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当初的那个约定。

“小枫，你不觉得有点冷吗？”

“……还好。”

“听说牵着手的话两个人就都会变得暖和起来喔。”

我回忆着宫田撒娇的语气。

在那之后，我怎么回应的来着？

嗯，是良久的沉默，然后她牵起了我的右手。

意外地没有排斥。要知道我向来反感肢体接触，宫田也因此一直迁就着我。

正当我思考着距离感这一问题时，宫田又把我的手握紧了一些。

“现在就暖和很多了呢。”她笑着说。

后来不知怎的，我们之间就形成了从未有人提起过的惯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外加一条牵手。

有时候被同班的同学看到我和宫田在一起，就会被调侃说“又手拉手一块回家啦，真是恩恩爱爱呢”“藤泽同学也跟我牵个手嘛，别这么小气，欸——握手都不行吗”诸如此类的话。

每当这时候，宫田她就会愈发来劲。

“嘿嘿，我们早就在一起啦，要替我们保密喔。”

“别乱说，她开玩笑的。”

“喔喔！祝你们幸福！”

起哄一阵子后，同学们就离开了。

“真是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解释起来很费劲的。”

“我们的关系，被看作是情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不如一步到位喽。”

说罢她又握紧了我的手。

这时候她力气倒是挺大的，总是找我拧瓶盖的那个宫田到哪去了。我不合时宜地这样想着，然后回握了过去。

“随你。”

但是莫名地有点开心。

——除了现在。

我和宫田走在放学的路上，沉默笼罩着街道。

就在刚刚，我目睹了她被女生表白的全程。

对，女生，要搞拉拉的那种。

那孩子表明完心意就从宫田的班级里跑出来了，应该是递了封情书，再或者她们之间应该有联系方式，说不定私下里都聊了好久了。

总之，她刚好撞到距门口一步的我身上，没有道歉，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好没礼貌，但勉强能理解。

我于是贴心地退回到了楼梯口处，听着宫田打开信封的声音，纸张哗啦哗啦翻页的声音，“啊——”的叹息的声音，估摸着是已经看完了，我从楼梯处走过来。

所以目前情况就是这样，宫田压根没跟我提那个女生的事。

说不定我身旁这位人见人爱的由纪姐姐早就习惯这种事了，只是恰巧这次被我碰上了，我也恰巧没跟她说。

我真的有点后悔答应那个不成文的约定了。

宫田她为什么不说话？是在想被表白的事吗？今天不牵手了吗？

好吧。

我做出了让步。

“今天也一样吗？”

沉默。

“……嗯。”

“那走吧。”

她看向了我，但我一点都不想看她。终于想起你身边的我了吗？

太阳晃得厉害，但是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听说牵着手的话两个人就都会变得暖和起来喔。”

我又想起了这句话。

明明只是句玩笑话，为什么一直在我脑海中徘徊不去呢。

“看路。”

我像是要赶走这烦闷的心情似的，躲开了她的视线。

随后我牵起了她的手。

好凉，只是这么一小段路没有我捂手就这样了吗？

“小枫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呢，明明今天这么冷淡。”宫田轻笑着。

我冷淡？今天到底是谁冷淡啊。

但我一句话都没说，我要将这所谓的“冷淡”作风贯彻到底。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宫田的拇指时不时在我的手上抚过，轻轻地摩擦着，有点痒。条件反射般地，我轻微地抖了一下。

“可以抱一下吗？”

她突然这么说着。

然后又突然抱了过来。

手松开了，我想。

我被宫田拽着变了个方向，背向着太阳，阳光变得不再刺眼了。

“你其实不用问我的。”你不是一向都这么自作主张吗？

我环住比我矮一些的宫田，她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很放松的样子。

我其实不太喜欢肢体接触的，但是，对她就算了。

这样也许能暖和一点吧。

“哈哈，这不是要有边界感吗，沟通可是维系友谊的关键喔。”

……她在说什么？

边界感？友谊？事到如今说这种话？被漂亮的女生表白之后对我说这种话？

明明是你说我们像情侣一样。

友情。我明白了。

一切都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罢了。

秋风阵起，太阳在深秋的风前也显得弱了几分。地上的落叶被卷起，我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走向生命尽头的枯叶，然后逐渐望向了远方。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宫田突然抱紧了我，就像她总是没有预兆地突然握紧我的手一样。

友情，我的脑袋里又闪过这个词语，好烦。

“你现在可不像是有边界感的样子。”

我推开了她。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拒绝她。

我朝着那些树叶走了过去，是如我所想的嘎吱声。脚一抬起，风就把残渣碎叶吹走了。

身后久久没有脚步声。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我没忍住，但头也没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