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風洛昌雨 之四

秋狩祭前一日下午，練白瑛陪同皇帝在圍場練習騎射。皇帝通常不需要真的上場狩獵，前幾任的皇帝都是祭祀開始帶隊伍出發，之後就留在安全的地方觀看，最多有過幾位象徵性的放箭。練紅玉明顯過度練習了，手指已磨出血，肩膀跟手臂的姿勢越發歪斜，身體開始發抖。

「陛下...」練白瑛想阻止她繼續練習。

「閉嘴!朕只讓妳教射箭。」賭氣似的，練紅玉硬拉滿弓，向著天空放箭。

練白瑛同樣揚起弓，射出的羽箭後發先至，擊落了練紅玉射出的箭。

那強烈的羞辱感比在天壇看朝臣臉色還糟，練紅玉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是因為生氣而發抖還是因為疲憊而發抖，甚至覺得現在朝她破口大罵只會顯得自己很窩囊。馬感受到騎乘人的不安慌亂的掙扎，練紅玉從馬背上被甩下來。

練白瑛來不及拉住練紅玉的馬，在練紅玉被甩下馬時趕緊跳下馬去接住她，一切來得太突然，沒調整好落地的姿勢，腳拐著著地，站起來的瞬間腳踝傳來鑽心的疼痛，而此時練紅玉掙脫她的手將她推開，扔下一句別跟過來頭也不回的走了。練白瑛想追上去，走沒幾步腳踝越來越疼，疼到她臉色發白冷汗直冒不得不停下來。

「唉...我是不是教的方式不好啊...」練白瑛喪氣的想。她是從父皇過世後才開始習武，那時白系權力大不如前加上她是女子，願意傾囊相授的師傅不多，很多武術都是自學來著，沒受過正統完整的訓練，這樣的技藝很難有效的再傳遞出去。

練紅玉學習的速度其實很快，只是擔心她這樣勉強只會弄傷自己，新任皇帝受傷的事情傳出去，會讓朝政不穩，這是練白瑛極力想要避免的情況。她找來李青舜，讓他送傷藥過去，順便打聽陛下的狀況。

練白瑛本想自個去的，只是...她坐在床沿盯著自己腫成兩倍大的右腳踝，思考著明天該怎麼辦，騎馬還行，纏起來的話勉強能走路，要下馬捕捉獵物的話只能讓青舜去了吧，若是有演武的環節...找多爾極上嗎?

就在練白瑛苦惱之際，李青舜來報。

「陛下的情況如何?」

「不是，是陛下親自來了!」

「...誒?」

李青舜前腳來報練紅玉後腳就出現在練白瑛的寢宮，練白瑛連忙起身行禮，腳踝又是一陣疼，她忍著才沒發出抽氣聲，「參見陛下。」練紅玉讓她起身並示意其他人離開。

寢宮剩下他們倆後，練白瑛率先問，「陛下，方才青舜有送傷藥--」

「坐下，把腿抬起來。」見練白瑛楞著不動，練紅玉沒好氣道，「別讓我說第二次。以為我不知道嗎，妳臉色白的跟紙一樣。」

練紅玉是回到自己的寢宮才發現，練白瑛沒追上來，根據之前無禮的行徑怎麼可能不親自追上來煩她，直到李青舜來送藥覺得有異，偏偏這青毛小個子又對自己主子忠心耿耿，問他也不回只好自己找上門。

一進來就看到這個女人臉頰跟嘴唇都毫無血色，行禮時極度不自然的動作，肯定是腳受傷了。有想到她受傷沒想到這麼誇張，那腫的像顆球的腳踝，根本連走都不能走了還向她行禮。

看到練紅玉眼裡的擔心，練白瑛連忙說，「這只是小傷，不礙事的，明天的———」

練紅玉冷不防的捏上那個腫脹的腳踝，練白瑛疼的瞇起眼連話都說不下去。

「...將軍的反應不像是小傷呢。」只是想制止這個女人的囉哩叭唆，卻害的她疼的冷汗都浸濕衣服。白色的單衣被汗水浸濕後變得有些透，從下巴的刀傷往下到脖頸跟臂膀，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層層疊疊的傷痕。

無論是做為將軍，還是做為皇女，這些傷都不適合她。

練白瑛著急的想要起身澄清這只是小傷，被練紅玉壓了回去，她抽出頭上的髮簪，「悲哀與隔絕的精靈啊，請將吳之魔力作為糧食，賦予吾之意志強大的力量。」髮簪上的八芒星光輝閃耀。

「陛下!?」在這麼狹窄的地方使用魔導具!?

練紅玉周身捲起水壁，幻化成龍，看著練白瑛目瞪口呆的表情冷笑了一下，水溫柔細緻的纏上練白瑛的腳踝，然後在操控下凍結成冰。脹痛感被冰塊壓下來，有效的緩解疼痛。

「先這樣吧，待會讓夏黃文來給妳治療，他的眷屬器有療傷的效果。」

「好厲害呢...紅玉...」練白瑛對著那熟練的魔力操作看得出神，她自己就做不到如此細緻的操作，甚至很少看到能有迷宮攻略者能做到這樣，讓她忘我的讚嘆甚至忘記改變稱謂。

自從當上皇帝後，練白瑛就沒叫過她名字了，瞬間臉紅到耳根，練紅玉收起髮簪舉起袖子遮住臉，「今晚把腳踝弄好，明天秋狩祭可別丟臉了。」

看到練紅玉恢復平常的樣子終於放下心，練白瑛笑道:「遵旨，臣使命必達。」

後來在夏黃文的治療下，腫脹完全消除，雖然走起來還仍有點刺痛，但跑跳不成問題。

秋狩祭當日凌晨，傾盆大雨，若日出雨還不停的話就得終止，練紅玉蜷縮著身子望著窗外發呆，無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了。僕從此時來報，說練白瑛將軍求見。練紅玉側著頭，過了一會後還是決定讓她進來。

「參見陛下，臣...」練白瑛甫進門就想談公事，被練紅玉打斷了，「妳的腳好點沒。」

「已完全康復，謝陛下關心。」像是要證明，練白瑛還在地上踏兩下。

自己的眷屬能力哪邊練紅玉很清楚，知道那傷肯定還沒好，至可少臉色比晚上看到好多了，還能無禮的在凌晨時來打擾她，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就寢。

「妳想說什麼?」

「今天的秋狩祭，臣有個想法——」

日出後天氣放晴，土地變得濕濘，讓狩獵變得更加困難。開場的祭儀結束後，練紅玉騎著馬走在隊伍最前方，眾武將跟隨在左右後方，先行出發的獵人跟獵犬已準備完畢，鳴笛聲響起，練紅玉駕著馬衝出去，練白瑛跟隨再後，其他臣子沒料到皇帝會親自狩獵，慢半拍後隨即跟上。

獵人跟獵犬將大雁驅趕到空中，練紅玉向著天空揚起弓。

"讓臣的風助陛下的箭一臂之力吧。"

妳可要說到做到啊。朝著大雁的方向放箭，練白瑛此時掏出羽扇策動魔力讓風捲上箭矢，羽箭乘著狂風，劃破長空，同時射下兩隻大雁。

由夏黃文的歡呼聲開始感染著許多人跟著歡呼，一箭雙鵰可謂吉兆，所有人都振奮起來，秋狩祭就這麼熱烈開場。

練紅玉心跳仍撲通撲通的許久未能平復，使用魔力的話很容易就能達成，只是她覺得這樣會被臣子小看，畢竟即使她成為迷宮攻略者拿到金屬器，那些臣子始終沒能信服，直到練白瑛來向她說，適當的展示力量能有效的凝聚人心，為妳的支持者的注入力量。

原來有著很多支持著我的人啊。

「很成功呢，太好了。」練白瑛策馬來到她身邊。

「是啊。」練紅玉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了。

秋狩祭後新帝站穩根基。

洛昌城的雨季過去了，入冬前，練白瑛一行告辭首都回到北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