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抵达...你们的终点。”那次在戏台下，我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又一次找到了我，比上次更清晰了。这次，我骤然听出了音色的主人——七夕那天为我把许愿牌挂在树上的神婆。

不过...那么真实，真的是梦吗？可许靥对此没有任何记忆。在遥远的千年以后，我会想起那天许下的，那改变我们余生命运的愿望，而许愿的刹那，正是现实，而不是梦境。

移舟靠岸。

我们向船夫道谢，下了船。抱起箱子，我为她撑起伞。她比我更高一些，为她撑伞手臂很酸，但随着幸福在心底漾开，我也不在乎了。

从海岬走到城门要很久。所幸城门的守备很宽松，我们只是报上假名就被放行了。

进了城门，就需要靠许靥带路了。雨下得大，打伞拿着东西很费力，我们一路无话。

我们在雨巷中穿行。到我们的“新家”的时候，混沌的天空里已经看不见阳光，现在正是夜市喧繁的时刻。

许靥从木奁里拿出钥匙，打开漆色已经斑驳的门。

前院在这些天被雨水洗刷得一尘不染，光滑的石地板上生出几抹青苔。

我收起伞，晾在回廊上。

打开门，我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两年没有人气的府邸：在月光下，没有蜘蛛网，没有昆虫的尸体，所有的家具都井然有序。她为何能把花容打扫得那样干净，此刻有了答案。

我随即闻到了厚重的烟尘味。没有昆虫来访，时光依旧会留下痕迹。我们把行李放在她的闺房里。

“许靥，你想吃什么？”几个时辰没有吃饭，还搬了两趟箱子，我已经饿了。

她的脚步向我靠近，“阿澄...”

“那个...等吃完饭吧。”月光不亮，照耀不出我们羞红的脸。我踮起脚，学她那样抚摸她的头发。

“好吧，那回来可不要再推辞了。”她温情地蹭我的手，像只猫儿。“那走吧，就去吃我们吃过的那家。”许靥牵起我，拿起晾在前廊的花伞。

那间饭店不知道还在不在，不过不在的话，我也知道很多家饭菜可口的饭店。用现在的话说，我旅玩以前会“做攻略”。当时为了救许靥，走得很急，所以没有机会全吃个遍。

我们还是找到了，店面装修得比两年前更精致。

许靥把伞寄存在店门口，和我一起坐在了两年前我们坐的座位。不同的除了装修的华丽和菜品的丰富，还有“我”和“她”。在那时，我们是初识，面对面坐着；而现在，我们是有了肌肤之亲，亲密无间的恋人，正肩并肩坐在一起。

大概是受我的感染，许靥没有上次那么矜持，也许也有饿的原因，我们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把饭菜收拾干净了。

“许靥...要再逛逛吗？”

她拥着我，“今天...先回家？”

“嗯...”

许靥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撑着伞，一路拥着我回家。她的气息在雨气的混合中更迷人，我对她的情欲涌了上来。我恨自己对她这么喜欢，可也享受这份同为女性的爱恋带来的悸动。

到了家，刚踏上前廊，许靥还来不及放下伞，就被我紧紧抱住，一步一步推着走。蓝玫瑰图案的纸伞掉在地上，在月光下泛起浪漫的寒光。

推着她到闺床前，我抖掉鞋子。她的鞋也被我用脚勾掉，被我压在身下。“许靥...”我的手伸向她的衣带。

“阿澄，我有点累，这次可以由你来...”我们的脸很近，现在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红。

“许靥喜欢，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浅笑，细长的睫毛下饱含浓情。

我把她的上衣和贴身的束衣脱去。鼻子有点热，我仰了仰头，还好，没有血流出来。“许靥，你好妩媚啊。”

“妩媚...吗。”她不明白，她这种神色，像漩涡，虽然似水，但可以一下把我拖入恋慕的深洋里。

“许靥比皇宫里的那些美女，还有天上的，神话里的仙女都漂亮很多很多。”我的头扎到她身前，张开嘴。

“哪有那么漂亮啊。”她不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但语气里还是透出藏不住的喜悦。

我学她的口技，尽我所能让她体会她给我的快意。

她的声音很弱，只能间或间听到一两声闷哼。

我的手爬上她的肚腩，指头接着摸向她的腰。她的肌肤很柔软，可以轻易拨弄开皮肤。

我舌尖再一次突刺，手随着在她的腰上捏了一下。

“唔...”她微微弓起腹部。

捏了几下腰，我的手继续向下伸去，脱下她的下衣。“阿澄。”

“嗯？”我松开嘴，正看到她曲起的膝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可爱。”

我羞涩地向她笑，躺倒在她耳旁。

我的手伸向她，压下无名指和小拇指。

她侧头向我亲来，双手紧紧抱住我。

雨从刚刚起就在下大了，现在可以清晰地听到雨滴在密密麻麻地撞着屋顶。

在雨季，在暴雨的午夜，我们的灵魂相拥，享受以我们的罪行得到的世人不敢憧憬的禁忌的愉悦。

这算罪行吧。我们打破了女子相夫教子的禁忌，与古旧的世界与传统站在了对立面，却毫无愧疚地享受换来的幸福。可如果这是罪行，为何我们两个良心尚存感受不到愧疚，还这样幸福呢？我弄不清楚是非了。

但我知道，重新活千遍万遍，我也会毅然逃婚，和她摘下这颗从未有人体会过的幸福。

我们今夜无眠，直到晨曦透过窗棂，才赤裸相拥着入眠。

也许是今天入睡的时间不能让身体适应，我睡得很浅，醒过来的时候日光还依旧和煦，没有夏天的中午特有的刺眼。

一个容貌姣好、已到谈婚论嫁的女子在他乡独自出门会很引人注目，容易暴露我作为逃婚者的身份。我从许靥的衣柜里找出一块布条，把身上束紧。穿上衣服，我从镜台上拿起一个发簪，绾起了头发。拿回在门口挂着的蓑笠，我戴在头上。对着镜子，只能看出是一位俊秀的男子。

我留下一张字条，告诉许靥我为她买吃的回来，不需要出门找我。写完后，我感觉少了些什么，便在开头添上了一句“晨安，许靥小姐”。

我这才放心地从桌上拿起钥匙出门。

暴雨淋漓，正如我汹涌的感情，止不住也永不枯竭。许靥昨夜在回廊上被我扑进门时掉下的伞没有被雨风吹远，伞尖朝下、安静地躺在木板上。

我打起伞，对着混沌的天空露出幸福的笑。

仔仔细细地锁好门，我直奔市集而去。期待着回家见到起床的许靥，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我不止是为了买吃的，也为了买一些特别的物品。在市集买了一大布袋东西，我接着在附近另一家餐馆打包了几道可口的饭菜。

回到家，我进门时看见许靥正在捂着鼻子打扫积灰两年的新家。

“早上好~”我向她撒娇。

她噗嗤笑出来了。应该已经看过了我写给她的纸条，她的手摸向我的额头，“晨安，陆澄小姐。”

和许靥一起用过菜肴，我在回廊上拿起刚刚藏起来的布袋，确认许靥在继续打扫灰尘了，才提着它钻进了房间里。

拆开布袋，我把东西从里面一件一件拿出来。忙活了很久，我心满意足地欣赏起我的杰作。

被套、枕套全换成了大红色的、绣着鸳鸯的布料；床帐也被换成了红纱；血色的布条在闺房里交织、穿插；窗户上贴着“囍”字——俨然是婚房的样子了。

我坐在妆台前，从许靥的木奁中拿出瓶瓶罐罐。

我按照想象的新娘妆容化了一副端庄典雅的红妆。从前我总自觉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现在端详着这副成熟惊艳的脸，我才意识到我是一个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的女子了。

脱掉衣服，解开束缚我的布条，我从木箱里拿出亲手织了几十个时辰的嫁衣。

关于婚的梦，成了现实。

穿好嫁衣，我又照镜子。

长相朴素的人精心打扮都会很有吸引力，更何况是本就清秀的面容。镜子里的新娘很美，古韵的妆容和动人的眼睫，精织的嫁衣和身材相称。许靥当然会喜欢吧？

这样想着，我最后戴上了红纱。我在椅子上回忆我和许靥这两年来走过的点点滴滴。回忆我们的初识、我们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的互不明心意，到父亲为我订下的婚事、在梦里她的强吻、和她过的七夕...

许靥似乎打扫完我们的新家了。她推开门，在原地愣住了。

她端详了很久陌生的闺房，才向我慢慢靠近。“陆...澄？你...”

我依旧端坐在镜台前。她走近了，“我...可以揭下来吗？”

我用手拉了拉头纱的角部，告诉她我的许可。

她半跪在我面前，纤细的手拉下我头上的红布。时间凝结成切片，正如我曾反复做过的那场梦一样，我们幸福地笑着，眼眸里映出对方的笑颜。不过，梦里，也是过去，我是一个妒忌陆澄和许靥的美好婚恋的旁观者；而现在，也是现实，我正是许靥最宠爱，最幸福的新娘。

她过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好美。”我只是向她笑着，骄傲而淡然地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陆澄小姐，我想和你成为余生的伴侣，你愿意同我共度余生，一起穿越漫漫红尘吗？”

“许靥是我最喜欢，最爱慕的人，我当然愿意。”

温情的耀芒在她瞳孔的泪光里闪烁。“阿澄...”

她长长的睫毛凑过来。她吻我，我环住她的脖子，主动张开嘴回应她。

她拥吻着我，站起身，把我一步步推向床。我倒在床上，她撩起我的下裳。

她的脸微红着，瞳孔映出我华美的红妆。

“嗯...”我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她把我压得更紧，用舌头慢慢俘虏了我。

她的手伸向我的双腿，额前没有绾起的刘海搔得我有些痒。

我想，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幸福的新娘了。时间独属于我们，世事同我们都不再有任何关系。

我们沉沦在婚恋的幸福里，享受独属于我们的暧昧。

如若那时我们提前知晓了我们的命运将迎来终结，这份幸福也不会减弱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