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淅沥下着,天空已经在暮色里沉沦。
我举伞,步履维艰地走回家。若没有大腿和腰部的酸麻,我会误以为刚刚发生的都是梦境。
我跟许靥已经踏入了爱的深渊,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把我拉出了。
到了陆府。我房间摆放得琳琅满目,但必须拿的倒只剩衣服和钱财了。把衣服装进木箱,清点完财物,天已经黑下来了。我看到了桌子上的婚服。要拿吗?不过已经用不上了。
我还是顺手拿上了,占不了多少位置,毕竟织了几个星期。
好像还差什么事情没有做...啊,对了,给父亲和母亲留一封信。
我提起毛笔。过了半个时辰,纸张上写满了纤细飞扬的草体。
那个年代实在久远,书面的措辞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大致的文意。
“父亲,母亲,我为我的蛮横深感抱歉,但即使再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不后悔逃婚。作为陆家的长女,我幸运、富足,我为我的身份感到骄傲,我也感谢你们的养育和指教。我想,人生大事只应由自己抉择,我做不到抛却我爱的人去接受非我所愿的婚约。我走了,也许就此再也不会和你们见面了,请你们不要生气或者难过,就当我已经死去了便好。
祝母亲百病不侵,祝父亲仕途顺利。
还请把我用过的物品都烧毁,不要留下念想。
请宽恕我的不孝。”
已经订婚的女子无权出门,今天得以破格是因为这两周织嫁衣从未出门,母亲便不监督我,对我禁足。
思念着许靥的身体,我很快入眠了。我又做了关于婚衣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梦。不一样的是,这次的视角离陆澄和许靥很近很近,近到可以看见陆澄明澈的瞳孔中映出许靥的每一根睫毛。她们的表情那样生动,洋溢的幸福那样真切,仿佛下一秒就会一齐看向我笑。
醒来时,我惺忪的笑意很久没有弥散。也许...我真的会嫁给她,像这场再现的梦一样。
今天,要同她奔赴了。
连神明也在眷顾我们,雨停了。就像我越来越深的爱因为昨天下午的释放,暂时意识不到了一样,虽然雨停了,但乌云一直没有散去。
母亲在午休。我跪在床边,心里默默道歉。“我要走了。”
拿起木箱,踏在潮湿的青石路上。
到花容了。这间木屋终要和我们分别了,许靥应该已经把它当出去了。
我把木箱放在前廊,刚推开门,我的头就被按在许靥的胸前抱了个满怀。“阿澄,想死你啦。”
好软。一闻到她的气息,我又想起她把我压住的画面。我已经迷恋上她的身躯,再也离不开她了。
“有多想?”我昂起头。
她缠住我的脖子,没有犹豫就吻了上来。
她亲了两口,就马上放开,接着又吻上来,迟迟没有撬开我的嘴唇,手却从我的衣领伸下去。
燥热的身体主动伸出舌头,抬起她的上唇。“嗯...嗯?”她的声音带着欣喜。她的手渐渐向下伸,我的舌尖渐渐深入。
我跟她交换着津液,相互舔舐对方。她的手指在我身上揉捏,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敏感,能自然地享受她的取悦了。
接完吻,她把我抵在墙上。“这样想,每时每刻都想把你压在身下。”她热切的眸子紧紧贴着我。“我现在就想和你...”
“那天黑之前恐怕到不了暮安城了。天黑行船很危险。”我又给她一个吻。
“嗯...那等到晚上吧。”她讪讪地笑了。
“许靥,你好好色啊。”想到晚上又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我不禁期待起来。
“嗯,你也好色。”她在我脸上舔一口,像个猫儿一样。
“我哪里好色了。”我虽然无时不刻都在想和她的亲昵,但主动亲我,把我压倒在身下的都是她才对。
“你每次啊,都摆出那么诱人的表情,勾引我亲你,对你做再过分的事情你都发出刺激我的声音,也不反抗我。昨天主动说想让我对你做那种事的,你忘记是谁啦?”她轻轻抚摸我的发丝,嘴角流溢出宠溺的笑容。
这么一说,好像好色的确实是我。
“既然我好色,那也让我摸你的好不好。”
“那得等到晚上咯。”
我抱着木箱和许靥的木奁,她也抱了一个木箱,上面放着那把印了蓝玫瑰的油纸伞。
再见,流觞镇,再见,花容。我们要私奔了。
走在布满水光和的石路上,我们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即使我们再相爱,违背婚约、欺瞒父母依旧是无法掩盖的罪过吧。
一路沉默,快走到渡口了,我没耐住寂寞,“许靥,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呀。”
她的脸上浮起笑意,“关于你,我都喜欢。我喜欢你那时拦在我身前的手,喜欢你的口是心非,喜欢你澄澈、会说话的眼睛,还喜欢你的腼腆可爱。那阿澄喜欢我什么呢?”
真挚的告白让我脸红不已。“我?我...关于许靥的一切,我也都喜欢。你说你喜欢雨,没过几天,我就发现我也喜欢上雨了。不过要说最喜欢的,还是许靥这张漂亮的脸了。”我在她颊上亲了一口。
“说自己不好色,结果最喜欢的是外在。”她笑着吻回来。
这样打情骂俏着到了渡口。
一位眼熟的少年站在岸边,向我们挥手。岸边停了一只船,船上站着一个船夫。
想起来了,上次见他是七夕那天同他和妹妹下棋。
“午安,杨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也要私奔吗?”我还没意识到说错了话。
他哈哈大笑,“我不私奔。船是给你们准备的。”
我想打自己嘴巴,但是抱着东西腾不出手来。
“说来话长。七夕那天,无意看见两位小娘子的举动,恕我失礼了。出门后,家妹同我说,两位一定是相互喜欢的恋人。后来,陆小姐和李公子的婚事传开了,但我认为陆小姐不是那种会抛弃许小姐,薄情薄义的人,所以陆小姐兴许是身不由己,表面上应下了这门婚事。昨天恰巧碰见许小姐在转让店铺,我就想到二位今天肯定会私奔。之前听许小姐说过,是陆小姐在暮安城跟许小姐一起乘商船来流觞镇的,我便在这里等了二位几个时辰,请了船夫给二位送行。”
我跟许靥有默契地低下头,“感激不尽。”
“不过,杨公子为什么要出手帮助我们呢?”我好奇。
“如果妹妹有心上人,我不会允许她嫁给其他人的。成全是一种善举,何况是你们这对貌美又恩爱的神仙眷侣呢?现在社会不太平了,北蛮人不满足于岁币,跟军队起了好几次冲突了。二位要是搭商船,恐怕会遇见觊觎红颜的歹人啊。”
他说的在理,社会越动乱,法度就越微弱,欠考虑的是想当然的我们。
我默默点头。
“这个请你们收好,万一北蛮人进城,或者遇到图谋不轨的歹人,可以防身用。”
我收下匕首。鞘是金色的,握柄也是名贵的实木,这把匕首价值不菲。
“放心好了,它很锋利,无需什么力气,女子用它也可以轻易杀人。”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他摆手。“无妨,等你们成亲时写信给我,让我知晓你们平安幸福便足够了。”
我没有细想“成亲”。我们坐上船,船夫在划桨了。
“我会给你写信的!”我向岸边挥手。他目送我们直到我们到达了岸边看不见的彼端。
“阿澄,我又想亲你了。”许靥窃笑着凑过来。
“要是我不让你亲,你要怎样。”我抬起食指,抵住她的唇。
她拿掉指头,把嘴靠近我的耳边,“反正等到晚上,我把你压在床上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温丝丝的气息打在我耳垂上,我耳根红了。
更想亲她的是我,我希望她能更顽固、更无耻一点,但既然她这样不解风情。
我还是没忍住,把她扑在船板上。
她不反抗,闭着眼。湖风拂起她的发丝,午后的熹光映着她脸上俊美的轮廓。空气在刹那凝固了。
我喜欢这一刻风中潮湿清凉的气息,喜欢这一刻她安详幸福的面容。
她微微张开嘴,嘘声说:“我就知道,陆澄最好色、最想被我亲了。”她捧起我的脸,我下意识吻下去。
“嗯唔...”她长驱直入,双腿夹住我的腰。是我主动吻的她,却让她占据了主导权。
我们看似在缠斗、交织,实则是她单方面的控制和戏耍。我在她身上任由她抚摸、亲吻。
好喜欢,没有任何主动权,能够完全不思考地接受她的示好。
许靥,你属蛇吗?
片刻后,天上落下几条凉凉的雨丝。
她这才放开我。我喘着气从她身上翻下来。
我们面对面躺在船板上。她被淋湿会生病的。“我们...去雨棚避雨吧。”
“阿澄,腿麻了。”她的手指轻柔地摸过我的脸,刮下我睫毛上的雨珠。
我起身,跪在她腰旁,“我抱你。”
我把她的双腿放在右臂上。她缠住我的脖子。
许靥很苗条,但比我更高挑,所以算不上轻,抱起她算不上容易。抱着她走了几步,把她放在雨棚里的座位上,我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我坐在她身旁,倚着她的肩。几滴雨沾在她的长发上,发出湿漉漉的气息,和她的体香混合在一起。
我想起她夹住我的腰,“许靥,你其实...没有腿麻吧。”她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把手搭在我脖子上。
她的肩很舒服,她的气息、雨的声音让我惬意。昨夜回味着和她行房的感受没有睡好觉,带着困意的我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意识的时间过去了很久,好像做了几个没有记忆的梦。
“嗯...”我惺忪睁开眼。
“阿澄,醒了啊,好像快到了哦。”许靥在我脸上亲一口,我完全清醒了。
她一直连着保持这个姿势好几个时辰了吧。
天近晚,烟雨中的雾缭绕在空气里,透过薄烟,可以依稀看见几艘渔船的火光。
“要不要...听我给你唱歌?”她的手还搭在我脖子上,轻轻揉捻我的喉咙。
“好~”我软绵绵地叫道。
她脸红了。“下次别用这种声音说话了,阿澄。”
“嗯?”
她清了清嗓子,手爬上我的脸。
“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宛若丹青未干,提笔然 点欲穿...”
我很喜欢这首歌,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非常熟悉了,但怎么也回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虽然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熟悉感,但现在我已经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了,等我讲完我的故事再告诉你好了。
慵懒清脆的嗓音唤起了我昨天中止的回忆。
【商船上,陆澄拘谨地坐在许靥身边。
“许靥姐,我的父母亲大概都不会同意我把你带回家...不过我可以出资让你住在客栈,等你想到比如开一家小店啊什么的我会经常光顾的。或者...我把你养在客栈,养到我嫁人也行。”
“嗯,那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许靥靠在陆澄的肩上。
“欸...”陆澄感觉自己的肩膀都缩紧了。
“啊...不舒服吗?”许靥侧头看她。
“没有没有,很舒服。”
许靥的头转回来,正好没有看见陆澄脸上的烫红。她甜甜地笑着,靠在对方肩上闭上眼。“在你肩上睡一会,你会介意吗?”
“不...不介意。”陆澄调整了坐姿,好让自己肩上的美人睡得更舒服一些。】
歌还在继续唱着。
“一叶轻船,一双桨悠懒,一绵江风微拂素罗衫。渔火点点聚散,欸乃声声浅淡,天近晚 炊烟袅飘沿斑...”
【在客房,陆澄端给许靥一碗花茶,“我家的营养师说,喝茶对身体有好处。”
“好香。阿澄,开一间茶坊,你觉得好吗。”
“好啊,那我一定要当许靥姐的第一位客人,天天来光临。”】
歌声婉转、深情。
“一叶轻船,一双人倚栏,一曲烟雨行舟太缓慢。执手相看,把酒当歌言欢,红尘路漫漫,愿今生与你共览。”
她搂紧我的脖子。这时暮色深了,月亮悄悄在云里浮现。
歇息了几口气,歌还在继续唱,继续呼唤着我记忆冻洋下的暗流。
【“开业大吉!”陆澄提着一把印着蓝玫瑰的油纸伞,另一只手抱了一束百合花,“一点薄礼,还请徐小姐笑纳。”她正经地把伞与花递给许靥。
听到陆澄一本正经的腔调,许靥忍不住笑了,“不胜感激,陆小姐。”许靥放下礼物,把陆澄抱进怀里。
许靥放开陆澄以后,她愣了一下,脸上带着几抹红。气氛有些温馨。
“许靥姐,可以品一品你的手艺吗?”
“当然啦。”
木屋外,崭新的“花容”两字一尘不染。】
那把伞,原来是我两年前精心挑选送给她的啊。
“一叶轻船,一双月对半,一帘清梦幽幽醉阑珊。移舟靠岸,案前惟剩空盏,莫怨良辰短,曲终了韵意...未完。”
歌唱一曲的良辰很短,可韵意未完。我爱恋她的嗓音,我们的余生还长,这样的良辰还能享受许多。
我抬起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喜欢吗。”
“喜欢。”
“陆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嗯,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了。”
再多的附和,也比不上用肢体告诉她我的喜欢。我侧过头,正对上她送过来的吻。
呀,似乎快到暮安城了。今天...会是把过去与我们的未来相隔的彼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