸上已沾上了点点水渍。


她显得有些慌乱,连忙将东西收回盒中,紧紧抱在胸前,也顾不上自己饮酒后,脚步踉跄着冲出了门,抄近路直奔码头而去。


***


傧相高声唱和,三拜之礼行至夫妻对拜之时,江面蓦然间掀起滔天巨浪,船身随之颠簸,席上宾客无不神色惊惶,面面相觑。


此番大动干戈,以火融冰之举,本就令人费解,加之江面本就风急浪高,此刻浪涛更是汹涌异常,透着几分诡谲,掌舵的人赶忙打舵靠近岸边。


宾客之中,不乏有对李云裳心生爱慕的追随者,满心艳羡者有之,而对曾集安心怀忌忮者更甚。他娶李云裳为妻?在众人眼中,无异于美玉蒙尘,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李云裳紧握着牵红,心中已将李寿骂了个千遍万遍,然而对水域的恐惧,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暗自焦急。


李寿见状,连忙上前安抚众人:“诸位莫惊,这浪涛乃是江龙王的赐福,寓意着我姐姐与姐夫的天作之合,连江龙王都为之赞许!”他改口之快,令人咋舌,一声“姐夫”,让本被江浪拍得有些心虚的曾集安瞬间挺直了腰杆。


“继续往下喊!”曾集安得意地扯了扯手中的牵红,对着一旁的傧相高声喊道。


傧相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夫妻对——”


“慢着!”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一名女子不知何时已攀上了画舫的边缘,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坠入冰冷的江水中。


有几位热心肠的宾客见状,连忙伸手将她拉了上来。她虽然略显慌张,却仍不忘道谢,随后便踉踉跄跄地朝着新娘的方向奔去。


“哎!你这是要做什么?”曾集安率先反应过来,大步上前,将她拦了下来。而他身后的李云裳,此刻心跳如鼓,她认出了来人——是华春……华春竟然来了!


“她不愿嫁。”华春的目光自上船之后,始终未曾离开过盖头下的新娘,声音冷静而坚定。


“哪里来的疯女人,竟敢在此处胡言乱语!”宾客中有人怒喝道,很快便有人附和起来。华春欲再次上前,却被曾集安一臂挡下。


李寿见状,连忙吩咐船上的护卫前来照应。华春灵活躲避,再次重复道:“她不愿嫁,李云裳她不愿嫁,她要嫁的人不是你!”她几乎要贴到曾集安的脸上大喊了。


李云裳听她如此说,心中已然明白,华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定是因为看了她的信。


她喜悦之余,欲伸手去掀那盖头,不料此时船身又是一阵摇晃。华春脚步踉跄,为躲避护卫的阻拦已被逼到了船边。加之她之前就已饮了不少酒,一个不稳,竟翻过了船沿,直直地坠入了江中。


刹那间,船上喧嚣四起:“有人落水了!”


众人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又有人惊呼:“新娘!新娘跳水了!”



我要打赏

打赏请先登录

粉丝排行

您目前的粉丝值是:-
排行是:-
打赏动态 更多
  • 还没有打赏记录
没有找到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