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排长,枕头还你,谢谢。”
“没事,我反正也不睡,你可以继续用。”
“我买好新的了。”
那好吧。
从她手上接过枕头,闻到有股味道,心里一惊,但我没说。
“睡得很舒服,每天晚上都。”
“蛮好的。”
“你闻闻。”
“嗯?”
“你闻闻它”温确指了指我手里。
我假模假样低头嗅了下,“哦...嗯,橘子味。”
“我的香水。每天睡前都会在脖子上揉一点,所以枕头会沾上。我很喜欢这个味道,我觉得你可能也喜欢。”
当然喜欢。
温确走后,我才拉开挂在床边的背包,掏出那瓶被编织黄藤紧紧裹住的瓶子,磨砂做旧的金属瓶盖上刻着JOHN VARVATOS,我轻轻拔开盖子,一股清爽的柑橘味钻进鼻子,跟枕头上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你们俩太配,还是太巧?”阿莱攀着我肩膀,凑过来。
“说真的,不是你的菜?”大千又八卦。
我把香水塞回包中,“我就是不喜欢她的拽样。”
“喂,人家到底哪里拽了???再说,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可拽得多,成天摆臭脸,不笑的时候比谁都可怕。”
“我又不是故意摆的。”
“万一她也不是呢?我觉得你俩很像诶,第一眼都冷冷的,总之你不要对她有情绪啦。”
“我没有。”
“你没有?”
算了,不知道。
晚上我一个人荡到了最后排的宿舍外。这有一根黑色的老旧木头长椅。
平常我们仨喜欢在这聊天,但今晚阿莱和大千都各自去找心动女生玩。看了眼手表,10点都没来,大概是硬挤在人家床上了。
我盘腿坐在长椅上,掏出烟盒,敲出一颗烟点燃,西瓜味和烟味一起漫开,闭上了眼,感受这雨后片刻的凉爽。
“嘎吱——”有谁出门了,我依旧闭着眼。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向我这边靠近,大概是去上厕所吧。
“还有烟吗?”声音懒洋洋的。
我猛地睁开眼,又是温确。
散着还没干透的细小卷发,套了一件宽宽大大的纯黑T恤,牛仔短裤被盖在下面,只露出散开的蓝色碎絮,脚上一双黑色的人字拖更是松弛得过分。
她还蛮适合这种慵懒感的。
“有啊,给。”
温确接过烟,
“你一个人,坐这么宽?”
啧,上来就说人。
我迅速放下腿,撤到一边。
她倒坐下得快,扬起一丝小风,脖子上的柑橘味顺着扑进了我的鼻子。
温确弯腰把双肘撑在膝盖上,唰地点着了烟。
“她们等会儿会来吗?”
“不会。”我知道她问的是那俩活宝,又反问她,“平时也抽?”
温确摇头,“不,今天是有点不开心。”
“怎么说。”
“莫名其妙的,可能因为下雨了。”
“你不喜欢雨天?”
“不喜欢,总觉得脏脏的。”
“我也是,天阴阴的人也觉得很疲惫。不过雨后的泥土味很好闻。”我猛吸了一口空气,扭头对着她说。
“是吗?”温确弹了弹烟灰,若有所思。
“那泥土味好闻还是这个好闻?”她突然撩开头发,把耳后那块脖颈凑向我的鼻子,然后又咻地一下收了回去,看着我。
...
“你好闻。”
似乎是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奇怪话,这次我没有被吓到,反而坦然地对视回去,并用手指了指她的脖子,打算杠下去。
“但这味道跟平时不一样,可能是下雨了,潮湿的空气让它更温柔,也更黏腻。如果说平时是挂在树上晒着太阳的果实,现在就是刚洗过,被剥开,还挂着水珠的带皮橘瓣。”
顿了顿我又说,“跟你现在的眼睛一样,湿漉漉的。”
温确转了转浅咖色的眸子,上下打量我的脸,从眼睛到嘴唇,没错过一寸,慢得像在用目光抚摸我。
“你还蛮会说话的,我的意思是,看起来不像。”
“你也是。”
“嗯?”
“看起来不爱说话,但张嘴又很直球,说话横冲直撞的,让人总是接不住。”
“比如呢?”
那肯定不会告诉你借枕头那天,因为一句话心脏就砰砰跳了。
“自己琢磨吧。”我往后靠去,放松在椅背上,但由于椅子太小,身体微微往温确划去了点。
“我能不能不叫你程忻。”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可以啊,你也从来没叫过。”
“是因为别人都这么喊,我不想这么喊。”
什么意思?想搞特殊?
温确也靠向椅背,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叫你阿忻,怎么样?”
“啧”我歪了歪头。觉得这称呼过于可爱,好像不是很搭。
“怎么,你不喜欢。”
“倒不是,就是觉得...”
“那你喜不喜欢。”
又来了又来了,莫名其妙的话。
“你·喜·不·喜·欢”温确撑起身子,斜斜靠过来,那张好看的脸在离我两拳的距离追问。
湿漉漉的眼睛,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空气,我有点难以呼吸,可能是晕烟了。
“哎呀,还行。”我撇过头,放弃对视。
“好,那我去睡觉了,阿忻。”她就像刚给宠物起了名字一样轻松。
“还有。”
她后撤一步,轻轻抚了我的脖子,速度快到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在枕头上留香是故意的,想让你闻。”随后转身回宿舍了。
微凉的夜,突然起了一阵小风,树叶唰唰作响,又只剩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和刚才不一样的是,多了脖间竖起的绒毛,变小的呼吸声,微烫的胸口。让人晕乎乎的情绪,
还有声音小到只有我能听见的自言自语——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