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五的下午，依靠路边的护栏，晒着太阳，我滑动手指回复推特上的粉丝评论。

平时我并不太喜欢回复评论，一方面是两边使用的语言不相同，我担心自己的意思被机器翻译后有所曲解，毕竟机翻这种东西一直不值得信任；另一方面是我本来就不知道回复些什么好，大多数人的评价往往也是表达出喜欢和夸赞，面对着这样的话我也找补不出几句话，这个时候是该谦虚呢还是该自满呢？还是单纯表达感谢就可以了？完全拿不准主意，我生怕自己词不达意反而遭人误解。

可是一直不回复的话会不会被人觉得高冷？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想着我又时不时会回复几句，每每都是纠结了老半天的感谢的话。

说来很怪异啊，我的的确确是把插画发布到了网络上，也收获了一些粉丝，对于他们的评论也感到很开心，可是当我想到他们所喜欢的那个画师就是自己的话，忽然又为他们感到悲哀与深深的自责。像是“抱歉啊，你们心目中的那个偶像其实是这副鬼样子”的想法犹如索绕于身的诅咒，似乌云般漂浮在我头上。我担心自己的事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就肯定会让对方幻灭，这样就永远失去他的喜爱了。

说到底这是我的不自信吧？但我却又觉得并非如此。毕竟现实的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值得自信的资本。即使这双手或许能画一些还算不错的画，也能勉强在业界内有一席之地，可是我相信有更有实力，更有能力的人，他们是绘画的天才，生下来就是为缪斯而奉献生命的，我呢，不过只是暂时性抢了他们的位置而已，如果他们乐意的话，肯定是游刃有余地就能把我从现在的位子上拽下来。

我，不过只是个稍微有点成绩、付出了一点点努力的凡人。

从来就不可能是天才。

所以当我收到眼下这条称呼我的作品是神作，我简直是天才类似的评论，我向来都会回复这样一句话。

“我不是天才，比我厉害的人有很多，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喜欢。”

回复完这条评论，忽然，脸上温暖感消失了。

抬起头，站在面前的是林莹学妹。她露出爽朗的笑容，双手插腰。

她像是有所准备，穿了跟上次见面不一样的衣服，同样是条纹的毛衣，但这一次是假两件颜色也改为了淡褐色，领子自然不是之前的娃娃领而是标准的立领，在脖经处用褐色为底、白色相村两边的丝带绑着一条长尾蝴蝶结。下半身则是浅灰色与白色相间的针织格纹半身裙，只露出小腿短短的一块，即使是那块也被白色的丝袜包裹住了。然后是脚上的鞋子，这一次她穿的黑色的厚底鞋。

值得一提的是她胸口还挂着一个假名牌，里面理应写有身份信息但其实画的是卡通恐龙涂鸦，我认识那个涂鸦，应该是宫西达也先生的绘本故事《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她头上戴着黑色的八角帽，长长的黑色头发也束成了两股麻花辫落在胸前。单看过去，颇有文静温柔的氛围，只可惜内在是个喧闹的孩子，大抵那个胸口名牌里正喷火的恐龙才是她最真实的写照吧。

我把手机荧幕关闭，塞回了口袋里，随后直起了身子，从依靠着的栏杆离开。

“史莱姆老师，刚刚你好有那个感觉啊。”

“什么感觉？”我问。

“那个……就是那个，对了！艺术家的感觉。艺术家范啊。”

“别开玩笑了。”

我垂下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对，就是这个表情。忧郁又带有一丝烦躁，但在烦躁过后却又是接受，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表情。”她滔滔不绝地兴奋说，“史莱姆老师，莫非你还学习过表演？简直就像是第二个波伏娃！”

波伏娃是谁？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许是因为今天我穿的卡其色酷似风衣但其实带有连衣裙风格的衣服给人带来的错觉吧，大家说的艺术家范似乎就是这样的感觉，另外搭上贝雷帽就更像是了，也要把朴素的黑框眼镜摘下来换上隐形眼镜。

无视林莹学妹异于常人的热情，我回答：

“没有那回事。”

我摆了摆手，从她的肩旁擦了过去，向着超商的大门走了过去。

今天我找林莹学妹跟工作没有多少关系，是来买贴身衣物的。这纯粹是出于我的私心。以前小学时代，我看日本动漫的时候无数次幻想过长大以后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出门买私密的贴身衣物，但是一直没能得到实现。即使初中过后我也不再是学校里受欺凌的存在，可是也许是性格还是不太正常，交到的朋友也很难形容成知己或闺蜜的程度，虽然倒是一起出去买过东西，不过贴身衣物的话一次也没有过。这次就当作实现儿童时代的梦想吧。

而且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如果是林莹学妹的话，肯定会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因为……这样说或许有点不太好，她应该也算是性格不正常的那类人，不过她的性格不正常是朝着似乎好的方向发展，我则是稍不注意就要坠入社交领域的谷底了，抛开本质上的问题来说，我们并不是一路人。

“话又说回来啦，史莱姆老师为什么突然要来这呢？”

她追了上来，在我的左手边肩并肩走着。

嗯……的确，如果要邀请她一起来，是要考虑她会提出这个致命的问题。我前天跟她说的只是来买贴身的衣服，并没有说具体原因，要是当时好好说明就没有现在的事了，因为原因我并不是特别想要说出来。

“呃……嗯。”

我皱起了眉头，喉咙里也不自觉地嘟囔了起来。

最后，我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告诉了林莹学妹。

“说来惭愧，我好像是——二度发育。”

我伸出右手，侧过身向她展示剪刀手，尴尬地笑了笑。

“呜哇哇哇哇？！”

她忽然就叫了起来，周围不少人齐刷刷地向我们投来的视线。我旋即转过身子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停地摇动她的肩膀，等她像是清醒过来似地，我做出了上次在图书馆一样的动作，示意她安静一点。

过了好一会，她才平静了下来，但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的胸口看。哪怕是同性，被这样盯着看也不是很舒服，总感觉就算现在快要入冬身上也有些燥热。

“二、二、二度发育？！认真的吗？”

“嗯……”我点了点头，真的，我都快要哭出来了，“大概半年前吧，忽然就感觉胸口有点疼，起初没有这么在意，但是就越来越大了起来，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哦、哦？”

像是欣赏不可思议的事，林莹学妹脸上满是惊讶。

“现、现、现在呢？”

“最近倒是没怎么变过了，应该是停下来了吧？”

“……可能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啊，以前只在知乎上搜过有没有这种可能，高赞回答说是有可能，但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还以为完全是骗人的。”

她像是领悟了什么后，盯着我的胸口，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啊。”

“史莱姆老师，你去医院看过吗？”

她终于把视线从胸口移开了，那双漂亮的纯黑色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还没有。”我摇头，说起来医院那种地方，我总是有点抗拒去。平时生病也是自己买药或者坚持几天熬过去的，最后一次我记得是高三探望病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好像就没有去过医院了吧？

“嗯，最好去一次咯。”

“我知道了。”

我点头。

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林莹学妹的额头挤满了纹路，嘴角也抽搐了起来。

“所以，所以……史莱姆老师，我有一个不好的问题。”

“……请问？”

“你现在是真空，还是说？”

她猜的一点也没错，我现在的确是真空的状态。好在现在不是夏天，能够裹上不少的衣服，也几乎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穿。

脸上阵阵发热，我缩起肩膀点了点头。

她瞪大了双眼，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以前的，稍微有点小了，穿起来真的很难受，所以就……”

“——好的，好的，我完全知道，我完全能够体会史莱姆老师的心情。”她拉起我的手，脚上的速度加快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好、好。”

跟在她的后面，我们迅速穿过人群步入了超商内。

顺着超商的指示牌，我们乘着扶梯弯弯绕绕地上了三楼，沿着廊道走了差不多半圈，很快内衣店就浮现在眼前。

依据店内指示牌的分布，我习惯性地牵着林莹学妹的手走向了刻有“D”的分区，随后我忽然意识到了一点，现在的我还是不是属于这个分区？虽然没有具体测过，但是我总觉得这个分区已经不是属于我的地方了，随后我望向了后边的衣架，也没有出现新的更大分区，转而是给儿童用的，看来这里就该招呼店员过来了。

“得问一下店员E大小的在哪里呀。”

“E……E？”

林莹学妹又一次盯向了我的胸部，我多少也有些习惯了她的视线，也像是抱着复仇的心思看向了她的胸口，一览无余的平坦……嗯，真的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的，这也完全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事啊，平时我也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说这是基因控制的对不对？对不对？所以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林莹学妹。

“现在……应该是这样吧。”

当然，以上的话根本不可能说出口。

可能是感受到我的视线，林莹学妹也随之望向了自己，眼神飘忽不定，像是老人们常说的失了神。

我走向柜台，问服务员E罩杯大小的要在哪里，服务员很贴心地领着我们走了过去，在D分区的里头，有一小块是属于更大尺寸的，这里只有短短三排是属于E大小的尺码，毕竟这种大小在平时也很少见的。

“未来您的孩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呃，谢谢。”

面对店员突如其来的营业式发言，我尴尬地笑着。

“还是说是男朋友？”

哪有那种生物存在啊？像是女朋友的存在倒似乎有一位。

在我跟店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的时候，林莹学妹已经抓来了两件文胸，抛给了我属于女朋友必会问男朋友的经典难题。

“你觉得这两件，哪个好啊？”

虽然这好像是为我自己挑的，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

她左手拿着的是双肩的蓝色传统款式，没有多少花纹，另一边则是白色的有些前卫的款式，抛去其边缘缀有的不少镂空蕾丝不谈，去掉了双肩带只保留了扣子，这样真的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吗？不会掉下来吗？

我犹豫了起来，随即，她把两件都抓了起来，嘴上说着都试试才知道哪个适合，一边就想把我拉进试衣间内。我则告诉她你先看看尺码，我要穿的是75E，不要拿80E的那样就太大了。

经过店员的寻找，我们带着两件合适尺码的文胸走进了试衣间。总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实验里的小白鼠，不对，这个形容不甚准确，应当是小女孩的洋娃娃，听说最近的洋娃娃都是可拆卸式的，能自由更换衣服，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过在别人面前展示展示自己的裸体，是根本没有过的经验。话说回来，我跟林莹学妹也没有认识多长时间，这样看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开放了？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没办法退缩了，再说也是自己自顾自把她邀请了过来，没有理由拒绝人家啊。

紧张地把衣服脱掉后，我双手抱着胸，尽可能的能挡住多少就挡住多少，但是这样清纯的自己马上就要被玷污了，因为眼前满是不对劲的林莹学妹双手拿着文胸带着邪恶的笑容走了过来。

我很想喊救命，可是下一秒就被淹没在了林莹学妹的玩闹心中。

我们从内衣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也就是说，我两件都买了。林莹学妹玩弄了老半天才说为什么要做选择题呢？直接全部都买走不就好了，她问我可不可以，我则完全受不了了，索性同意了她的提议。结果到头来我买了传统文胸和前卫文胸——姑且这么称呼——算上颜色差分……不对，是区别，足足有四件。

但是前卫的那个，意外的很舒服啊，感觉上如果现在要体测也不会掉下来。

接着我们先去了一趟厕所，因为现在还是那个真空状态，出于羞耻心我还是选择换上传统文胸，顿时觉得胸口怪异的感觉消失了，还是被包着的感觉舒服啊，虽然如果一直穿也会觉得有点难受就是了，但似乎习惯了又觉得不穿才是难受。

不过，这一次商超之行自然远远不会在这里就结束了。迅速地解决了首要目的，我们两个人便开始漫无比的地在商场里到处闲逛。周五的下午学校都不会安排课程，也是方便有些家离学校近的人回家，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是不可能了，我想要回家可是足足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除了寒暑假外我都不会考虑回家。

在抓娃娃机前我运气不错抓到了最近在互联网上似乎很热门的乌萨奇，林莹学妹兴致勃勃地试了好几次，但一次都没有成功，直到游戏币全部浪费掉才悻悻而归；我们又去了coco，购买了双人套餐的奶茶，这比起两个人单点要便宜上一块钱，正当我们想着自己或许赚了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两个人都不喜欢这个口味，结果我们还是抱着不浪费的想法硬生生咬牙把奶茶全部喝掉了；底下一层的综合性超市里我买了有些水果，我还是蛮喜欢吃水果的，虽然自从上大学后就很少吃了，因为超市离学校有点距离，而在学校内买的话有点太贵了，至于在网络的购物平台当然是可以买，可我总是觉得那样送来的水果全部都会坏掉，与我相反的是，林莹学妹说她很不喜欢水果，从小就拒绝吃，我还是第一次见对水果拒绝的人。

约摸过了两个半小时，我们两个人才从超商里走出来，林莹学妹甚至提议想要看电影，我以一会还想回去画画为由拒绝了她。我们领着大包小包向着学校的方向走了过去，路上她念着上次跟她一起来的学弟涂佳益，说早知道把他带过来提东西了，我则尴尬地笑了笑，想象如果有男生在场肯定会尴尬到不得了吧，毕竟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来买文胸的。

我的宿舍是五号楼，林莹学妹则是更靠里面的七号楼，因此在五号楼我朝她挥手正想转向宿舍大门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

有一件事，我稍稍有点好奇。

“你会怎么回复粉丝的期待？”

“什么？”

林莹学妹歪起了头，两只肩膀因为提着东西有点下沉。

“我说，如果你的剧本被人夸奖了，说你是天才，你会怎么回复粉丝？”

“我本来就是天才啊？重复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嘛，所以我不会回复。”

“……欸？”我惊讶地说不出来话。

原来林莹学妹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天才吗？但似乎这样说也的确没有错，以她的年龄来看，她写的剧本高度或许早已远远超过年龄平均水平了吧，即使是我这样不太读书的人，也能被人物之间为表达真我不顾禁忌的狂热情感所感染，而且非常非常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基于这种角度来看，林莹学妹或许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天才也说不定。想必她肯定收到过无数的赞美之词，笔下的故事也被无数的人喜爱着。

——受人敬仰、受人赞美、受人关注、受人钦佩。

虽然或许有点区别，但林莹学妹似乎的确与这样的描述相匹配。

“嗯，我知道了。”我冲着她露出了笑容，“那，我先进去了。”

“see you。”

听到这句英文，我几乎不带有犹豫地转过身摇晃身体朝着宿舍内走去。

至少在这方面，我并不想认输。

*

收到辅导员的通知，我开始着手收拾宿舍内的个人物品。我打算启用那个有点过头的想法，直接从学校的公寓搬出去，在学校外租上个房间住。

辅导员跟公寓科协商过后，公寓科仍然固守己见要求不能一个人住一间宿舍，因此问题被摆放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本来对租房子住并没有多少反感，如果学校愿意把宿舍费退给我就没有意见。出乎意料的是公寓科听说我愿意出去住把三年来的宿舍费全部退给我了，颇有一种息事宁人的味道，但也正合我意吧。

处理完手续，就是把个人物品收拾好搬向出租屋了。我在租房平台上寻找了一番，计算费用过后还是选择了只有一个房间的公寓，毕竟我一个人住也不需要其他房间，对我来说有个睡觉的地方，加上能摆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的桌子就完全足够了。可以的话，还希望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淋浴设备，不过事实远超我的想象，也许是运气不错吧，这家离学校不算很远的公寓房间的标准配置是一个房间搭上卫生间，甚至还有阳台，家具也有不少，算是省了一笔钱，完全可以用拎包入住来形容。

房东是个戴着厚厚的黑眼圈，身上穿着不修边幅的白色宽体裙，头发也乱糟糟的年轻女人。单看背影若是不仔细分辨还以为是丧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身上没有多少活力，似乎生命就要终结，声音也异常沙哑，身上还有浓厚的酒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类型，房二代原来都是这样生活的吗？我想象着如果躺在床上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兴许自己也会堕落变成这样吧。

“给……钥匙。”

“呃，好、好的。”

她把钥匙递给我后，摇摇晃晃地走掉了。我总觉得哪天会出事故。

我在心底未她做了一番老家的祷告后（毕竟她开的房租很便宜，很感谢她），转过身子将钥匙插入了房门中，随后，房门被打开了。

看着除了必要的一些家具外基本上可以说空空如也的房间，未来或许自己就会长久住在这样的地方吧。空气中浮动着灰尘，经过阳光的照射映出闪耀的光芒，又将阳光切分成一束束清晰可见的光束，落在木制地板上勾勒出窗沿的剪影。

还要回学校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过来啊。但当我回到宿舍门口的时候，那儿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林莹学妹冲我比了个茄子手，嘴巴大大地咧开牙齿都露了出来，旁边站着的是上次在美术社见过一面后就没见过的涂佳益学弟。

“我们来帮史莱姆老师搬家了。”

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她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完全不顾她身上穿着的束腰蓝白相间的短裙可能走光的风险，说起来今天她穿得格外少，上身也只有白寸衫加上一间浅褐色露肩马甲，现在天气也不算很暖和，这样真的不会冷吗？像是这样的天气，让我把腿露在外面真的受不了，看她也没有穿像是光腿神器之类的东西，我不得感叹这家伙身体是真好啊。

她快步上前向我冲了过来，随后一下就扑在了我怀里，两只手勾上脖子，扬起头天真灿烂地笑着。

“我还带了苦力来。”

我看向那边的涂佳益学弟，向他点头以示感谢。

多了两个人，特别是多了男生的帮助，加上林莹学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手推车，搬家比我想象中要快上不少，仅仅是来回了两趟就把我整理好的东西全部搬了过去，剩下的就是把美术社的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也搬过去，由于那些东西不在宿舍里我还没有收拾，我有点后悔把他们搬到美术社了。

完成搬家后，涂佳益学弟说他先回宿舍便先行离开了，林莹学妹说他肯定是回去打游戏了，她是把他硬生生拉出来的。接着她又在我的新房间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到处看来看去，时不时还上手碰各种家具。她看起来像是很中意这个地方。

“史莱姆老师，我突然也好想住过来了欸。”

“呃，你真想搬过来吗？”

回忆起女房东如丧尸般的身影，我不禁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开玩笑的啦，还是住宿舍比较有氛围啊！”她靠着还只有席梦思的床边缘平躺了下来，不停地上下摆动双腿，“但这里也很有氛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啊！”

我不清楚她到底想象了什么，但我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太正经的想象。

不知道她在抱着什么样的期待，总之最好还是不要让她得逞，否则可能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话又说回来啊，史莱姆老师会喝酒吗？”

“我不喝酒。”

“欸，意外的是乖孩子呢。”

我什么时候变成坏孩子了？但乖孩子这种词汇好像也是距离我很遥远的存在。

“是因为画画吗？”她像是抱有疑问似地，停下了脚上的动作，“不过好像艺术家都喜欢喝酒来着。为什么呢？”

“还能因为什么，我酒精过敏。”我拉起她的双手，把她拉了起来，“好了，我要打扫房间了。你背上也肯定全是灰吧。”

我探过头看向她的后背，果然粘上了不少灰，我拍了拍，在阳光的映照下灰尘异常显眼地飘散到了空中消失不见。

她忽然笑了出来，我也随之笑了出来。

接着，我们两个人对整个房间展开了一次彻底的清理。我们把新买的抹布用剪成均等的两份，用水浸泡后戴上口罩前前后后忙活了约摸有一个小时才结束。最后剩下的就是把床底下的灰尘清理，随着林莹学妹把拖把递向床底，她移动着的手臂忽然停了下来。

“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欸？”她说，“是个圆圆的东西，会滚。”

“嗯？”

是上个租客留下来的吗？

随着林莹学妹一声嘿咻后，从床底下滚出来了一个外面包裹着百合花纹饰的筒形物体，我认识那个东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跟记忆中的那一个十分相似。

“这个是什么？”

我筒形物体捡了起来，握在手里的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擦拭了一番底部，果然也从指尖传来玻璃质地的触感。

我举起筒身，将底部放置于眼睛上，闭上另外一只眼。

顿间，眼前是一副五彩斑斓的画面，那个世界我太过熟悉，虽然很久没看过了，但我绝对不会认错。无数的颜色与无数的纹路所构成的筒内世界，只要身处其中，仿佛整个人都进入了不可思议的维度。

我有些感伤地把筒身放了下来，即使有些留恋刚刚所见的世界，但面对着眼前满脸疑问的林莹学妹，我镇定好心情回答她：

“万花筒。”

随后，我把万花筒递给了她。

她学着我的动作，看向了筒内。

接着，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不论是细小无比的毛细血管还是那抹笑颜无一例外的，都在——

熠熠生辉。